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卷【南山門:傲嬌的繼承人】 (7)

握,他并不生氣,“我不為別的。我們一起去見他,我要你再選一次。”

“如果我說不呢?”

“那你就永遠都拿不回陰陽戒。”這個時候還是溫潤如玉的謙謙公子模樣,一言一行卻陰險至極,“你随我一起走,我可以幫你拿出龍珠。拿不出那樣東西,你永遠都會承受百世輪回之苦。”

打蛇七寸,孟寂了的命門死死被按。明知是陷阱,但又是無路可退,她死死地盯着他,弗溪卻慢慢站起身,“走吧。”

心裏再過不甘,她也只能起身。他想要牽她的手,她閃過,直到打開副駕一側的車門,忽然被叫住。

“龍老師。”桃九正好路過。

弗溪有點意外,還是點頭微笑。桃九在他們兩個人身上打量了一番,意味深長,他開口說,“我們有事。”

“哦……”太明顯的逐客,她笑一笑,“那……我就先走了。”

她沒能如願離開,因為孟寂了拉住了她的手。初見不堪回首,但是好歹一起上課許久。更何況她認識姚清朗,對于孟寂了而言,她就是可信的存在。在只有兩個人可以感知的空間,手指緊緊地按住了她右手的中指。“我認識你。”她避開身側眼鏡下考究的眼神,很平靜地笑了一笑,“七糖的筆記,我能再找他借用一下嗎?”

正如全校女生都不喜歡孟寂了,桃九的厭惡情緒表現得尤為明顯,“我能不能請你離我男朋友遠一點。”

站在一旁的弗溪,因為這句話,滑過一個輕蔑的笑。

“他的沒有。”桃九直接翻包拿出一本本子放進她手裏,“你要用用我的。還有以後請不要私下裏找他,我會生氣的。”

桃粉色的軟面活頁集,毫不留情地只差砸在她臉上,桃九扭頭就走,孟寂了沉沉地閉了閉眼。

這樣太不愉快的醋女争鬥,龍太子并不放在心上。只是低低嘆息一句,“寂了,她很不喜歡你。”

“不用你管。”

“走吧。”弗溪輕聲道。

緊緊握了握手裏的東西,孟寂了覺得自己這回兇多吉少。

白色車身絕塵而去,遠處樹影下拐出一個嬌小的影子。

桃九看了看自己的手心,按住陰戒,輕輕叫了一聲,“姚生。”

作者有話要說: 孟寂了:怎麽那麽倒黴,這回連戒指都給丢掉了!

☆、他是一個大忽悠博物館主(10)

龍太子的車居然真的是開向深山。

視野開闊,氣象雄偉的山景,對着青山直接開了過去,短暫黑暗後再現眼前的就是三十裏長道。這條路凡人看不見,他卻知道,孟寂了的一顆心越發難以平靜。

滿目梧桐,遍地落葉。

“在我們找他之前,我能不能問一下,你怎麽知道我是你要找的人?”

這個問題困擾了她許久,無論是姚清朗還是弗溪,他們一口斷定她是弗漪,那她就成了百世龍女。

“不僅僅是因為你容顏未變。”他笑,“世間相像之人何其多,但是你身上的龍性并不會改。”

這樣的答案很含糊,她幽幽嘆息,“我慶幸不記得前世。”

弗溪靜了一會,含義不明的笑,“不記得多好。”

車過長林,拐過廣場,卻沒有拐向古宅博物館。

“不是這裏。”孟寂了看着他面色不動,忍不住提醒。

弗溪淡淡地,“我知道怎麽走。”

她将信将疑,因為的确看到他開向一個她從未來過的地界。背倚巍巍青山,耳聽陣陣松濤,林間陡然停車,她望着一片荒涼地車窗外,通體生涼。“這是哪兒?”

“一個你熟悉的地方。”弗溪為她開車門,“我也不願意來這麽遠,但是它要。”

“誰?”孟寂了心頭一顫。

他淺淺生笑,“宅靈。”

這個名字一出來,她就知道自己錯了,還是大錯特錯。匆忙翻出口袋裏的手機,屏幕卻是一片漆黑,反複按着按鍵,聽到弗溪飽含笑意的聲音,“沒用的。”

她狠狠地把手機砸向他,被他輕巧躲過。“你騙我,你說你要帶我去見姚清朗。”

他站在原處,“判官會來的。”

“你到底想做什麽?”

“原先想你嫁給我,但你覺得不合适……”他仍舊是笑,“如今,我也覺得不太合适了。”

龍太子是瘋子,孟寂了只有這樣的感覺。

他的右手此時居然閃過幽光,幻化成了龍爪的模樣,而上面擒着一顆白色的明珠,那顆珠子還會講話,“弗漪、弗漪,許久未見。”

那是宅靈。

她明白了,這個宅靈依山為體,但是因為有伏魔判官在此間留駐,不得已附到了那顆明珠上。有些事情似乎能夠對上了,當年她和姚清朗相遇在深山,之後重逢又在同一處,再看看現在所處的位置,一定就是當年所在。

宅靈只有到了自己的地方,才會靈力達到最大。

“龍珠在你手上。”她不明白,“那你為什麽還要找我?”

“因為這不是我要找的那一顆。”弗溪低頭看着掌心,“宅靈告訴我,你懷珠多年,所有的修為道行都融入了你的骨血,所以我拿到的這顆珠子,也只是一顆普通的明珠。真正的寶物還在你的身上。”

孟寂了很清醒,她說不是,“我現在是人,不會有龍珠的。”

“有沒有,得剖開看看才知道。”他的話讓她毛骨悚然。

“弗漪。”宅靈開口,一串模糊的笑聲,“你把龍珠給他,然後你留在這裏當主人。龍太子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你也不要承受輪回之苦,好不好?”

當然不好。她面色慘白,“弗溪,你別聽它胡說,宅靈都是為了找主人的。它只不過是要借你的手除了我。”他慢慢走近一步,孟寂了連連後退,“這是伏魔判官的地界,你不能在此殺生!”

“我當年又不是沒有殺過。”龍太子步步逼近,“六百年前,就是在這裏,我把它取出了你的身體。”

她渾身僵硬住了。

遙遠的記憶,殘忍的殺戮。那也是她為龍的最後一世。

漆黑一片的山林間,她癱倒在地,不住地挪着後退。“弗溪,不要……”弗漪在哭,“別這樣。”

一身玄衣,如水月色照得他面目鬼怪。靜靜地向她走近,手裏是一把尖刃,“不會很痛,很快就過去的。”左手一揮,她只感覺喉嚨緊澀,叫都沒能叫出聲,慢慢地尖鱗顯出,龍角增長,痛苦的低啞嘶吼,化作了原形。

刀鋒閃過,紮進咽喉,四丈青龍毫無反擊之力,任由撥開鱗片,取出下颚處拳頭大小的一顆龍珠。

“果然是寶貝。”玄色衣袖沾染血污,只是顏色漸深,他不在意,反複地看着手中的寶物,末了低低感嘆一句,“當真好極了。”

青龍口中漫出鮮血,弗溪伸手緩緩觸過龍須,“沒事的。你很快就會轉世的,你已經習慣了,不是嗎?”它在樹下痛苦掙紮,長尾掃過一片枝幹,滿是劃痕。

“我來送你一程。”龍太子執起尖刃,一下子捅在青龍的身上,“莫要怪我,這是你自己種下的惡果。”

如今再回想,一切宛在昨日。

“我見不得你受苦,就先殺了你。”他的語氣中滿是懊悔,“其實只要再向下一寸,我就能再找到一顆萬年修為的龍珠。”他一直以為是自己運用不得當,直到那日路過此山,龍珠中的宅靈現身,他才知道,原來這六百年都是虛度了。他必須得找到弗漪。

緩緩握起掌心,明珠收入體內,他幻化出尖刃,聲線溫潤,“不怕的,等我取出龍珠,你再也不要承受百世不得善終的苦痛。”

她轉身就跑,赫然他現身眼前。

“它是騙你的!”孟寂了還在為自己的生命作鬥争,“我是你的太子妃,你不能這樣。”

“從你被剔除仙籍的那一日,你就再不會是我的太子妃。”他終于承認了。

早知如此,還是氣惱。她憤恨道,“你一直都在騙我。”

“沒錯,我找你,只是為了龍珠。”他說,“萬年修為,我也想試試。至于判官……他也許真的是為了你吧。這一點,我不如他。”

“我就不該對你仍抱希望。”

“橫豎你也不信我。”他沒有心思再拖延時間,一下直接刺向她的心口。

孟寂了猛地推向他的身軀,力道之大,弗溪趔趄着,後退幾步才能穩住身形。她似乎也沒有料到自己會有這樣大的力氣,看着自己雙手不敢置信。

“何方野鬼?”龍太子一聲厲喝。

孟寂了聽到自己說,“厲鬼在此。”

——是那本粉紅色的筆記本,桃九強行甩給她的東西。厲鬼原先俯身其中。

她欣慰地笑了下。

弗溪看着她,蔑視着,“小小野鬼也敢在我龍太子面前放肆。”一陣白煙,化作七丈青龍原身,尖牙利爪,萬分兇惡。

孟寂了倒吸一口氣,陡然間他撲面而來,她就近躲到樹後,百年古樹被攔腰打斷,茂密樹枝下墜,厲鬼帶着她堪堪閃過。

“你打不過他的。”孟寂了說,“我們跑過去找姚生。”

只能如此,但是厲鬼再快,在她身上也力不從心。更何況身後惡龍在追,一路掃過各處枝桠,滿是坎坷。

驟然掃過的龍尾,她被打倒在地。

是不是真的快死了……

血盆大口撲面而來,白色的身影一閃而過,抱着她閃至一旁。

“姚生。”拽着衣襟,她帶了哭腔。

“我來了,姚孟氏。”

右手喚出青劍,姚清朗此刻就是蓋世英雄。

龍太子攀住樹枝,高高在上,“判官,你未必贏我。”

他朗聲而笑,“我懂謀略。”嘆一下,“你們龍,應該不太懂——聲東擊西。”

青劍刺過,直抵龍尾。弗溪擺尾,聽到姚清朗叫一聲“桃九”.

林間忽然墜下一個人,正落在他身上。

作者有話要說: 白色寶馬的選擇:因為有一天,他們和我講,這是白龍馬。

所以,龍太子的坐騎,也是龍族。

☆、他是一個大忽悠博物館主(11)

桃九這輩子第一次騎龍。

還沒時間威風,立刻握住龍角,右手覆在了龍首,“渡宅仙至林中墓,宅靈速見。”擡手有些費力,綠色幽光護着一顆明珠,被帶出了頭頂。頃刻收入福袋,她喊一句,“厲鬼。”

孟寂了看着她敏捷地躍下,想起剛剛身上一涼,應該是厲鬼離身。

“你回家等我。”姚清朗摸過她的臉頰,“不用擔心。”

她點頭,他笑。慢慢移步到尚顯低迷的弗溪身邊,他已恢複人身。她只看到一閃白光,而後兩個人都不見了。

獨留她還愣住,不知所措。

桃九這個時候從舌下拿出陽戒戴上,擦擦手再來扶她。兩個人一起站着的時候,孟寂了比她高一頭,她卻叫着小孟妹妹,安慰着,“不用怕的,他們去地府了。姚生是鬼差嘛,不會吃虧的。”

的确,那個大忽悠,白的都能給說成是黑的。

桃九這回真的成了救命恩人。

孟寂了後知後覺道一聲謝,“你是七糖女朋友吧?”

“我是他姐姐。”她愣了一下,低頭反駁,“但我認得你,姚生剛剛告訴我的,我們關系匪淺呢。”

她有些疑惑,“什麽?”

桃九笑得眼波漣漣,“你的爺爺,是我師父的爸爸的同門。”

換句話說,她是孟寂了爺爺的同門的女兒的徒弟。

句式太過複雜,孟寂了腦子裏轉了好幾個彎才明白。認真感嘆一句,“還真是關系匪淺。”

“……”桃九是典型的聰明起來真聰明,笨起來也是真的笨。一時間都沒能反映過來,這句到底是認可還是挖苦。

孟寂了獨自一個人,在飄窗前從天明等到了天黑。沉沉夜色籠罩着屋內,姚清朗到的時候吓了一跳,“為什麽不開燈?”

光線轉明,他才看清她眉目通紅。走近的時候她展開雙臂,帶着哭腔的一句呢喃,“姚生。”

殺傷力太大,他的心都要化了。俯身把人摟過來,“姚孟氏最近好愛哭。”

“我沒哭……”含淚的臉頰不住磨蹭着他的頸畔,“龍太子怎麽樣了?”

姚清朗不滿地撥開她的臉,“你一定要先問他,是嗎?”

那就不問。低低的一聲呢喃,她說,“姚生,我剛剛在想,究竟忘記前世是好是壞。”

“想明白了嗎?”

“不太明白。”孟寂了緩緩道,“對弗漪必然是好的,百世輪回不得善終,這樣大的魔咒能忘幾次忘幾次。可是現在是我,又好遺憾,因為我記不起你。”

姚清朗只是輕笑,“有些事情,忘了就忘了吧。”

“那我能問你一件事嗎。”她直直地看着他的眼,“我現在是第幾世?”

孟寂了覺得自己可能真的快死了。

她還是害怕。

弗溪的出現,帶出了一段本不該被提及的前塵。無論是轉世輪回,又或者是淡忘往事,對她而言,每一樣都不會好過。更何況她一個出了名的倒黴鬼,兼之百世龍女,怎麽能夠不怕。

姚清朗撫過她的左手,珍珠指環消失,陰陽戒出現。他是伏魔判官,也是陰間鬼差,千年修行在身,他看穿世情,不代表她也可以。

“姚孟氏。”他已經很習慣這樣稱呼她,“這樣的事情不會再有。因為沒人能當着鬼差的面,帶走鬼差要的人。”

不應該笑的,可她還是忍不住。咬着唇看向他,“我不喜歡姚孟氏這個名字。”

他眯眼看她,“哦?”

美人淺淺挑眉,“還是姚孟寂了好聽一點。”

抱過她向外走,打開房門,在到另一側就是古宅博物館。一整面牆一半以上都是空缺的,默默安安手上的陰陽戒,孟寂了承認,“我好像是有點不務正業。”她一定是一個極不負責的渡宅仙。

原來青劍一直挂在她這面牆上,聽到他輕喚一聲。

“寂了。”姚清朗在笑,“你要記得,我們每次相遇,都代表這一個轉折。”

初見,他是修道人,她是未修成真身的小青蛇,她救他一命,自此結下情緣。

重逢,他是伏魔使者,她是垂危的懷珠青龍,他許諾她廣結善緣,助她得道。

再遇,他是陰間鬼差,她是轉世的龍女,他帶引她,飲過孟婆湯,度過奈何橋,再世投胎棄龍身。

今生,他是古宅博物館館主,她是一個倒黴的渡宅仙,因為龍太子,而揭開百世根由。

中間有一段,她不記得了,他也不曾得知。

雲霧飄渺,寶珠宮殿,金碧輝煌。

弗漪有兩千多年不曾再來過天宮,九重天上一切都是缥缈陌生的。小仙娥領着她走過禦橋,進入仙閣。身側是九天瑤池,白髯長袍的長者仙風道骨。

青瓷茶碗中淺碧色茶湯,推至眼前,“龍女請用。”

她失措行禮,“上仙,弗漪不敢。”

喉嚨隐隐作痛,她伸手摸過,一道狹長的傷疤。弗漪想,自己現在一定很恐怖,就像是被割喉的女鬼。

上仙微笑拂袖,她身上騰過淺淡白霧,頃刻變作一身幹淨的雲衣,傷疤仍在,但是現在不痛了。“多謝上仙。”

“弗漪,歷此大劫,可有所悟?”

她啞然,曾經自己所為,最終被還報到了自己身上。身痛抵不過心痛,千百年的輪回已經磨光了她的惡性。眼中俱是疲憊,她低聲道,“弗漪知錯。”

長久的沉默,她低頭忡愣間,聽到上仙道,“雖為百世,但上天有好生之德,你及時悔過、廣結善緣,也必是會有回報。”

弗漪迷茫擡頭。

這一幕屢屢出現在夢中,她等了兩千多年,原以為都是妄想,最後還是得了轉機。不真實,太虛妄,茶水仍溫熱,握杯的手卻在低顫。

“飲過這杯茶,弗漪,前塵皆是往事。”

真正迎來這一刻,心卻比想象中要的平靜。瓷杯注水,盛着的都是哀,一口飲盡。起身退開一步,弗漪跪拜行禮,滿目含淚,“多謝上仙。”

“一縷芳魂,不便在天宮久留。”微撫白髯,上仙輕聲道,“快些下去罷,莫要誤了時辰。許是可以得見故人。”

哪裏還會有故人得見,她深深疑惑。不過還是最後一拜,慢慢擡頭,“敢問上仙法號?弗漪定當銘記。”

拂袖起身,他慢慢道,“雲崖真人。”

“多謝上仙。”

從此,前塵皆是往事。

忘不掉是痛,忘記了仍然是痛。孟寂了想,還是要好好把握今生。

這個林中墓,似乎也沒有想象中那樣的可怕。耳畔鳥鳴,背後青山,還有一個等了她許久的人。

這裏住着的是鬼差,也是判官,更是她的愛人。

——完——

作者有話要說: 林中墓完結。

啊,後面還有一章

☆、他是一個大忽悠博物館主(12)

南陵大學的中心校園很有意思,位于市中位置,遠望青山,斜倚弱河。山湖相映,萬木競翠,環境優美,是南陵市著名的校園景觀。夏末的時間,天氣還是很悶熱,桃九在教學樓下,連着內網查閱教務系統。

“哎呦,中途換老師的課,還敢給人挂科啊。”臉頰一冰,是七糖把礦泉水貼了過來。伸手拿下,擔憂地問一句,“那個唯一的不及格,不會是小孟妹妹吧?”

他沒有太大反應,“也有可能是你。”

“你胡說!”她就像是被點了死穴。

“回家。”

順着林蔭道走向地鐵站,七糖情緒低沉,從包裏翻出一本筆記扔給她,“你的。”

就是那天給孟寂了的粉色筆記,她了然地哦了一聲,順口問了句,“你們見面了?”

他“恩”了一聲,不太愉快。

他們是在剛剛在建築系資料室無意間碰到的。孟寂了也的确是找他順便幫個忙,“麻煩帶給你姐姐。”

“誰?”他皺眉。

“桃九。”她不太确定,“唐……唐桃九?”

七糖的臉色幾乎是瞬間冷了下來,“她不姓唐。而且,她也不是我的姐姐。”

“她自己說的……”

還沒說話,東西被拿走,他的表情冷冷的,“不是。”

孟寂了站在原地,眨眨眼,似乎慢慢看清了什麽。

“你為什麽說是我姐姐?”

那天不過是随口一說,現在再被提及,桃九也費勁想了好一會。“她說你是我男朋友。”她完全有理由反駁,“我當然要解釋,但是說你是朋友,又好像太生疏了一點。說你是弟弟,也沒有錯啊。”他的确是比她小。

“誰是你弟弟。”他只差把“厭惡”兩個字寫在了臉上。

桃九一下子就不高興了,“你是覺得吃虧嗎!”

七糖直接扭頭,自己邁步就走。

長長的一段路,越走越快,久久無言。一直到進了桃花林,她才氣喘籲籲地追上某個趕着要去投胎的人。“唐七糖,你、你跑那麽快幹嘛?”桃九說話都自帶停頓的。

他這個時候才慢慢止住步子,看她一眼,聽到她問“生氣了?”,冷淡地回了一句,“沒有”。

過來拽着他的胳膊支撐身體,“天吶,我八百米都沒跑過這麽快。”

她只顧氣喘籲籲,微微啓唇,他喊一聲,“桃九……”

她笑嘻嘻地打斷,“叫我姐姐。”

七糖沒有半分暖意,看着她,“我不要。”

男生都不喜歡被當做小孩吧,這點桃九似乎隐約知道。但是她對着七糖,又有不同,兩個人自幼一起長大,除了一條血脈相連,的确是親如姐弟。“你比我小兩歲。”她悠悠地嘆。

“一歲零兩個月。”他蹙着眉頭,有着不符合年齡的成熟,“四舍五入,桃九,我只比你小一歲。”

一句話讓她擡起了頭,不解地看着他,“所以呢?”

他很明顯的不悅,淡淡地看她,一言不發。那樣的眼神很陌生,桃九懵懂中忽然像被打通了天靈,緩緩松開抓住他胳膊的手,回避着他的視線。

“你不是喜歡我嗎?”七糖語出驚人。

的确如此,但直接被他點破,換誰都會不好意思。烏雲罩頂的壓迫,那天被孟寂了提及,她完全就是心虛掩飾,現在他挑明,又不知道該怎麽作答。原先一頭霧水,現在頭疼欲裂,她語無倫次地解釋,“喜歡……和喜歡,也是有不同的……我的那個喜歡,是很純潔的……”

“多純潔?不讓喜歡別人,不讓多看別的女生,害怕的時候要求抱,沒事還愛動手動腳……”一一列舉,他一聲冷笑,“你對你弟弟還真特別。”

萬分諷刺,桃九被說得無地自容。緊咬着牙,想了半天沒有辦法反駁,“我……”我什麽?她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麽。

“為什麽不能是男朋友?”他冷冰冰的。

她只在嗫嚅,說得什麽也都聽不清。七糖看着那個矮小的低頭鹌鹑,又覺得滿腔的怒氣無處可發,原地平複不下,還是把她丢在了原地。

“他喜歡你,看不出來啊?”

悠長妖媚的一句女聲,桃九擡頭看到媚鬼的影子。反複确認,“你是這麽理解的嗎?”

媚鬼恨鐵不成鋼,“你還想他表現得多明顯。”兩個遲鈍的小孩子!

也對,悶葫蘆一口氣能說那麽多話,已經是很難得了。這個時候她又開始不知所措,“那我現在要怎麽辦?”

“追過去啊!”

這是唯一的标準答案。

“七糖、唐七糖!”

他自己的房間,剛剛把T恤脫下來,赤着上身,“出去。”

視線內只有他清瘦的背影,性感的腰窩,深深的背溝。他真白,就像是上好的瓷器,桃九不自覺地伸手想摸,被他直接半路截下。“額……”男色當頭,她忽然忘記了要說什麽。

“我洗澡,你要一起嗎?”

當然是不!

不過那樣張慌的神色,看得他眼底的眼色又深了幾分。輕蔑的低嘲,“姐姐你還不出去?”

這樣不陰不陽還真是難受。桃九皺着眉頭,“唐七糖,你什麽意思?”

他動作一點不輕柔,直接把她推了出去。擰着門把手,居然上鎖那麽快!

“唐七糖,你到底氣什麽?”敲着浴室門,桃九篤篤不停,“男女朋友這種事情,起碼得有一個告白、交往的過程,你這樣說一半留一半有意思嗎!……”

如果這是電影,這樣的時候男主角就應該打開門,迎接痛哭流涕的女主角。

但這不是電影,所以七糖沒有開門,桃九也沒有痛哭。

直到他收拾好一切,換了一身幹淨的衣服,打開門的時候直接撞進了一個人。她原先坐在地上,背倚着房門,毫無準備地就倒了進去,七糖拽着她的胳膊把人拉起來,側身走了出去。

他下樓,她還是跟在身後,“七糖,所以你剛剛是在和我告白嗎?”經過了短暫的思考,排除各種可能性她終于确信了他的意思,神情一片淡定,但是聲音還是帶上了跳躍的歡脫。

只不過人家一言不發。

冰箱裏拿瓶檸檬茶,又拿着一本專業書坐到了沙發上。盤着一條腿 ,另一條腿随意地擱在靠墊上。渾身都是涼爽的薄荷味道,桃九深深地吸一口氣,又擠到他身邊。七糖專心看書,看都沒看她一眼。

“你的意思是想當我男朋友嗎?”她偏要把話問清楚,“那就說明,你喜歡我?”

他老僧入定,不置一詞。

“七糖、唐七糖……”再叫一聲,“弟弟?”

狠狠地紮過來一個眼刀。

原來也還是聽得到的。桃九笑意彌漫,坐在那裏盯着他看,“那既然你喜歡我,我也還算喜歡你……”他淡淡地看了過來,她歪着頭向他看,“那我答應你?”

滿是戲谑的眼,七糖又轉回了頭。

“你不說話就是同意了。”眼珠滴溜溜地轉了幾圈,“不說話……那我親你一下,你不躲,我就當你同意了?”

他靜悄悄沒反應。

這種事情就要一鼓作氣,桃九閉着眼直接貼過去,慢慢的薄荷氣。他沒有動,所以直接就親到了,“啵”地一聲響。

原以為會笑一下,但是他毫無反應。離得近,她幾乎都能數清他的睫毛,看着淩厲的側臉,桃九愣住了。

真的生氣了……

慢慢擡手捂住了嘴。

唐七糖不敢開口,他害怕心會跳出來。

腦子裏面沒有辦法思考,從桃九開始聒噪地喋喋不休開始,就是一種隐秘心思被戳穿的害羞。她反應不遲鈍,卻一定要問明白,默認也沒有辦法。尤其是她主動靠近,剛剛那個蜻蜓點水的親吻,讓他的克制力全線奔潰。

她是個傻子,才不會看到他握着杯身的手上都浮現了青筋。

桃九這裏還在後悔,要不要替貞潔的七糖擦擦臉,就被他直接捏着胳膊帶到了身上,“你幹嗎?”

直接被封住了口。

悶葫蘆的接吻不應該是這樣的……

桃九被他抱坐到了腿上,他直接咬住了她的唇。簡直懷疑在心裏演練過無數次,她倒成了不好意思的那一個。直到後腦勺被扣住,感覺他的舌頭要渡過來的時候,桃九吓得直向後蹿。

“适可而止!”她側過頭得了呼吸,緊張地低低喘息。

他不說話,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

大尾巴狼你還在裝什麽小白兔!

“桃九。”兩個字,四平八穩。

“啊?”

“你臉紅了。”

廢話,這種時候能夠不臉紅的也只有你了吧!

桃九掙紮起身,跌跌撞撞地向前跑。

以後不想再喝檸檬茶,又甜,又苦。

她極渴,想要喝水。

七糖淡淡地看着她消失的背影,他想,比剛剛追他的時候跑得還要快。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卷其實可以看得出來是回憶吧,七糖和桃九剛剛确定關系。

下一章,嬌羞的小娘炮`

☆、他是一個嬌羞的蓋世英雄(1)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三卷:【并蒂塘:深情的小娘炮】

腦補林更新,又可稱為“深情的林更新”

盛夏,酷暑,泛舟并蒂塘,不甚美哉。

這一代是著名的風景區,鮮少開發,住宅都是原始風貌,烏磚低檐。敲一下古樸的老式木門,隔着院牆都能看到門內的那株夾竹桃,青綠色的葉背,漏鬥狀的花瓣,細微絨毛。

隔了很久,吱吱呀呀的聲響,澄黃色的門被打開,裏面的姑娘穿着及膝的卡通睡衣,身前是一只大大的大眼仔。眯眼看了一下,滿目模糊,只能戴上脖子上挂着的圓框近視鏡,“請問你找誰?”

魂游萬裏的樣子吓了來人一跳,原來是外送員。一組盒裝燈泡簽收後,她拿在手裏,打了個哈欠,看看時間,居然已經下午三點了。

她的家,是父輩留下來的祖宅,有百年歷史,也是長胡同最裏面的一間。室內面積還不到七十平,但是卻有一個小小的私家院落,院中除了那株夾竹桃,還有小棵石榴樹,邊上就是兩株栀子花,滿園都是幽香。

正中間是一口古井,掀開井蓋就能看到裏面澄澈的井水,青石的井口承載昔日痕跡。

翻開手機打開通訊錄,她揉揉眼睛,編輯信息,[再不過來我就把你閹掉!]

充滿警示意味的訊息發出去,立刻秒回,[你不要吓人(ㄒoㄒ)]

[謝悟空,你看我是不是吓你。]翻了一圈,配上一個小尖刀的表情,發過去。

不到三十秒再次收到回複,[紀柔,你個大壞蛋!]

摘下眼鏡,任由它随意地挂在脖子上,她嘻嘻地笑出聲音來。

紀柔,顧名思義,是一個嬌柔的女孩子。她從小的夢想就是成為一個漫畫家,等到真正得償所願的時候,又總是在後悔,自己當初是中了怎樣的邪。晨昏颠倒,晝夜趕稿,漫畫編輯既是她的助理,也是她的主人。打着哈欠從冰箱裏拿出一杯橙汁,漫步還是挪到了書桌前。

昨天晚上臨時斷電,恢複之後家用電器都是完好,唯獨臺燈和頂燈全部報廢。對紀柔而言無異于晴天霹靂,半夜打着手電畫稿子,又在深恨少壯不努力。

她請的救星一身傲骨,即便是下半身和下半生的雙重威脅,他也還是耍足大牌,在夜幕降臨的時候姍姍遲來。

漆黑房屋前,昏暗路燈下,遠遠看到紀柔拿着一把銀光锃亮的剪刀站在門口,吓得他一個哆嗦。

“空空,你好。”她笑得宛若春風拂面。

他不自覺地把兩手的袋子都護到了身前,僵硬地回一句,“別生氣,柔柔。”

謝悟空,聞名識人,是一個強壯的男子漢。一米八三的身高,七十五公斤的體重,淺色T恤下是排版一樣方正的六塊腹肌。父母對他期待高,生來就是要他做蓋世英雄的。奈何他從小特立獨行,偏偏沒有報考警|官學院,而是自己開了一間餐廳,親自挂上牌匾,上書四個大字——“齋菜食堂”。

他今天穿的一件粉紅色的T恤,一路趕過來,脖子上都布上了細密汗絲。小心翼翼地來讨好,“我特地回家給你烤了蛋撻,裏面加了你喜歡的葡萄幹。”

“我家沒有烤箱嗎?”紀柔假笑着走近,反問道,“需要你特地回家?”

謝悟空是标準的四肢發達、頭腦簡單,大難當頭還是笑呵呵地,“可是你家沒有燈啊。”

一句話踩了痛腳,她恨不得對他拳打腳踢,“知道沒有燈,你為什麽不早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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