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三絕公子溫約紅是嶺南老字號溫家的副首腦,他們要尋溫約紅,首選的去處便是嶺南。

嶺南便是現今的廣東一帶,在《楚留香傳奇》這一時期的嶺南,不似今時繁華,而是一片荒蕪之地,甚至是朝廷流放官員的去處,故而這一路交通不便。而嶺南與北京也是一南一北,相隔甚遠,出于路途耗時的考慮,也出于南宮靈欲繞開太原的私心,他們這一路,走的多是水路。

南宮靈只帶了一個随從,不陰不陽則是一個人獨來獨往慣了,加上慎以瀾,這一行便只有四人。慎以瀾還沉迷人設難以自拔,就自覺地承擔起了丫鬟的職責,盡管南宮靈多次阻止,她還是固執地為二人端茶送水。

不陰不陽樂得享受,他翹着二郎腿,悠閑地看着慎以瀾的動作。只見慎以瀾端上了一碟果盤後,又遠遠地站在了一邊。

南宮靈皺眉,對她招手,“阿慎,過來。”

慎以瀾還頗為畏懼地向後躲了躲,見南宮靈臉色一沉,便乖巧地坐到了他旁邊的位置上。

她默默覺得,裝傻,真是太憋屈了。

南宮靈伸手去抓慎以瀾的手,卻很快又被她甩開。他也不惱,只是看着自己握不到一物的手頗有些惆悵,又道:“你既已離了神侯府,且我二人的親事也定下了,就不要再把自己當下人來看。你是神隐夫人的得意弟子,是長興侯府的郡主,是未來的丐幫幫主夫人,不要再做這些了!”

慎以瀾似懂非懂地點點頭,而後,又用力地搖頭。

南宮靈何嘗不明白她搖頭的意思。

她在抗拒這門親事。

他想再勸勸她,想再好言好語讓她明白他的心意,也想着,若是他現在可以做些什麽來證明自己就好了。只是什麽都沒有,他說再多的話,慎以瀾還是一副呆傻的模樣,他做再多的事……而今,他除了帶她去找大夫,去治好她的病,也做不了其他的更多的事了。

南宮靈深深地嘆了口氣。他左手撐着額頭,使別人都看不清他的表情,他的右手還似虛握着什麽般,無力地放在桌上。

畢竟是多年的好友,慎以瀾也不願做的太過分。她伸手倒了杯茶,又小心地放在南宮靈右手掌心之中,輕輕拍了拍他的手。南宮靈不明所以地看着她,只見慎以瀾扯出一個淺淺的笑,便移步離開了屋子。

這算什麽呢?憐憫?安慰?反正……不會是愛意。

南宮靈看着手裏的茶杯,終是忍不住,苦笑着搖了搖頭。

不陰不陽見他仍是情緒低落,用不知從何處變來的扇子敲了敲南宮靈的肩膀。他還是一副放松的姿勢,舉止也十分輕松,語氣也十分輕松。他淡淡道:“你有沒有覺得,她失去武功後,不僅是容貌變了,性格變了,就連身上的銳氣也不見了。”

慎以瀾雖拜于神隐夫人門下,跟随着神隐夫人行走江湖,但當年的‘鳳舞九天’可是他不陰不陽親自教授的——神隐夫人只是将心法秘笈給了慎以瀾,讓她自己參透。而不陰不陽閑着無事,便去點撥了幾句。當然,他是瞎點撥的,故而慎以瀾也相當于在瞎學,才引發了後來的走火入魔。

有了這一層的緣故,在神隐山莊的衆多弟子當中,不陰不陽最喜歡的便是慎以瀾。慎以瀾既非這個世界的人,又和他一樣脾氣古怪,還算是他的半個弟子,繼承他不陰不陽的衣缽在江湖上胡作非為,甚是合适。所以,他絕對不能讓慎以瀾躲在神侯府裏龜縮度日。

他不在意慎以瀾要不要和南宮靈成親,只要慎以瀾重出江湖,就可以了。

南宮靈并不知道不陰不陽心裏打的算盤。他因那句話而愕然許久,才看向慎以瀾離開的方向,讷讷嘆息:“就算是寶刀,多年不用,也是會鈍的。”

***

船只經由黃河南下,到了開封,四人又換了陸路而行。這陸路行個大半月,又要換回水路。

饒是鐵打的身子,都未必禁得住這樣的折騰。慎以瀾已不是當初那個仰仗着深厚內力而可以肆意妄為的江湖俠女了,她現在是大病未愈的病人,又在神侯府懶散了許久,這一路折騰下來,便開始上吐下瀉,頗有水土不服的症狀。

于是這一路便行得極為緩慢。

南宮靈是丐幫幫主,本來在尋醫這件事上就不适合花費太多時間,而今這麽一耽擱,心裏更是着急。只是他又要用行動來感動慎以瀾,又要顧忌慎以瀾的身體狀況,再着急上火也不能催促半分。苦就苦在他帶的侍從,不僅擔任其這一行唯一的管家和錢庫職責,更是鞍前馬後買藥熬藥,還要兼任丐幫的友誼之鴿、不時地為南宮靈向丐幫的分舵傳遞消息,待到衆人到了碼頭,那侍從瘦得反倒比慎以瀾瘦得還要多一些。

慎以瀾看他一眼,跑到一棵樹後無聲地嘔吐了會,才接過他送來的水漱了口,對他比劃了個大拇指。

到了碼頭,上了水路,慎以瀾就免受路途颠簸之苦,而小侍從的活動範圍也不會超過這只船了。

二人不免感動得淚花閃閃。

而上了船後,慎以瀾更是感動地幾乎嚎啕大哭。

她憋紅了一張臉,雙眼放光,猛地朝來人撲去。幸好來人及時封住了她的啞穴,故而南宮靈等人便只能聽到她咿咿呀呀地一通瞎喊。南宮靈看着二人親密的舉止,太陽穴忍不住跳了起來。

為何慎以瀾對誰都可那般親密,對原随雲也好,對楚留香也罷,現在甚至是這個十歲出頭的幼童,居然都不放過!

小無情并未理會旁人,只是拍了拍慎以瀾的腦袋,嫌棄地皺着臉,“你的鼻涕要沾我衣服上了。”

慎以瀾哭得傷心,聽了此言,狠狠地往無情身上拍了兩下,擡起頭,又抓起無情寬大的衣袖,報複性地擦了擦鼻子。她想開口罵他幾句,又想起南宮靈還在身旁,便住了嘴,惡狠狠地瞪着無情。

無情是半分面子也不會給慎以瀾的,他飛快地褪下了外袍,直接蓋住了慎以瀾的整張臉,伺候着無情的随從便手快地為他蓋上毯子。無情将輪椅換了個方向,能離慎以瀾稍遠一些,道:“洗幹淨還我。”

慎以瀾委屈地坐在了甲板上。

南宮靈神色複雜地看着二人之間的互動,而不陰不陽則是不知何時離開了甲板。南宮靈上前一步,對無情行了個拱手禮,客氣地問:“這麽巧,無情公子這是要……去嶺南?”

如果無情是專門為了慎以瀾走這一趟,恐怕慎以瀾與神侯府之間,關系匪淺啊。

這對他并不是什麽好事。

無情同是回了一禮,臉上卻是面無表情,神色平靜。他并非是不知禮數,只是他現在無需幫慎以瀾掩飾什麽,故而也不需要對南宮靈過分客氣。他不喜南宮靈,也便對南宮靈不冷不熱,他淡淡道:“恰有個案子要去看看,的确很巧。”

無情說的是實話,他也沒想到慎以瀾一行會走得這麽慢,更沒想到,他們居然會上同一艘船。

可這些話,南宮靈卻是無法相信的。

這艘客船并不小,共有三層,中間兩層約有五十個船艙,而頂層并無客艙,只是供客人觀光河岸兩邊的景色而做了一個覆蓋半邊船的頂棚。慎以瀾與南宮靈一行住于一層,無情住于二層。

原本南宮靈想着近水樓臺先得月,這一路但凡是打尖住店,都要挑慎以瀾隔壁的房間住,這次也是一樣。可無情出現後,南宮靈不但沒體驗到近水樓臺先得月,反而是近距離地聽着慎以瀾每日早出晚歸開門關門時的聲音,感受着慎以瀾作為丫鬟時的勤快。

無情這一來,南宮靈便再難找到和慎以瀾獨處的時間了。慎以瀾絲毫沒有一個‘幫主夫人’的自覺,而是天天跑去找無情,鞍前馬後端茶送水。

南宮靈只要一想到這段水路最快也還需十日才可抵達至岸,便覺得自己,仿佛陷到了深深的絕望之中。

無情對慎以瀾的殷勤,也并不是很受用。

他此行是為了查案,帶的人也并不多,出行低調,且這艘船上也無多少熟識之人,不陰不陽和南宮靈自然是不會來找他的,而他也不喜在船上到處亂走,故而每日,他都要看着慎以瀾在他眼皮子底下晃來晃去。

慎以瀾明面上像是來伺候他的,但他發自內心地覺得她只是很有表演的欲望。

比如說,她一天能跑十次後廚,一會端茶一會要茶點的,待這些食物進了他房裏,她便很自然地坐了下來,吃得一幹二淨,一點兒都沒給他留下。

南宮靈來拜訪他的時候,慎以瀾恰好又一次溜去了後廚。

一盤翠玉豆糕,一盤糯米涼糕,和一壺茶。慎以瀾選了半天,又覺得還是缺少點什麽,便又低着頭在一排糕點裏的搜尋着。

有争吵聲離她越來越近。

慎以瀾微微側目,只見到門口有一抹紫色晃過,女子尖銳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簡直震耳欲聾。

紫衣女子的語氣裏飽含憤怒,“丁楓,你說清楚,為什麽不讓我見原公子?!”

慎以瀾一愣神,手上的案板也不由向一側傾斜,其上的點心和茶水都似要飛了出去。

丁楓伸手穩穩地接住了案板,他擡頭看着慎以瀾,臉上是恰到好處的微笑。

作者有話要說:

卡文卡成狗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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