第36章
慎以瀾會不會挖掉別人的眼睛?
答案是否定的。
修長的手指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豐盈剔透,不讓珠玉。
慎以瀾的表情就如同一只吃飽喝足的懶貓一樣,甚是滿足的看着自己的爪子,恨不得湊上去舔兩口。
南宮靈看着她的表情,只覺冷汗涔涔,道:“怎麽,你真想挖了她眼睛?”
在馬車另一側騎着馬的梁芷秋臉色微變。
慎以瀾白他一眼,她一手抓着馬車窗子邊被卷起來的簾子,探出頭去,對馬車外的南宮靈惡狠狠地道:“要挖也是挖你的,我對別人的眼睛才沒有興趣呢!”
她說完,又誇張地做了個鬼臉,将簾子重重地放下,将馬車內外的世界隔絕開來。
馬車裏有三個人。
慎以瀾因傷了腿而不得不呆在馬車之內,但她就算不傷了腿,她也不可能在願意離開溫暖舒适的馬車。胡鐵花實在受不了梁芷秋看着他的那種認定他是兇手、時刻就要捅他一刀的眼神,也跟着窩在了馬車之內。而原随雲呆在馬車之中,更是無人有異議,因為這是無争山莊的馬車。
原随雲只是安靜地坐着。
慎以瀾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她對別人的眼睛沒有興趣,原随雲呢?
原少莊主,似乎是個對眼睛很有執念的人?
可是說實話,與他相處的這段時日裏,原随雲從來都不曾流露出作為盲人的憤恨,他也未對這雙眼睛避而不談,甚至,他還經常在她面前提起這事。
有時候連慎以瀾都忘記他是個盲人了,可他卻還常常提起。他提起這件事的語氣實在平常,就好像瞎了的不是他而是別人一樣。
Advertisement
失明是件痛苦的事。
慎以瀾看着胡鐵花一臉生無可戀抱着空酒壇,又看着原随雲一臉乖巧地坐在角落裏,突然母性大發,非常想摸一摸原随雲的腦袋。
只是她剛伸出手,又如同一個真正的老母親一樣、顫顫巍巍地将手縮了回來。
這丫,可是會縫眼睛的人啊。
該死該死,她居然被原随雲的外表所蠱惑,忘記了他殘忍的手段。
原随雲看不見慎以瀾的舉動,也不知道慎以瀾的內心活動,他只是聽到了慎以瀾那處似乎發出了什麽動靜,便關切地問:“慎姑娘,可有什麽不适?”
慎以瀾搖搖頭,又想到他看不見她的動作,就勉強地笑了笑,道:“無事。”
金陵繁華,原府落于近郊,也少有人上門叨唠,除了原府派出去調查胡鐵花一案的人來往之外,原府實在是很平靜。
原随雲就像跌回到了一潭死水之中。
慎以瀾不肯見原随雲。
但凡原随雲想要去看她,她便總有各種奇怪的理由将他擋在門外,可按照丁楓的探查,南宮靈卻是日日都能進得去她所住的小院。
原随雲百思不得其解,不知為何慎以瀾一離開栖霞寺就變得很害怕他。
難道要去栖霞寺求個符才行?
原随雲自嘲地笑了笑,楚留香看在眼裏。楚留香這幾日何嘗未聽聞此事,只是他一直忙于歸整線索,分不出心來。可他忙了幾日,線索卻仍舊少得可憐,便和胡鐵花一同來找原随雲喝酒,他道:“月色正好,慎姑娘這幾日的傷也該養好了,不如請她出來坐坐,也不至于終日悶在屋內。”
原随雲正欲附和,丁楓卻從院外走了進來,道:“方才南宮少俠托人來禀,他陪慎姑娘出外散散心,不用挂念。”
院內的氣氛一下子冷了許多。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實覺尴尬,原随雲卻是不在意地笑了笑,道“真不湊巧,不過慎姑娘的性子,比起賞月更應該喜歡出去逛逛。”他停頓片刻,面上似乎有不易察覺的落寞一閃而過,又笑道:“約定之日已經過去了三天,不知二位有何線索?可有我幫得上忙的地方?”
胡鐵花本就愁悶的臉更愁了,他道:“我想來想去,怎麽也理解不了,我明明那日是和個男人一起喝酒,怎麽酒醒了,旁邊會是一具女屍!”
楚留香聽完更覺無奈,搖了搖頭,對原随雲拱手:“還是多謝原兄這幾日的鼎力相助,不過小弟想,這件事還是和那位小捕快脫不了幹系。雖然不知道他去了何處,但我想,坐以待斃終究不是個辦法。其實我和老酒鬼也是來辭行的,我……”
原随雲打斷他,道:“那日聽胡兄說起那位捕快,其實原某也隐隐地想起了一些事,只是還不能确定。”
胡鐵花滿懷希望地看着原随雲。
原随雲卻是嘆了口氣,“這些事,梁姑娘是不會願意聽到的。”
胡鐵花臉色一變,他已經要恨死梁家的人了,梁慕秋的屍體莫名其妙地出現在他身邊,梁芷秋還要死要活地追殺了他整整半月,現在他一聽梁字便一定要發脾氣。他暴躁地就要跳了起來,道:“你管她做什麽,她……”
“為什麽我不願意聽?為什麽不讓我聽?”梁芷秋從院外走了出來,她極力地提高了音量,努力讓自己的話聽起來更有底氣些,可她微有慌亂的腳步卻出賣了她的小女孩心思,但是她只當沒發現,也只當別人沒發現,道:“既然與我姐姐有關,我自然要聽。”
楚留香對梁芷秋點了點頭示好,梁芷秋卻看也不看他地走開,楚留香碰了一鼻子灰,卻也不惱。胡鐵花面帶怒容,卻被梁芷秋一瞪,安分了許多。
原随雲道:“梁姑娘,這件事與你姐姐……說得上有些幹系,卻也實在不算什麽幹系……這也只是一個傳聞而已,與梁家有關的傳聞。”
梁芷秋的臉色慘白,不知是因為原随雲的逐客令,還是因為怕什麽秘密被人得知了。但她仍堅持道:“既然是我梁家的事,更是要說,若是真的,我無話可說,若是假的,我還能為我梁家正正名聲,為何不聽。”
原随雲也不再堅持,他本就不是真正地為梁芷秋考慮,只是算準了梁芷秋嘴硬,才這樣假做推脫地說了幾句,反倒能讓她堅持着聽下去,他道:“太平門梁家與我無争山莊同在山西,雖從未有過走動,但原某曾聽說過一些傳聞。比如太平門之中,曾有過內鬥,對麽?梁姑娘。”
梁芷秋緊抿着唇不語。
這也便是默認了。
“那場內鬥之後,太平門之中一門兩派,一派是仍舊精研輕功,另一派則是重視腿法,并自立了‘大平門’。兩派本就積怨已深,在一任門主梁大口死後,兩派的沖突日頻,更是到了一見就打、不死不休的地步,再後來太平門請來了‘下三濫’何家合力擊殺大平門,手段殘忍,□□擄掠無一不為,硬是将大平門一衆子弟趕盡殺絕。這些,我說的對麽?”
梁芷秋猜到他可能說的是此事,卻又不想他說的這般直白,父輩間血淋淋的真相被顯露出來,她哆嗦着唇,強撐道:“我不知道,我怎麽會知道。這是多少年前的事,那時候,那時候我還沒有出生哩……”
楚留香的臉色也沉了下去。
無論是太平門還是大平門,其內都是梁家的子弟,而梁家的人自殺殘殺起來,卻絲毫不比武林之上外派互相屠殺要來的溫和些。
相比之下,胡鐵花的想法要單純的多。
他唏噓不已,但如今他的小命還懸着,比起唏噓他還有更要緊的事要做,他問:“原兄,我還是不知道,這件事與這樁案子又有什麽幹系?”
原随雲輕輕咳了一聲。
丁楓續上了茶水,原随雲酌了一口,繼續道:“大平門滅絕之後,許多梁家人都寒了心,紛紛要離開梁家,而這些離開梁家的人,則被視為叛徒,太平門中下令格殺勿論。之前胡兄提及那位一起喝酒的捕快兄弟,也是輕功一絕,我在想……他有沒有可能是叛逃的梁家人,或者是叛逃之人的後代呢?”
楚留香的雙眼一亮,梁芷秋卻忍不住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她一站起來,丁楓也上前一步,十分防備地盯着她。梁芷秋又怒又惱,她道:“原……原少莊主,你這又是什麽意思,難道你說是我梁家人要殺那人,所以他才殺了我姐姐麽?先不說除叛這事不落在我姐姐身上,就算是了,難道就能因此放……”
她猛地停住話頭,楚留香卻已然站了起來,着急地問:“所以說梁家現在果然還在追殺叛逃者?”
梁芷秋看着原随雲,原随雲卻是微笑着,他說:“在下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希望早日找出真兇,讓死者安息罷了。”
他沒有為她說話,梁芷秋心中失望,更是悲憤,跺了跺腳,便急匆匆地跑離了庭院。
原随雲端坐着,他端起了熱茶,不緊不慢地撇茶葉,道:“我沒有證據,也不過是想為香帥多提供一條思路,要查那位捕快兄弟,或許可以查查這些年太平門的叛逃門人。能值得起梁家折兵損将去陷害的人,定然在梁家的名聲也不小。這些日子我已經命無争山莊的子弟去探訪此事,相信這一兩日便有消息,只是香帥既然着急離開……”
楚留香露出輕松的笑來,他的食指在空中虛點了點,就像是對故意隐瞞了驚喜的兄弟抱怨,卻不是真正地抱怨,他道:“原兄啊原兄,你既然有了想法,何必将這件事藏到今日才說,又何必故意這樣揶揄我呢。”
原随雲也笑了起來,“只是證據不足,才未敢告訴楚兄的,這畢竟是太平門門內的事,若不是這位梁姑娘的默認,我只怕還要将此事再藏一藏。”
楚留香是要留下來的。
他定要見一見那本名冊,在裏面找尋一番,若是能找到線索,洗清了胡鐵花的冤屈,他也就能早早地離開中原,早點回到大海的懷抱裏,回到那艘舒适的、充滿快樂的大船上。
楚留香和胡鐵花一起離開了原随雲所居的庭院。
亥時将過。
原随雲聽着院內樹葉輕搖的聲音,聞着冷冽的空氣中傳來的花香,感受着微風不懈地欲吹起他的衣袂,他問:“慎以瀾回來了嗎?”
丁楓遲疑了片刻,道:“回來了,慎姑娘是一個人回來的,南宮靈已經走了,慎姑娘還讓人将南宮靈的行李收拾好,送回丐幫。”
原随雲不解。
丁楓道:“跟着慎姑娘的人回報,慎姑娘與南宮靈進了一家青樓,在裏面打起來了,後來兩人又争吵許久,不歡而散。”
青樓,打架,争吵。
怎麽聽都不像話。
原随雲的眉頭跳了跳,又問:“他們吵什麽,聽清了麽?”
丁楓用力地咽了口唾沫,幹巴巴地答:“據說……據說是慎姑娘喊着,非要嫁給楚留香……”
‘嘭’一聲,茶杯砸在地上,水花四濺。
作者有話要說:
寫完這章突然發現給楚留香定的半個月有點緊
然鵝
反正這個案子我不細寫[亂吐舌頭的狗頭]
來呀~吵架呀~反正有~大把時光~~~
國慶節快樂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