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好你個無情,還狗剩,你怎麽不叫我二狗子啊!”

慎以瀾自進了神侯府大門之後,就徹底換下了那副癡傻的模樣,怒氣沖沖地就将無情的輪椅往神侯府小樓方向推去,而後,反手将門那麽一關,屋子裏便只餘他們二人。

她很想打人,但理智告訴她她絕對不是無情公子的對手,于是她只能将手背在身後,怒氣沖沖的踱來踱去。

無情打了個哈欠,折騰了大半天,他的确是有些倦了,“我倒也想叫,可你入府的卷宗上就寫着你的大名叫狗剩,我能怎麽說?”

他說完,就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露出了嫌棄的表情。

慎以瀾指着他,“那又怎麽樣,那你也不能往外說啊!”

“堂堂的丐幫幫主,怎麽可能聽我三言兩語就放棄了,他肯定還會再調查。如果發現了我說的話有出入,你用你的腦子好好想想,我神侯府無情,為什麽要幫一個丫鬟說謊,這個丫鬟的身份肯定不簡單。要怪,你就怪你的好師叔,送你來的時候怎麽就給你起了這麽個好名字。”

慎以瀾頓時便語塞了。

她是在兩年前進的神侯府,那時她從蝙蝠島死裏逃生、養了一年的傷,又被不陰不陽送進了神侯府。她雖養了一年的傷,可畢竟能活下來已是不易,想要完全治愈又哪裏那麽簡單,于是她進神侯府時,難免還有些……腦子不太好使。

不陰不陽便趁她腦子混亂之時,給她起了這麽個惡趣味十足的名字,還幹脆記在了卷宗之中,成為了她在神侯府的大名。

慎以瀾揉了揉頭發,又坐了下來,問:“那就這樣吧,你今日去惹南宮靈做什麽,神侯府,有什麽案子要查麽?”

無情點了點頭,“有,有一樁密案。”

“什麽案子?”

“堂堂神侯府竟然混進了一個來歷不明、又與三年前的海上紅日一案有關的嫌犯。”

“……”

無情挑眉,“說說吧,慎以瀾,你和海上紅日有什麽關系?”

慎以瀾白他一眼,“能有什麽關系,你自己都說了是火山爆發引起的沉島,怎麽,我是能引發火山還是能沉下那島啊?”

無情略一思索,又語氣肯定地說:“你雖不一定是主犯,卻也可能是在場的從犯,反正,按你那位老朋友的說法,你和那樁案子,肯定有關。”

他收到的只是慎以瀾做的一個鬼臉。

反正他一不是主辦這起案子的捕頭,二沒有确鑿證據,三又不是什麽喜歡多管閑事的無聊人,他猜任他猜,慎以瀾根本不放心上。

所有的證據和線索,肯定都被原随雲早就抹去了。

慎以瀾拍拍手,極力做出一副輕松自在的模樣,只是微皺起的眉頭洩露了她的心聲。她身子前傾,拿起了兩個茶杯,又倒上茶水。

無情看着她愈發娴熟的動作,深覺慎以瀾已去了江湖匪氣,現在似乎更甘願成為一名尋常百姓。

只是這江湖還有人忘不掉她,她又真得能逃出江湖麽?

他接過茶杯,卻只是輕放在桌上,“你覺得,你的這位老朋友死心了麽?”

雖南宮靈在他們面前似乎已經不再将她當做慎以瀾,而只是一個與慎以瀾相似的粗使丫鬟,甚至也提出了結拜一說。但無情隐隐覺得,南宮靈,只是事情的開端。慎以瀾的日子,恐怕很難平靜下來了。

慎以瀾看向無情的目光卻是充滿感激的。

她素知無情是個面冷心熱之人,他待信任之人總是充滿善意,只是不管他有多少善意,他始終不是個多話之人。他的話少,他吝于流露情感,哪怕是對親近之人也不愛多說幾句話,可這次為了幫她斷絕南宮靈的糾纏,卻願意與南宮靈同席吃飯,甚至還說了那麽多他本不會說的話。

雖然一個十歲的小孩總是冷言冷語、冷臉對人,看着很臭屁,卻也很可愛。

尤其是無情長得還那麽好看的情況下……

“你在看什麽?”

慎以瀾回過神,無情已不在她的視線內了,他已到了茶桌的另一邊,遠遠的、露出了嫌棄的眼神。

她努力回憶起之前的話題,磕磕巴巴道:“老朋友,我、我猜他要死心了,畢竟,畢竟他現在也是一幫之主,一個舊友的行蹤,不可能挂念這麽久的。”

無情點點頭,又問:“你的這位朋友,如何?”

如何?

會讓無情這麽問,恐怕就不如何了。

“我與他相識多年,南宮靈此人,品性純良,而且你看他這一生何其順利?他雖為孤兒,卻被任老幫主收為義子,任老幫主是這天下難得的、至仁至慈至善之人,就連我師父都很欣賞老幫主。老幫主親自撫養他長大,傳授他武功,現在年紀輕輕變成了丐幫幫主,這麽順利的人生,我實在想不出他有什麽作惡的必要。沒有誘因、也沒有潛在的惡根、也沒有必要,所以我想,你無需擔心他。”

無情見她神色坦然,不似說謊,知這是她的心聲,便問:“那你為何不與他相認?”

慎以瀾頓了頓,“何必呢,這天下的人,都不知道我還活着,就會慢慢以為我已死了。我活着,只是讓親者空挂念,仇者……”

她有一瞬間的迷茫,不願去想她所說的仇者是誰。

無情将她的神情變化盡收眼底,“只是我覺得,你的這位老朋友,似乎,不是你所想的那麽純粹。”

見慎以瀾還不理解,他又道:“他對江湖事了解得過分清楚,又一直在刻意掩飾。包括……你也應該感覺到,今天,根本就不是偶遇吧。”

慎以瀾只是露出安撫性的微笑來,“我去打水,讓他們來伺候你洗漱,早些睡吧。”

***

她有時也很困惑。

蝙蝠島炸毀之後,她雖活了下來,卻是隐姓埋名在這神侯府裏茍活着,她經常懷疑自己活下來的目的是什麽。

她沒有了武功,再也不能肆意江湖、為所欲為,沒有了姓名,就只能在這小小的一方天地裏繞圈子,就算是同在京城,她也半點都不敢靠近長興侯府,不敢靠近自己的親人。而這神侯府裏的衆人,雖然都待她親厚,可終究不是她的家人、師門。

她活下去,就好像只是為了活下去而已。

她一點也不明白,為什麽在蝙蝠島上,她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卻還是不能回到21世紀,回到她本應該在的時代,反而還要活在這個軀殼裏,過着平淡的日子。

雖然這種平淡的日子也很不錯,但她總覺得看不見邊際,覺得迷茫。

師父、師叔都在教導她,她既然存在了,就有存在的意義,就有她必須去做的事。

可她做什麽呢?活着是為了完成某項使命,完成使命後就能死了,那活着不就是為了去死麽?

慎以瀾嚯地站了起來,屋檐上的瓦片也被她碰掉了一片,摔在地上,四分五裂。她仿佛豁然開朗,參透了人生的玄機,握着拳頭,雄赳赳氣昂昂就要踏上死亡的道路,只是很快,她又坐了下來。

不能自殺,自殺又痛,看起來還很窩囊。

慎以瀾長籲短嘆,又陷入了無止境地思考人生中。

如果她明天就要死,她今天最想做什麽?

她又嚯地一聲站了起來,屋檐上的瓦片又被她碰掉了一片,摔在地上,四分五裂。她的內心仿佛有一個聲音在咆哮,大喊着:“去搞原随雲!去搞原随雲!去搞原随雲!”

只是很快,她又坐了下來。

搞什麽搞,教訓已經很慘痛了,能不能長點記性啊。

慎以瀾長籲短嘆,又陷入了無止境地思考人生中。

如果她……

“狗剩!你又在我房頂上幹什麽!我這個月修了第五次屋頂了,你給我滾下來!”

慎以瀾被吓得一驚,反手就是一掃,扔下了數片瓦片,砸得平地上的林學義四處跳腳,指天喋喋不休地痛罵。

她雖武功盡失,但又跟着無情學了輕功,此時便輕飄飄地落在地上,露出一個溫婉無害的笑容,卻是伸手,擰住了林學義的耳朵,就往外拖。

既然她不能說話,那就動手好了。光天化日之下,竟然當衆喊她‘狗剩’,不能忍,絕對不能忍。

林學義不停叫喚求饒,見狗……慎以瀾毫無放過他的意思,立馬抱住她的手,“姐!你家人來了,快去見他們吧!”

慎以瀾一怔,松開了手,直勾勾地看着他。

長興侯府的人來了?她的父親,她的弟弟,知道她還活着了?

林學義看着她的眼眶發紅,甚至還有落淚的傾向,立馬頭皮發麻地補充道:“那個怪大叔來了,還把你的未婚夫也帶來了。”

怪大叔?就只有不陰不陽了。

他來啊,準沒好事。

慎以瀾無趣地撇了撇嘴,又立馬向林學義投去一個犀利的眼神。

什麽未婚夫,熊小将軍詐屍了?!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我昨天想二更的,但是老半天發不出去,就幹脆放今天了

大概是晉江服務器不相信我是這麽勤奮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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