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畢竟是丐幫,接風宴也便算不得鋪張。
許是考慮到了她還是個啞巴,這場接風宴也少見幾個生面孔,有兩位丐幫長老和護法坐于席間,客套地問了幾句話,南宮靈也便一一作答。談及至二人的婚事,公孫護法含笑的臉也不由冷肅了幾分,道:“這本是大喜之事,只是,任老幫主離世未滿半年,再行大婚,只怕不妥。”
南宮靈如何也是任慈的義子,且二人雖非親生父子,感情卻要更甚許多。
思及逝世的任老幫主,席間人的臉色都不由感傷了起來,倒是賀長老嘆了一聲,道:“幫主的年紀也不小了,早該娶妻生子,怎麽能一拖再拖。慎姑娘與幫主既是青梅竹馬,喜結良緣,相信老幫主在天之靈也會感到欣慰的。”
慎以瀾的臉色不由古怪幾分。
她現在才開始思考這個問題。
任老幫主如果知道南宮靈娶了她這麽個怪胎,恐怕得氣活過來。
既然任老幫主都不一定會願意,那她那位深知她脾氣,疼南宮靈勝過疼她的好師父,能同意這件事嗎?
南宮靈清了清嗓子,拱手道:“賀長老、公孫護法,我與瀾妹的婚事并不急于此一時。瀾妹的啞病還需兩個月方可治好,待她的病好了,再思量此事吧。”
賀長老顯然是不滿意這個答案的,擺擺手,“幫主無需在意公孫的話,當成便成。何況,幫主娶妻一事何嘗不是丐幫的頭等大事,籌備下來,也需幾個月方可謀定,要我說,還是早些去長興侯府提親吧。”
公孫護法瞪他一眼,轉向南宮靈道:“若是要提親,此事還應再與葉夫人再商讨一番才好。”
葉夫人,便是任慈的夫人葉淑貞,也是曾經的第一美人秋靈素。
慎以瀾早就聽聞過這位葉夫人風姿綽約,如今難得有機會接近,雙眼不由發亮,轉頭看向南宮靈。
南宮靈的臉色卻不是十分輕松。
他道:“義母仍在傷懷,我拿此事與她商量也不妥,再等些時日,等她心情好些,我再去叨擾。”
賀長老與公孫護法見此事終究是要拖了下來,也不再多言,只是說了幾句勸慰南宮靈與慎以瀾的話,便早早告退了。
慎以瀾喝了口酒,目光卻忍不住向南宮靈飄去。
南宮靈只以為她是不滿婚事拖延,勉強笑笑,“你知道的,我是最不喜歡你我的婚事一拖再拖的。”
慎以瀾點點頭。
她可能是最喜歡這件婚事再往後一拖再拖的人了。
南宮靈又道:“待此事了了,我定會向義母告知你我的婚事,早日去長興侯府提親。那時你的病也好了,也就記得起一切,也能說話,可與你的父親和弟弟相認了。你失蹤的這三年,他們都很想你,以元前些日子還問我是否有你的消息,他若知道你還活着,定是要高興壞了。”
慎以瀾在京多時,如何不知長興侯府近況,就連慎以元前些時日和哪家的姑娘相親了都知道,也便對這些不甚在意。
她偏着頭,瞎比劃了一陣,南宮靈知她有話要說,便命人取來了紙筆。慎以瀾便在紙上書:何時去見葉夫人?
她只關心什麽時候能看美人的臉。
南宮靈臉色并不好看,卻也未對她表現半分不悅,“義母不願被人打擾,隐居在外,她的住所離這裏也十分遙遠。你才剛到此處,莫要着急見她,待時機成熟,我就會帶你去拜見她。”
慎以瀾一臉掃興。
慎以瀾是背對着門而坐,也便未見到門外的動靜。南宮靈見一道黑影閃過,知是有人來訪,便安慰慎以瀾道:“你也累了,早點休息吧。”
***
衆人皆知慎以瀾的身份,也知南宮靈要娶她過門,對她便客客氣氣,皆以幫主夫人之禮待她。伺候她的丫鬟也靈動活潑,見她沒什麽架子,便親熱地迎了上來,伺候她更衣洗漱後,道:“慎姑娘住的便是先前我們夫人住過的屋子,出了這院門,過一條石徑,便可見到幫主了呢。”
慎以瀾露出好奇的神色看她。
丫鬟也知失言,擔心慎以瀾誤會,便連忙拍了拍自己的嘴,“婢子說的是葉夫人,任老幫主的那位夫人。我們幫主不近女色,在姑娘之前未曾娶妻,連個紅顏知己都未有呢。”
慎以瀾深覺裝啞巴的弊端太多,她只得指了指書桌,丫鬟才意會地取過紙筆。她問:葉夫人,如何?
好在這個丫鬟并非不通筆墨之人。
她松了口氣,笑道:“姑娘可是聽說了葉夫人風華絕代,是一代佳人?”
慎以瀾點點頭。
丫鬟将巾帕浸在水裏,又要給慎以瀾擦洗一番,嘴上絮絮叨叨地念着:“姑娘問我可就問對了,我先前便是跟在葉夫人身邊,貼身伺候的。丐幫上上下下無一不知我們夫人的風采,都要找我套近乎,我都是不答的。姑娘問我,我就答了。我們夫人端莊賢淑,待人溫和,我伺候了夫人多年,從未見她發過脾氣。她待所有人都是溫柔、善意的,與任老幫主一樣,待人親厚,這世上再壞的人也恨不起這二人,他們啊,也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慎以瀾沒聽到重點,只得指了指自己的臉。
丫鬟掩嘴輕笑,“姑娘想問夫人的長相?”
慎以瀾用力地點頭。
丫鬟卻是環顧了四周,惋惜道:“我未見過夫人的模樣,夫人總是蒙着臉的,只是那雙眼睛便楚楚動人,她的聲音也十分好聽,簡直像仙樂。”
慎以瀾簡直想哀嘆一聲,她聽了這麽久的廢話,全仍沒聽到一絲有用的消息。
她又執筆寫着:你為何不跟着葉夫人?
那丫鬟臉上也難掩失落,“任老幫主重病後,夫人便不要我們伺候了,她親自照顧老幫主,且丐幫大小事務都交給了南宮幫主,也只見他一人。後來,任老幫主離世了,她更是帶着老幫主的骨灰,隐居去了。”
她說着說着,又嘆了口氣,“任老幫主是好人,可好人怎麽就不能長命百歲呢,他這一病,病得厲害,卧床不起,寝食難安。可憐夫人就一個人照顧他……哎,夫人也是,為什麽不願我們去幫把手呢。算了,不說了,慎姑娘也早點睡吧。”
她将床帏放下,也便吹滅了燈,關上門。
慎以瀾卻是再也睡不着了。
她離開師門前,師父再三交代對任老幫主要能幫則幫、絕不吝惜,師父對任老幫主這般照顧,怎麽會不知任幫主病重,為何不讓師叔怪大夫前來醫治?而秋靈素又為什麽要執意一人照顧任慈,除了南宮靈之外也不見他人?
就算秋靈素不知任慈與神隐山莊的親厚關系,未将任慈病重的消息傳給神隐山莊,南宮靈為何也秘而不宣,直到任老幫主病逝了才說?
而方才見南宮靈提及秋靈素時的語氣神态,又總有些古怪。
這其中,不會又有什麽內情吧?
慎以瀾不安地坐了起來,又起身換了衣裳。她下意識地看了眼放在衣櫃中的袖箭,卻是沒佩戴。
南宮靈又不會傷她,她何必帶武器去傷了人心。
何況她也不是找他對質的,她只是想去走走。
如此想着,她也便悄悄出了門,循着月光,沿着石徑,走到了南宮靈的住所。
只是院內燈火通明。
慎以瀾存了幾分懷疑,便未從院門入,而是用了輕功潛進院內。院內雖點着燈,卻無人看守,或是說,看守的人都離此處較遠。慎以瀾低着身子,尋了隐蔽處,透着窗戶的縫隙向內看去。
她只看得見一個酒瓶,南宮靈側身對她,而桌邊坐着一個黑衣人,穿的是一身黑色鬥篷,帽子也未摘下,背對着她,她便無法看到他的臉。
黑衣人道:“他定然是會懷疑的。蘇蓉蓉既然到了濟南,你便扣下她,有她做人質,楚留香不會輕舉妄動的。”
黑衣人顯然是壓着嗓音說話的,他的身形看着還是青年,可聲音聽起來卻是垂垂老矣。
南宮靈略一沉思,“要是楚留香知道任慈的死因,不會放過我的。”
慎以瀾如遭雷劈,愣在原地。
她從未想過南宮靈真與任慈的死有關,也未想過南宮靈會和楚留香站在對立面。
黑衣人不以為意,“楚留香若是知道父親的死,又怎麽能責怪于你。”
父親?
他喊得這般親密,應該是黑衣人的父親,可若是他的父親,不是應該稱呼為‘家父’麽?
難道是黑衣人與南宮靈共同的父親?
慎以瀾更覺迷茫,南宮靈的确是孤兒,若是現在找回了父親也是合理的。但為什麽知道了南宮靈父親的死因,就可以原諒他參與殺死任慈?
任慈待南宮靈親如父子,怎麽可能是南宮靈的殺父仇人。
南宮靈仰頭喝了杯酒,問:“不是他死,便是我亡。你有多少把握?”
黑衣人笑了笑,“一計不成,我便還有一計,你只消得将他引到船上,我便會助你。”
南宮靈追問:“你要如何做?”
慎以瀾也屏氣凝神,緊張到極點。
黑衣人道:“你無需管我,倒是先管好在窗外偷聽的這位未來的幫主夫人吧。”
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無更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