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島上的拍賣會還在進行着,慎以瀾不能去參觀這場沾着無數人鮮血的交易,卻被默許着在這座島上四處閑逛。

為她領路的便是從她剛來蝙蝠島後,就一直伺候她的女子。只是女子沒有姓名,慎以瀾每次叫她都甚是麻煩,後來也便省去了稱呼,直來直往,倒也方便。

女子領她去了多處,偶爾遇到機關,還會教她如何躲避。但是慎以瀾也明白,這些機關是原随雲願意讓她知道的機關,如果有一天慎以瀾背叛了他,就可能會遇見更為恐怖且不為人知的陷阱。

她嘆了口氣,複又問那女子:“你是真的沒有名字嗎?為什麽會沒有名字呢?”

女子客氣地答:“妾身哪裏敢欺瞞慎姑娘呢,妾身未有名字,因為……沒有人給我取名呀,而且這裏也不需要名字。”

慎以瀾追問:“不要名字,那他們要你辦事的時候要怎麽稱呼你?難道是叫你‘嘿,那個聲音最好聽的,去給我倒杯茶來!’?這樣的?”

女子掩嘴輕笑了幾聲着,道:“慎姑娘真是風趣,在這裏,衆人各司其職,倒茶的事自然有倒茶的人來,就像姑娘一來,妾身就知道該來伺候姑娘一樣,這裏不需要名字,因為……這裏也不需要稱呼。”

“那你來這裏之前呢?你在這裏沒名字,不可能在外面也沒名字吧?”

“為什麽不可能呢?”女子一點兒也不惱,她的語氣嬌而媚,道:“有些人生來就不該有名字,這又有什麽辦法呢。或許在慎姑娘的眼裏,島外的世界要有意思得多,可是對我們來說,島外要比島內可怕的多。”

慎以瀾一臉莫名其妙,“難道你們還是自願來這島上的?”

女子偏頭想了會,久久,才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或許是,也或許不是。”

她的面容沒有一絲悲哀,平靜得像石刻的雕像一樣。

慎以瀾的手上有一顆小拇指指甲蓋大小的夜明珠,夜明珠發出的光亮并不算強,但在這黑暗之中卻是紮眼的很,若不是确認了四下無人,慎以瀾也不敢輕易将它取出。它能照亮的範圍很小,慎以瀾只有将它舉起,湊近了看,才能看到想看清的東西。

女子的雙眼果然是被縫住的。

女子長得很美,一如她嬌媚的聲音般柔美,只是那張臉少有表情,她笑時木然,嘆時也木然。

縫住了雙眼,讓這些女子無法離開這座島,就算回到外界也只會被當做異類,而讓她們沒有名字,也是一種剝奪掉她們交談的權利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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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這座島上的女子不計其數,有像她面前這樣的,算是在這座島上稍有地位,也有其他的慎以瀾見都沒見過的,卻是被關在那些屋子裏,供銷金客們玩弄取樂。原随雲到底是從何處找來這麽多的,有武功、有容貌、卻沒有名字、還願意一直待在這座島上的人?

在蝙蝠島之外,一定還有她所不知的,更為恐怖的地方吧。

女子看不見光,也未察覺到她的動作,只聞到了空氣中淡淡的血腥味,詫異道:“慎姑娘的傷口可是又裂開了?我先為姑娘處理下傷口吧?”

慎以瀾急忙将夜明珠放回傷口處,她捂着後腰,連連擺手,“不礙事不礙事,只是一道小口子罷了,我們逛逛再回去罷,屋子裏……實在是太無聊了。”

女子堅持道:“姑娘還是先回去吧,要是讓公子知道了,只怕以後想出來走走也難了。”

慎以瀾一頓,露出一個苦澀的笑來。

只要在這蝙蝠島上,她就必須要讨好着他才行呢。

她已然習慣了将一切往最壞處去想。

雖然慎以瀾這樣覺得,但這蝙蝠島上的人卻并未這麽覺着。他們起先也曾輕視過慎以瀾的地位,可随着時間的推移,他們都慢慢地發現了這位慎姑娘的出入越來越自由,除了幾個會見到外人的場合外,就沒有慎姑娘不能去的地方。而原随雲也越來越不避諱着她,處理事務時也常常允許她在一旁待着,慎以瀾對蝙蝠島越來越了解,她雖不在江湖,卻知道更多江湖中人都不知道的事。

比如名為無争的無争山莊卻比誰都要好争,無争山莊早就籌謀了數年,而無争門人早就在數年間滲透到了武林的各個門派之中,為原随雲建立蝙蝠島打下了基礎。先前無争山莊雖曾被魔教控制着,卻也在之前的西域一行、關外十二毒盡除之時,脫離了魔教的掌控。

慎以瀾喝着原随雲泡好的熱茶,吃着原随雲讓人從岸上買來的糕點,一手托腮,幽幽地嘆了口氣,“好無聊哦。”

原随雲手裏還翻着一本賬目,他的動作悠閑,語氣也輕快,道:“島上的兩間石室被你砸壞,崖邊的索橋斷了三次,入口的滑車玩壞了五輛,還有丁楓布下的劍陣也被你拿走了七把劍,我覺得,你過得還算充實。”

“……你好無聊哦。”慎以瀾心虛地喝了口茶,又很快若無其事地道:“難道這裏都沒有什麽地下的密室麽?這地上的,我都玩膩了,你要我待在這裏,不能讓我天天坐着發呆吧。”

原随雲卻伸出手,毫不留情地彈了彈她的額頭,又在她呼痛之時湊過身去,悶笑着用掌心覆在她額上,輕輕地幫她揉着。他道:“這島上于你,已經沒有什麽秘密了。”

他知道她在觀察着這座島,欲窺察他的一切秘密。

慎以瀾抿了抿嘴,聽出了他并未惱怒,也便順勢坐到他身邊,她的手環住他的肩膀,将下巴靠在他肩上,悶悶不樂地說着:“你不要怪我,我很害怕。”

這或許是原随雲所希望的,也或許是原随雲所擔心的,可也是對慎以瀾如今的行為最好的解釋。

他伸出手護住她的後腰,讓她能有所倚靠,而不會那麽累。只是他的手剛碰到她,就察覺到慎以瀾的身體有一瞬間的僵硬,在黑暗中的原随雲神色複雜,也不再試圖親近她,淡淡道:“你還想知道些什麽?”

“我想知道的,你都會告訴我?”

原随雲的右手虛扶着她,左手端起了茶壺,續上一杯茶。水聲在他的沉默中變得格外清晰,也在消磨着慎以瀾的耐心與勇氣,慎以瀾一動不動,期待又緊張。

他的聲音如珠如玉,在她耳邊輕響,“如果我告訴你答案,你用什麽回報我?”

慎以瀾仿佛被他的話‘燙’到了一般,瞬時就彈了起來,險些碰灑了他倒好的茶。原随雲扶住茶杯,邊聽慎以瀾站在幾步之外,緊張地道:“我是不會把心法秘笈給你的!”

這是一個嚴肅的問題。

‘鳳舞九天’的心法,一開始便是原随雲接近她的原因,他将她抓來蝙蝠島時也是這樣說的,現在慎以瀾雖然甘心留在蝙蝠島,但她也不可能把心法告訴原随雲。

她一直避開談論此事,或者是太過擔憂,此時竟鬼使神差地說了出來。

話音剛落,她便後悔了,她看不見原随雲的神色,不知他是否生氣了,更不知他會做什麽。

她的這句話也提醒了原随雲。

原随雲似笑非笑,聲音卻比之前都要沉穩許多,似是警告一般,道:“過來。”

慎以瀾搖頭,“不過去!”

“以瀾,過來。”

慎以瀾緊咬着下唇,慢慢地挪了過去,她每一步都走得極為煎熬,又有那麽幾分慷慨就義的意味。她走到原随雲的面前,她的聲音輕且顫着,嗫嚅着說:“心法……不能給,其實,其實我練的,我……”

她實在是不敢告訴原随雲,自己修煉的一直是錯誤的心法。

這件事聽起來太扯,若是他不信,她又該怎麽辦,如果他信了……她是不是又少了幾分利用價值?

她越想越擔憂,說出的話又收不回來,又不得不去想着該如何圓場。忽然,她察覺到有人抓住了她的胳膊,将她往前一扯,她的身子不由地向前傾去。

原随雲的聲音聽不出惱怒,輕飄飄地道:“不能給,那就不要給。”

“……?”

她以一個非常奇怪的姿勢‘站’着,她曲着右膝,手撐在原随雲的肩上,原随雲的身體微微後傾,他仰起頭,似乎稍稍靠近就能親到慎以瀾,他道:“那你要用什麽和我交易?”

在這樣的氣氛裏,冒出這樣一句話,慎以瀾根本就沒有辦法不想歪。

慎以瀾眨了眨眼睛,她低着頭,猶豫了一會,在黑暗裏向原随雲湊了過去。

“你居然和我也在談交易!!!”

她惱怒地就要去掐原随雲,卻被原随雲攔腰抱住,她幾乎是躺在他懷裏,他的臉蹭着她的頭發,聲音在她耳邊無限放大,“什麽時候想同我交易了,我随時恭候。”

慎以瀾的臉幾乎要紅得滴血了,她覺得臉上熱熱的,心裏更是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她沒想到原随雲會那麽輕易地放棄心法秘笈,就像是她一直堅持着的那個最壞的想法,似乎只是她的固執己見而已。莫名的喜悅染上她的眼裏,可她仍舊嘴硬道:“不想告訴我就算了,我沒錢,才不和你交易。”

“如果是你的話,用別的也可以。”原随雲悶笑了一聲,又被慎以瀾掐了一下。他不敢再逗她,便清了清嗓子,“覺得無聊的話,那就離開蝙蝠島吧?”

慎以瀾的心裏‘嗑噔’一聲,急急地道:“我不走,我說過了,會留在這裏的。”

她也越來越分不清想留下的原因是什麽了。

“這樣啊,那我走了。你一個人留在這裏,不會無聊麽?”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本來應該寫他們兩個互相猜忌的[托腮思考人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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