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鬼差（三）
第七章 鬼差（三）
“瑛姑，怎麽回事，你怎麽和那姑娘打上了？”趙吏替名為‘瑛姑’的女鬼差送走更夫，這才為她療傷，看着她身上的傷口，眉心凝重，“一個土夫子，居然有這等本事，也是小瞧他們了。”
瑛姑臉色慘白，隐隐有着後怕，“那姑娘也不知是何方神聖居然能開啓‘陰陽兩界’……當真可怕……”
普通人是傷不了鬼差的，如不是他們願意，普通人甚至看不到他們更別說是攻擊了。
而對方也甚是清楚自己用普通人的方法是傷不了他們分毫，便布下結界‘陰陽兩界’——要知道，有這等手法的都絕不是一般人！
“要盡快回禀冥王……”
趙吏手一揚止住她的話頭，“這件事先別往上報。”
瑛姑聞言，略有遲疑，“可是……”
“我先探探她的底。”
“可是……這安全嗎？”
“之前我破了她的結界如今她被反噬的厲害，一時半會兒好不了。”趙吏心中另有打算。
“但我看她似乎也并不在意，瞧她倒地之後還想再爬起來接着打的樣子，真是……”
“确實是個難纏的人。但瑛姑你也別忘了，我們是鬼差，靈魂擺渡人，在這個人世間我們便是他們死後的接引者，就算他們兩個短時間不需要，但他們身邊的人卻不一定。”
瑛姑認同的點了點頭，安下了心。
“唉，知道麽，殺死老吳家的兇手前兩天給抓着了，昨天推南市口給砍了，噫~聽說啊，是那陳掌櫃幹的……”
花澗游一大早起來練功走到門口就聽到小丫頭們在叽叽歪歪，還沒等她抹一把臉，她們說的話就讓她渾身一哆嗦，‘陳掌櫃’……卧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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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倆等會兒！”花澗游直接讓人停下，張口就問，“你剛才說的被砍頭的陳掌櫃是城南橋頭那個閨女快要出嫁的那個陳掌櫃？！”
兩小丫頭被花澗游一臉的凝重吓了一跳，大着膽子說道：“對對對，就是那家！對了，楠姐兒你以前不是一直都有去他們家吃面麽，應該也認識才對。”說着有些感嘆，“也是可憐，父女兩相依為命，這陳掌櫃一走，就留下他家那閨女，這世道，一個姑娘家這要怎麽活啊……”
花澗游不會去問‘陳掌櫃是什麽時候被砍頭的’這種問題，太愚蠢了，難道大半夜推出去嗎？！——他娘的這都幾幾年了怎麽還會有砍頭這種蠢事！？
等她站在老陳家的面館門前，卻見門口被封了封條不得閑雜人等入內。——她現在去把那些面條都吐出來還來得及麽？！
“姑娘請留步。”
正待花澗游要往回走時，身後傳來一個男聲，她回頭一看，好家夥，這不是昨晚那個黑衣男人麽，還是和那女鬼差一道的！
這麽一想，花澗游下意識的低頭看了看他腳下，今天天氣好，大太陽挂在天上，她這麽一看發現對方還真……沒有影子！！！
但是她再看看周圍這來來往往的行人居然沒有一個人注意到這件事，實在是……太過匪夷所思。
“有事？”花澗游心中充滿了警惕，手中轉起了長笛——這滿大街的人還真不好拿劍。
只見那年輕男人緩緩走近花澗游，她後退兩步，他也不生氣，“昨夜就像一場夢，不是麽？”
花澗游嘴角一抽，這特麽還抒情呢啊！
“在下趙吏，冥界鬼差，敢問姑娘姓名？”
“……紅楠木。我想昨天陳.掌.櫃已經說過了。”她刻意咬重了那三個字，我說這人怎麽坐了一晚上光喝酒不吃面，怪不得是早就知道那根本就不是個活人！
趙吏輕輕笑了，“可以借一步說話嗎？這裏……并不方便……”
花澗游暗暗眯了眯眼，直覺告訴她，這個人沒有惡意，至少現在沒有。
“你帶我來這做什麽？”花澗游看着趙吏，眼前是一戶人家，大門緊閉周圍看着也有些凄慘——滿地的雞蛋殼和爛菜葉。
“昨夜送走陳掌櫃，他托我來看一眼她的女兒。”指着門又道，“姑娘家要出閣，多個姑娘跟着，也不會有人說閑話……不過現在看來，其實也沒什麽了。”
鳳蝶，是個漂亮姑娘，一個漂亮的盲眼姑娘，一個被退婚的漂亮盲眼姑娘。
這個世道，這樣一個無依無靠的女人以後會如何，花澗游已經可以想見。
她同情這樣的女人，也為她的未來感到悲傷和難受，她看着和趙吏說話的鳳蝶——花澗游曾經無數次的慶幸，她活着，活的很好，哪怕她所處的這個世界并不美好，但她有系統，有一技傍身，有吃有穿有錢花……不需要為明天發愁，甚至只要她願意就能過得更好……她從不傷春悲秋，因為她活着，她知道，自己終有一天會回到自己該回去的地方，哪怕這個時間無法計算她也會去努力活下去，所以在她還有能力之前，她會毫無節制的汲取自己那個時代所沒有的東西，系統可能會消失，但她卻能靠着自身所學繼續活下去，活着，就有希望。
“這位爺和姑娘，有件事想求您二位，我聽說有一個地方，女人的話只要出賣.身體就能活下去，能不能把我送到那裏去，我是個瞎子，一個人是活不下去的，死的話很容易，但是，我爹他希望我能夠活下去……能夠活下去，總有一天，這世界總會變好的吧。”鳳蝶的聲音帶着一絲連她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希冀，這不是一個對未來絕望的人所該有的心态。
花澗游看着趙吏——她知道答案，但更想聽他怎麽說。
“會的，會變好的。只要活着……好好的活着……”
……好好的活着。
冬日
漫長而艱辛
萬物蟄伏于土地
而人生亦然
衆生皆苦
但是
活下去
終有一日
花會重開
候鳥回頭
活下去
等月升再起
終有一日
春至。
“藥師？”花澗游疑惑的看着趙吏，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但字面意思卻是懂得的。
趙吏點點頭，“是的，你是藥師。”
“你怎麽知道？”她倒是有個“藥王”和“醫仙”的稱號，‘藥師’……還真沒有。
“聞出來的。”
你屬狗的嗎！
“開玩笑的。藥師一族有一種奇特的傳承方式，‘血脈傳承’，這個世界上所有的藥師都是以這樣的方式進行傳承和繁衍。”
“我怎麽不知道還有這種東西，而且照你的說法，我現在應該知道什麽是藥師才對，可是我在見到你之前我完全不清楚……”
“藥師有成長階段，越有天賦的藥師覺醒的時間越短，至于你……大概是 ‘還沒長成’吧。”趙吏并指将花澗游從頭到腳比劃了一遍，得出結論。
這特麽是在說我沒什麽天賦的意思吧啊……花澗游默默忍住抽人的沖動。
“不好意思我可能沒有表達清楚，我剛才說的話并沒有貶義。藥師的成長階段和人的成長階段是不一樣的，以血統和時間為分界的話，血統越好能夠覺醒的幾率就越高，物種不同，自然覺醒時間也不一樣。而且，”趙吏話鋒一轉，“哪怕你現在沒有覺醒血脈傳承，本身實力也是不俗了。”
呵呵,剛才說她沒天賦，現在說她血統不好……我能揍他麽！！！
“那你看來，我是哪一種？”
“恕我直言，姑娘哪一種都不是。所以我也不清楚你的‘血脈覺醒’會是什麽時候。”
花澗游：……說了等于沒說。
“楠木姑娘就不想知道為什麽那一屋子的似鬼非人就你和那位小哥走了進來？”
“不想，我就是肚子餓了和師弟進了面館吃了幾碗面，難道還得給你解釋我為什麽肚子餓嗎！”
“在下并無惡意，姑娘乃福澤深厚之人，身為藥師又武功高強，在下只是想和姑娘交個朋友。”
“一個鬼差要和人類做朋友？這笑話挺冷的，”花澗游翻了個白眼，“有話直說吧趙先生，你找我，要麽有所求，要麽有所用。就是不知道你是哪一種？”
“姑娘并算不上普通人的行列。在下有所求。”
花澗游細細打量了對方一眼，沒想到他還挺爽快的，“說說看。”
“想向姑娘讨要一物。”
“什麽東西？”
“龍膽。”
花澗游聞言有些疑惑的擡眼看了他一眼，道：“你說的這東西，我并未聽聞……”
“就是昨夜姑娘同你的師弟從墓中取得之物，或許姑娘知道它的另一個名字，‘赤丹神珠’。”
她既不否認也不承認，只是歪頭一笑，“換一個。”
“換不了。”
“告辭。”那東西是給丫頭的，就算她願意給，那也要看二月紅和陳皮願不願意。
“楠木姑娘就不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嗎？”趙吏忽道。
“不想。”繼續走。
“……”趙吏站在原地默然無語，看着花澗游漸行漸遠，他忽然意識到了什麽，“那你想救你的師娘嗎？”
花澗游頓住腳步，就在趙吏以為自己已經說動她的時候花澗游開口問了一句， “我想問三個問題。”
“姑娘請問。”
“太歲除了能讓人長生不老以外還有什麽其他的作用嗎？”
“有，但和那最大的用途相比幾乎可以忽略，那就是‘長生’。”
“其他的呢？”
“這就要姑娘同意與我交換以後我才能告知了。”
“鬼吃了太歲有用嗎？”
“自然沒用。”
“為什麽？”
“他們已經死了，自然是用不上了。”
“我是說‘為什麽不能吃’？”
“……應該說，從另一個方面上，他們已經‘長生’了。”
“最後一個問題。挽琴是人是鬼？”是人。花澗游腦子裏直接就給出了答案，因為焦點挽琴的時候，她還是有色彩的。
“……”但這一次，趙吏卻避而不答了，“姑娘願意和我換了嗎。”
花澗游看了他兩眼，已經知道的答案，又何必再問。
笑了笑，搖頭，“不換”，又繼續走——她不是不知道趙吏想說什麽，不就是昨晚說的‘太歲’麽——講真，她其實非常想要看一看這傳說中的太歲到底長什麽，要是有可能弄到手也是好的，不過，想想就因為一個從未見過的東西搭上自己，還要将給師娘找到的蘊體之物交出去，這種肉包子打狗的事她可不會做。
‘長生’是個很大的誘惑，尤其是對于像她這樣前路茫茫的人來講，時間是最大的敵人，但她也清楚，任何不正常的‘有利于’都蘊含着巨大的風險，她不傻，要是今天站在這裏的是陳皮，說不定陳皮會答應，但她不會，趙吏這一招，用錯了人。
……
不過……在回去的路上，她有些長的反射弧忽然發現一個問題，趙吏說了幾次，都只用了一個詞來形容‘太歲’的效果——‘長生’，而不是‘永生’……為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