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許霜枝,早上好。”

熟悉的聲音如溫和的燈光穿過玻璃落進耳中,許霜枝擡眼一看,卻見宋嘉則站在廚房的窗前,在窗前用手指在玻璃上寫着字。

隔着帶着一層水霧的玻璃,許霜枝仍舊能看清宋嘉則的臉的輪廓,這幾分水霧帶來的朦胧使他那張好看的臉也有了幾分朦胧美。

盡管玻璃的外側并無法寫字,但許霜枝依舊猜出了宋嘉則寫的字。

他寫的是她的名字:許霜枝。

許霜枝把洗幹淨的碗擱在櫃子裏,轉身用毛巾擦了手,關掉廚房的燈,在客廳拿起書包便出了門。

冷風如刀割在臉上,許霜枝忽然發覺,這個冬天,比她想象中還要冷。

宋嘉則笑着迎上來,許霜枝并未說話,只是輕輕地搓了搓手。

“許霜枝,我系鞋帶,你等我一下。”

趁着宋嘉則系鞋帶的功夫,許霜枝大步往前走去,她不必回頭也知曉宋嘉則臉上會是怎樣的表情,一定是和他畫的那只貓是一樣的表情。

“許霜枝……”

身後的聲音帶着幾分焦急,許霜枝并未轉過身去,只是大步往前走。

她從不為任何人停留,她也從來不需要朋友。

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這腳步聲一直跟在她身後,如同頭頂的路燈一般陪伴着她,直到宋嘉則呵着手在她的身旁坐下。

許霜枝剛拿出語文課本準備背課文時,忽見宋嘉則把一張圖放在了她的桌上。

“許霜枝……”宋嘉則的臉上是盈盈的笑意,他道,“我昨晚畫了一幅世界地圖,你看看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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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的模樣莊嚴得仿佛是在交付自己的心,許霜枝的眼中卻滿是疑惑,她不明白為何宋嘉則總是能這樣看着她,他的眼中的星辰仿佛永不會黯淡。

她輕輕地拿起那張地圖,地圖畫得并不夠好,但許霜枝想,比起從前宋嘉則畫的地圖來說,她手中的這幅地圖算得上很好了。

許霜枝微微颔首,臉上忽然多了幾分她自己都未曾發覺的溫和,她把圖推到了宋嘉則的桌上,拿起鉛筆,在地圖上圈了幾處,緩緩道:“比起上次的圖,好了很多,可是,你這幾個地方有問題。”

鼻尖浮起一股淡淡的香氣,宋嘉則看向眼前的許霜枝,燈光之下,她的美麗一覽無遺,他同她隔得如此地近,近得他可以看清燈光是如何撫過她臉上的每一根細小的絨毛。

他想握住手中的星辰,他想站在這星辰的身旁,但眼下……宋嘉則深吸了一口氣,這一切都不是時候。

等許霜枝講完後,宋嘉則的臉上浮起淡淡的笑,他收好那張地圖,慢慢地道:“謝謝你,許霜枝。”

她需要宋嘉則的這一句謝謝麽?她不是崔蓉笙,不需要違背心意去迎合別人,可是,在宋嘉則的這一句“謝謝”中,究竟藏着什麽使她認為宋嘉則不同于別人的東西呢?

沒有人告訴許霜枝答案,她轉頭看向教室的窗外,卻只看見掉光了葉子的銀杏樹,她目光平靜地盯着那幾棵銀杏樹看了好久,這才拿起語文課本,開始背誦課文。

秦玉樓的聲音忽然傳入耳中,許霜枝擡頭,卻見秦玉樓神色複雜地看着她,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後,秦玉樓便移開了眼。

看着許霜枝身旁的宋嘉則,秦玉樓心頭忽然浮出幾分疑雲,他并不明白這個新來的轉學生的心思,宋嘉則為何會像一塊牛皮糖一樣黏着許霜枝呢?許霜枝分明是這麽讨厭的人。

秦玉樓哼了一聲,別扭地道:“朱老師叫你去辦公室。”

“我知道了,謝謝。”

放下語文課本,許霜枝便向朱老師的辦公室而去,朱老師在這個時候找她,究竟是什麽事呢?

他還來不及回一句“不用謝”,許霜枝已經踩着朗朗讀書聲走遠了。秦玉樓在原地愣了好一會兒,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哪怕之前和許霜枝當了許久的同桌,他也從來沒有聽見許霜枝和別人說過一句“謝謝”。

這個和他說“謝謝”的人,是他的前同桌許霜枝麽?

懷着疑惑,許霜枝輕輕地敲了敲辦公室的門。

“進來吧。”

朱老師的聲音中夾着幾分難言的歡喜,如果不是還要在許霜枝這個學生面前保持自己作為一個老師的尊嚴,朱老師想,他說不定會笑得滿臉都是褶子。

他清了清嗓子,道:“許霜枝,你快過來,老師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惦記着還沒背完的課文,許霜枝心不在焉地道:“什麽好消息?”

朱老師的聲音忽然高了幾度,他道:“關于S大的保送生的事,學校打算每個班先推薦一個人,最後再在年級的十八個文科班和二十個理科班推薦的十八個人中,各選一個人作為學校的推薦人選。”

許霜枝點了點頭,按理說,這種事一般由老師決定,難道朱老師是想參考她的意見?她輕聲地道:“我知道了。”

這反應雖然早在朱老師意料之中,但這孩子這般冷淡的回答實在是讓朱老師有幾分傷心,他道:“許霜枝,你不好奇我們高二七班推薦的人是誰麽?”

許霜枝搖了搖頭,她對這種不必要的八卦,一向沒有興趣。她道:“老師,如果沒有其他事,我想先回去背課文了。”

朱老師只覺着在興頭上被澆了一盆冷水,許霜枝這丫頭實在是……這丫頭的腦子裏除了學習這事外,難道就不能裝點其他東西進去麽?

他輕輕地嘆了一口氣,道:“老師想了想,推薦了你。”

聞言,許霜枝微微愣了一會兒,見許霜枝臉上總算出現了幾分不同的神情,朱老師暗暗笑了笑,這丫頭定是被這從天而降的喜訊給砸暈了。

朱老師臉上的笑意并未堅持多久,他很快便聽見許霜枝神色清冷地道:“我知道了,謝謝老師,我先回去背課文了。”

“許霜枝,你不好奇為何是你麽?”

“我很優秀,不是麽?”

朱老師苦澀一笑,許霜枝這丫頭啊。

他語重心長地道:“許霜枝,期末考快到了,你記得好好考,對年紀第一名,學校有一筆兩千的獎學金。”

“好,謝謝老師。”

看着許霜枝走遠的身影,再想起許霜枝的身世,朱老師輕輕地嘆了一口氣,許霜枝這丫頭仿佛和從前不一樣了,又仿佛還是從前的模樣,也不知誰能把許霜枝這顆石頭給焐熱。

回到座位上,等着許霜枝的是宋嘉則的微笑,他笑着遞來接滿了熱水的水杯。

許霜枝本想拒絕,但宋嘉則臉上那燦爛的笑意卻讓她鬼使神差地接過了水杯,她把水杯輕輕地握在手中,它讓她那雙涼透了的手感到溫暖。溫熱隔着玻璃,穿透她的肌膚,滲進她的血肉之中。

許霜枝垂下眼,遮住眼中浮現的情緒,一切情緒都會成為她的缺點,因此,她避免有任何情緒,但宋嘉則,仿佛是個變數。

她輕聲道:“謝謝。”

聞言,宋嘉則笑得露出一口白牙,許霜枝常常搓手,一雙白白的手凍得通紅,他看着不忍心,便想出了這法子。

“我們是朋友啊。”過了一會兒,宋嘉則又補充道,“也是對手。”

估摸着許霜枝手中的水杯差不多冷了,宋嘉則又道:“許霜枝,我要去接水,幫你接一杯吧。”

還不等許霜枝回答,宋嘉則便從她的手中奪過水杯,一手拿着自己的水杯,一手拿着自己的水杯,往教室外走去。

為了方便學生,學校在教學樓的每一層都設有開水房。

宋嘉則還沒走進教室,便聽見兩道交談的聲音。

“聽說朱老師把S大保送生的名額給許霜枝了,但許霜枝她怎麽比得上崔蓉笙呢?”

“崔蓉笙她學習雖然比不過許霜枝,但她的成績也不差,而且她的人是真的好啊,而許霜枝,除了成績好還有什麽?”

“不過,朱老師一向偏心,上次運動會和上上次運動會,學校要求穿校服,許霜枝她沒穿校服,朱老師不也随她去麽?”

宋嘉則的腳步一滞,印象之中,他的确從未見過許霜枝穿過校服,他也從未見過許霜枝穿過裙子。

他仿佛在不經意間,發現了許霜枝的秘密。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太放飛自我,然後都忘了flag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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