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琴師的真愛(五)
宮女奉茶,依舊是上好的雨後龍井。
宛嫔看似不在意,其實心底早就泛起嘀咕,難怪那皇後想費盡心思地鏟除肖嫔,就憑皇上對肖嫔的寵愛,就連她這個不太受寵的妃子都非常嫉妒。
宛嫔原本是不打算摻合後宮陰謀的,怎奈她的母族乃是江南巡撫,職位就在皇後的母族控制之下,若是她不乖乖聽話,說不定會連累家中的父兄。
看着肖嫔柔美清純的模樣,宛嫔暗暗嘆息一聲。
她無意害人,可惜身不由己啊,怪只怪身在後宮,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宛嫔端起青花瓷茶盞,慢悠悠地呷了一口,看起來就像正在享受午後的風景。
“月姑姑,将點心拿出來。”肖嫔吩咐道。
趁着茉莉正在布置點心,宛嫔從寬大的袖子裏偷偷取出一只竹筒,然後她悄悄地扣動機關,那竹筒中猛地噴出一顆極小的藥丸子,那藥丸子遇水即溶,瞬間就消失在桌上的茶水中。
肖嫔正要将茶盞送到嘴邊,突然被茉莉阻止了:“娘娘小心!”
宛嫔眉心一跳,頓時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茉莉一把将茶盞奪過來,吩咐宮女取來試毒的銀針,将銀針探入茶水中,可惜銀針并無中毒的顏色變化。
肖嫔暗暗松了口氣,不禁埋怨道:“月姑姑,你真是大驚小怪。這茶水是我的宮女親自泡的,宛嫔方才也喝了,怎麽會有問題?”
在宛嫔看不到的地方,茉莉與肖嫔迅速交換了一記眼神。
“娘娘,我對毒物天生就非常敏感,我這樣做,只是為了保護娘娘。”
“那,好吧,紫菱,你去抱一只貓過來!”
“姐姐!”宛嫔吓得不輕,表面上卻是裝得一派和氣:“區區一杯茶水,用不着這般興師動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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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怎麽行?月姑姑這般體貼我,我總不能叫她失望。”肖嫔也是綿裏藏針。
宛嫔眼看着阻止不了,就見宮女抱來一只小花貓,将茶水喂給那只小花貓,大約過了一刻鐘功夫,小花貓突然發出一聲凄厲的尖叫,然後就雙腿一蹬咽氣了。
肖嫔騰地站起來,驚恐地叫道:“怎麽回事!”
她的心腹宮女紫菱急忙将茶壺和茶盞收起來:“娘娘,有人下毒!”
宛嫔臉色有一瞬間的扭曲,她暗暗将袖口攏起來:“姐姐,興許是有人鬧着玩的,你我來了亭子裏不到半個時辰,誰會下毒呢?”
“妹妹,若是我方才喝下那杯茶,結局就會跟這只花貓一樣!妹妹,難道你忍心看着我吐血而亡?”
宛嫔神色一僵,讷讷地說不出話來。
“來人,給本宮搜!本宮倒是想知道,誰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投毒!”
宛嫔垂下頭,遮住了眼中一閃而逝的寒光。
宮女和老嬷嬷在涼亭裏搜查半晌,卻沒有找到任何下毒的蛛絲馬跡。茉莉倒是一直暗中觀察宛嫔,就發現她下意識地将袖口捏緊了,顯然那袖子裏藏着什麽。
“娘娘!”茉莉趁着宛嫔不注意,朝肖嫔示意了一下。
想要找到下毒的證據,就必須對宛嫔搜身。可惜宛嫔是後宮有品級的妃子,肖嫔是沒有資格對宛嫔搜身的,當務之急,是将皇帝請過來,因為皇帝才有這個權力。
肖嫔在茉莉的暗示下,心念驟轉,立即吩咐紫菱去請皇帝。
宛嫔假裝不适,撫了撫腦袋,笑道:“姐姐,這太陽曬得我有些頭暈,要不然,妹妹就先回去了?”
若是現在将宛嫔放回去,她肯定會銷毀證據,到時候肖嫔這邊就百口莫辯了。
肖嫔一掃之前的親切溫和,冷聲道:“怎麽,妹妹方才的關心全是假裝出來的?本宮差點中毒,妹妹卻這般忽視?”
宛嫔氣得暗暗咬牙,面上卻是裝得愈發友愛躬親:“姐姐真是愛開玩笑!妹妹只是有點不舒服,方才我也喝了茶水,說不定我也中毒了呢?”
“那就趕緊請太醫來診治!”肖嫔沒有給宛嫔逃脫的機會,反而順坡下驢,直接吩咐宮女将太醫請過來。
很快,太醫來了,皇帝也來了。
看到一襲金黃龍袍、風姿俊朗的皇帝,宛嫔整個人有點不好了,想逃走,卻礙于肖嫔在場,不敢有所動作,生怕惹來更大的嫌疑。
幸好她早有準備,只要肖嫔找不到證據,她就不會惹禍上身。
皇帝剛好路過禦花園,也是湊巧,就撞見了急匆匆前去報信的宮女紫菱。
聽紫菱說完涼亭中發生的事,皇帝震怒,若是肖嫔中了毒,那豈不是一屍兩命?莫說他對肖嫔是存着幾分真心的,就算肖嫔不是他的寵妃,她腹中懷着龍子,那下毒之人也犯了謀害皇嗣的重罪。
“來人,徹查此事!朕要看看,到底是誰在作怪!”皇帝立即下令。
貼身太監帶着一群侍衛将涼亭包圍起來,水洩不通,甚至将涼亭中的每一塊地磚都摸查了一遍,卻始終找不到下毒的痕跡。
宛嫔到底是個普通妃子,心中也是惴惴不安,好在皇帝也沒有找到下毒證據。
“陛下,這茶壺和茶水都在,不如聽聽太醫怎麽說。”肖嫔溫柔地看着皇帝。
皇帝見肖嫔差點被人毒死,卻依舊溫柔款款,心中也是極為受用。
“宣太醫!”心腹太監極有眼色地叫道。
“陛下,這茶水中确實有毒,只是這種毒來自南疆,非常罕見。”太醫規規矩矩地驗毒,然後将結果禀告給皇帝和肖嫔。
皇帝眯起眼睛,掃了一眼在場的衆人,不知道是不是宛嫔的錯覺,她總覺得皇帝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多滞留了一瞬。宛嫔心中愈發惴惴難安。
“在場的宮女,全部搜身!”皇帝繼續下令。
茉莉自然是無恙,她是肖嫔的幫手,等宮女徹查完畢,依舊找不到毒藥的來源,這時茉莉故作不經意地問道:“宛嫔娘娘,你袖子裏藏着什麽呀?你怎麽老是将袖子揪得那麽緊,莫非你……”
宛嫔頓時心中一震,該死的月姑姑,居然識破了她的僞裝!
皇帝也是個敏銳的,一眼就瞧出宛嫔的緊張,立即命大太監上前搜身。
“陛下,你這是做什麽!臣妾只是有點害怕,臣妾也喝了茶的……”
不等宛嫔說完,大太監便沖上前來,從宛嫔袖子裏搜到一只竹筒。
“這是……”肖嫔故作不解。
皇帝眯了眯眼睛,神色肅重:“若是朕沒有猜錯,這是傳信用的竹筒。宛嫔,你身上帶着這個信筒做什麽?”
宛嫔暗暗松了口氣,幸好皇帝沒瞧出來,急忙抹淚道:“陛下,你冤枉臣妾了,臣妾可是不依了!這是臣妾跟族中父老通信用的竹筒,我經常帶在身上的!”
豈料,茉莉突然示意大太監将竹筒拿過來,她将竹筒翻來覆去地查看一遍,然後神色凝重地回道:“肖嫔娘娘,皇上,這只信筒可以發射毒藥!”
“你少來污蔑人!”宛嫔哭得梨花帶雨,想跟皇帝示弱。
肖嫔卻是有些後怕:“月姑姑,莫怕,你倒是說說,這只信筒怎麽發射毒藥?”
肖嫔顯然比宛嫔鎮定多了,皇帝又對肖嫔高看一眼。
“是啊,月女官,你若是不能找到證據,朕就判你污蔑宛嫔!”
茉莉也不藏私,示意太醫取來一枚藥丸子,放在竹筒中,然後找到一處非常隐秘的機括,她猛地扣動機括,那枚藥丸子瞬間就被竹筒彈射出去。
皇帝頓時震驚了,看似普通的竹筒,居然是個暗器?
茉莉冷靜地笑道:“陛下,你有所不知,這種竹筒不光是傳信用,它還能暗藏機關,将毒藥藏在裏面……這種竹筒在江南一帶屬于一種孩童玩的玩具,宛嫔娘娘出身于江南大族,想來也是玩過這種玩具的。”
皇帝掃了一眼負隅頑抗的宛嫔,怒不可遏:“你還有什麽話可說!”
宛嫔哭得梨花帶雨,美人垂淚,當真是哀婉可憐:“陛下,不是我!”
“來人,嚴刑拷打,朕就不信,還抓不住一個無恥小賊!”
皇帝立即命侍衛抓住宛嫔的心腹宮女,經過一番嚴刑拷問,那宮女實在是受不了如此嚴酷的刑罰,只得全部招認了。
“回,回禀陛下,那毒藥被宛嫔娘娘藏在寝殿的花盆底下,平時不怎麽用,這次陷害肖嫔,是為了除掉她腹中的龍子!那只竹筒的确是個暗器。”那宮女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有氣無力地招供道。
宛嫔早就哭得眼淚鼻涕糊了一臉,漸漸地失去美感,落在皇帝的眼中,更是陰險毒婦的代表,皇帝可不會垂憐如此歹毒的妃子。畢竟每三年一次選秀,後宮中從來就不缺少美貌年輕的妃子,失去一個宛嫔,以後還有的是美貌如花的新人。
“來人,将宛嫔押入大牢,謀害皇嗣,剝去宛嫔的位分和品級!”
一錘定音。茉莉暗暗籲出一口氣,這一仗打得有點辛苦,卻十分值得。
成功獲得肖嫔的歡心,順便還在皇帝跟前刷了一下存在感。
“月女官,你保護肖嫔,粉碎宛嫔的陰謀,勇氣可嘉。朕會賞你!”
于是茉莉再次得到一匣子銀錠并鑲玉金釵和蘇綢絲帛若幹。
茉莉将私房錢藏好,宮女紫菱前來傳信,說是今晚皇帝留宿在百合殿,肖嫔覺得茉莉出力最多,再次賞賜了一些珠寶首飾。
雖然不是那種名貴的珠寶,卻還是比宮外那些普通首飾漂亮得多。
不管是原主還是茉莉,處在這種位置上,都不喜歡高調張揚,所以茉莉并未佩戴那些漂亮的首飾,而是将珠寶藏在匣子裏,以備日後不時之需。
茉莉很大方地取出三十兩銀子,賞給她手下的那些小宮女,再次獲得一衆宮女的感恩戴德,只是茉莉并不貪心,要知道人都是利益動物,說不定哪天這些小宮女為了更大的利益就會出賣自己,所以茉莉行事愈發謹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