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16)

姑娘一點都不在意小夥伴的冷淡，親親密密的拉着李清明的手，張口就是甜言蜜語。李清明一手捂着臉，肩膀一聳一聳的，卻是忍笑忍的。她不太敢放手，李清明深知自己現在的神色必然是古怪的很，被素問道見着了，定然少不了一番取笑。

“清明，你怎麽能夠這麽想我！”素問道委屈的喊冤，“我像是這樣的人嗎？”

“唔，的确是不像。”李清明一本正經的說道，“問道你怎麽可能只笑一次呢？少說也得是五彩才能過瘾——你說，是嗎？”你可是有前科的人啊，問道！

素問道：“……”真沒看出來，原來清明你這麽記仇。

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啦，你居然翻舊帳！

“被你帶壞了。”李清明說道。

素問道面無表情：“我心口有點疼。”

李清明：“問道啊……”她很好心的提醒道：“你捂錯地方了。”

“哦。”素問道應了一聲，一點都不尴尬的移了移手掌的位置，捂住了心口，看起來好像真的是犯了病一樣——如果不看她那張面無表情的臉的話。

李清明覺得自己不能就這麽妥協，畢竟小夥伴演的實在是太不走心了，就這麽信了，她自己都要開始懷疑起視力問題了。所以她說：“時候不早了，還要繼續在這裏呆下去？這附近可沒有人家。”更加沒有可供住宿的地方。

就這麽機智的轉移了話題。

龍葵掩着嘴無聲的笑起來，素問道幽幽的注視了李清明半柱香的時間，最後道：“最開始我們停下來，難道不是因為清明你喜歡這裏的風景嗎？”

“難道不是問道你喜歡？”李清明很是詫異的反問道。

好吧，又是一個互相以為你喜歡的話題。素問道果斷将這個話題給中途切斷，幹脆道：“走吧。”不然還真要露宿野外嗎？雖說不是沒經驗也不是沒帶露宿用具，但說真的，露宿這種事情……可真的一點都不有趣！

李清明對這個結論也十分贊同，最後倒是龍葵對此忍受度最高。當然，這也和龍葵本體是把劍脫不了幹系，累了直接鑽回劍裏就好，是否露宿對于龍葵來說其實并無區別。

就像是走夜路和白天趕路，這兩者之間龍葵也沒有覺得有什麽差異。

非要找一個差別的話，那大概是：“晚上的話，約莫是不用打傘了？”雖說如今龍葵早已不懼日光照射，但多年習慣畢竟不是一朝一夕能夠改變的，在白日裏的時候，除非真的是沒辦法，不然龍葵都是打着傘的。夜裏就沒必要這麽麻煩啦。

“這個笑話真的有點冷。”李清明說道。

素問道：“……”別這樣好嗎？我是在很認真的和你在談論問題啊親愛的！

寶寶要有小脾氣了！

李清明拒絕哄寶寶，選擇冷處理。于是在這種沒有人配合的情況下，素問道的小脾氣……一直鬧到了龍葵帶着她們找到她的“紫英哥哥”為止。

這是個青年人——卻絕不能夠說是年輕了。他的面容還是年輕時候的樣子，但即便已經成仙、已經能夠永遠的讓外表停留在身體最巅峰的年紀，永遠的留住青春，他的眉眼之間還是避免不了的染上了歲月的痕跡。

龍葵捂着嘴，眼中已經落了淚。

眼前道人的眉睫都是如雪一樣的顏色，而當他擡眼看過來的時候，像是時光都變得蒼白。但在從前的時候……龍葵還記得那個黑發的年輕道士是如何的模樣，但這時候卻又像是想不起來了。他像是變了，也像是沒變。

風骨依舊氣度依舊品格依舊，連身上的道袍也沒有改變過。

他依舊是那一身藍白的瓊華弟子服，身負劍匣，恍然間還是十八歲的年紀，還是龍葵記憶之中那個将她捧在掌心上的黑發年輕人。但一晃眼……發如霜雪的道人正關切的看着她，煙灰色的眼睛裏像是藏着遠山的煙岚，又溫柔又寬容，卻再也找不到當年的意氣風發。

“紫英哥哥……”龍葵幾乎是哭着喊他。“你怎麽……”

你怎麽變成了這個樣子啊！

人總是會變的。

龍葵很清楚的知道這一點，她也知道自己離開了很長的時間，那些曾經的舊識大多離世，如今還活着的大約也就只剩下了已經修成仙身的慕容紫英一個。但就算是仙人，也還是一樣脫不了這個注定改變的常理。

數百年的時間實在是太長了，足夠一個年輕人經歷很多的事情，除了能夠叫人把握時間增進修為之外，也能夠使人變得更加的成熟，更加的……沉默寡言。

龍葵能夠輕而易舉的說出慕容紫英身上的許多變化，但莫名的，她卻覺得自己似乎分不清楚這判斷是否真切。

古姜國的公主一邊哽咽着友人的改變猜想着友人經歷的苦楚，一邊在心中迷惑着這到底是怎麽回事，被關心的那個就要省心多了。藍白道袍的道士有點手足無措、還有點無奈的哄着多年不見的姑娘，有道是書到用時方恨少……慕容紫英現在差不多也是這麽個心情。

平時他并不覺得自己寡言這點有什麽不好的，但現在……思來想去卻連句好聽話都說不出來，絞盡腦汁說出來的勸慰不僅沒能讓友人展顏，反而叫龍葵哭得更厲害了……

已經修成仙身多年的紫胤真人很難得體會了一把手足無措的滋味。

最後将他從這情緒裏面拯救出來的還是龍葵，藍裙子的姑娘擦了擦眼淚，有點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許久不見，龍葵一時忘情……”

“情理之中。”慕容紫英淡聲道。他不問當初你為什麽突然消失，也不問為何突然回來，只是問：“這些年來，小葵，你過得可還好？”

“龍葵過的很好。”龍葵努力的露出笑臉，雖說一開始的時候的确是吃了些苦頭，但有紅葵保護，到底也沒有受到什麽傷害。只是想家想的厲害。

那時候可真的是什麽都想念啊。姜國的王城、城牆上飄揚的旗幟、父王慈愛的撫摸、母後溫柔的笑靥、宮牆下開着的向日葵、王兄凱旋歸來時奏響的凱旋之音……甚至是不周山下的戾氣，還有帶着她離開那裏的少年道人。

這都是很美好的回憶啊。

每一天都在想念，迫切的想要回來，卻找不到辦法，只能日複一日的耽擱下來。一直到收到了那封信件……不管怎麽說，能夠回到這裏，真的是……太好了。

龍葵的笑靥和喜悅都是發自內心的，見她這般，一直把這單純天真的千年劍靈當自家崽子護着的慕容紫英也松了口氣。給小姑娘擦了擦臉上的淚痕，之前他是借着久別重逢需要敘舊的借口臨時把龍葵帶出來的，現在總算是能夠把人帶回去了。

外間可還有兩個人在等着呢。

慕容紫英也覺得自己這事情做的是有點失禮，但誰讓他現在是自己一個人住，壓根沒法在關心龍葵的時候分·身去招待客人。萬幸外間還有幾把劍在，兩個客人都是愛劍之人——

話說，慕容紫英也對那兩位女子的佩劍挺感興趣的。

雖然兩人都沒有佩劍，衣着打扮更是一個比一個精致看起來也完全的不像是劍客——這大概是大唐時裝的通病，但周身的那種劍氣卻是騙不了人的。

含而不露，隐而不發，除了劍者本身的劍道造詣之外還額外摻雜着一些金鐵之音——

慕容紫英十分肯定，這兩位的佩劍少說也是天下名劍那個檔次的質量。

他這結論讓素問道挺開心，畢竟被誇的是自己的佩劍嘛，這可是師尊給的出師禮物，師娘（劃掉）親手鑄造的！

慕容紫英也覺得自己的結論下的很值，這種好劍真的不多見，雖說質量上來說比不上那些靈力常年浸潤的古劍，但畢竟材料問題，慕容紫英覺得自己完全可以理解。況且此劍不過新鑄，劍主又是素問道這種天賦超好的主，日久天長，質量總有反超的一天。

他的關注重點又不是質量……慕容紫英關注的乃是這把劍的鑄造手法等一系列的因素，和從中能夠判斷出來的鑄劍者的鑄造水平。

簡而言之，很高。

慕容紫英鑄了幾百年的劍，高明的鑄劍者也見過不少，但這大概是他見過的最有創意、同時也是未來前景最好的一個。再這麽繼續走下去——“我道不孤。”

“敢問此劍何名？”慕容紫英問的很慎重。

素問道想了想，最近事情太多，她都快忘了自己這把新到手的佩劍其實還沒有起名字來着。“此劍名為蓮水天色。”片刻之後，素問道臨時起了個名字。

雖說這個名字的來歷是因為想起了柳雲裳贈劍之時随口提起的一個笑話。

衆所周知，鑄劍是一件很耗費時間的事情。在鑄劍的空隙之中，柳雲裳送了葉英一籃子的蓮子，其中一半都是用作裝飾的蓮花。結果葉英剝完了蓮子，剩下的蓮花就随手放在了一般當裝飾，又在之後的鑄劍過程之中過于投入——

然後一個沒注意就把手邊用來好看的蓮花給扔下去用來鑄劍了。

弄得最後鑄出來的劍都自帶蓮花香，這設定簡直和自帶櫻花香氣的櫻花醉一個套路。不過素問道倒是沒什麽意見，畢竟她自己也挺喜歡蓮花……這已經是很溫和的說法了，坦誠一點來說，用蓮花狂魔這種話來形容素問道也是沒有什麽問題的。

簡直鬼知道為什麽她會這麽喜歡這種植物，嬴政對此的表态是這樣的：大概是血脈聯系吧。

素問道：……

并不想知道這愛好到底是遺傳了誰的素姑娘自己将新想出來的劍名在心中默默的念了幾遍，覺得還是挺好聽的。

慕容紫英也覺得這個名字挺适合這把劍。

此劍觀色自罔，劍刻青蓮，花開芙蓉香。觸手生涼，捧于手中如盛雪水，令人神智不由一清。不管從哪方面來說這都是一把好劍，鋒利好用，并且還自帶清心凝神等一系列輔助效果，最主要的是，蓮水天色同素問道的氣息完全相合。

因這原本就是為素問道量身打造的佩劍。

慕容紫英依依不舍的将蓮水天色送回到了素問道手裏，戀戀不舍的将目光抽了回來，投向了李清明。

然後——嗯？

雲淡風輕、端肅從容、嚴謹守禮、仿佛泰山崩于面前都能面不改色的仙人幾乎跳了起來。

“望舒？”連聲音裏也是滿的要溢出來的驚訝。

李清明：“嗯，這把劍的确是叫做望舒沒錯。”她答得淡然極了，側首的時候還和素問道對視了一眼，兩人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同樣的結論。

有故事！

有八卦！

有隐情！

“先生知道望舒？”

發問的是李清明，作為望舒劍主，關心一下自己的佩劍實在是在正常不過的一件事情了。慕容紫英也沒覺得有什麽奇怪的，他道：“此乃我師門舊物……據我所知，此劍已經失蹤多時了。”

羲和望舒雖為雙劍，但和至始至終都在玄霄手裏的羲和劍不同，一直沒能找到劍主的望舒劍換的持劍之人那叫個多。

夙玉之前的一群體驗者就先不說了，夙玉之後也有雲天河韓菱紗乃至于夙瑤。瓊華毀滅之後這把劍倒是再次落到了雲天河手中，只是望舒寒氣過強，韓菱紗身體本就在不斷惡化，再将望舒帶在身邊更是雪上加霜，是而最後望舒便落到了慕容紫英的手中，被其放在劍冢之中。

然後某一天，慕容紫英出門回來，發現望舒劍不見了。

他也曾經尋找過，但卻一直未見其蹤跡。

“這個啊……”李清明說道，“望舒是被羲和帶走了。”見慕容紫英面露驚訝，她又補充了一句：“都是望舒跟我說的——話說你都不知道的嗎？這兩把劍都是有劍靈的啊！”

靈智還不低呢。

“我的确不曾知曉此事……”慕容紫英答得有點艱難，當年他遍尋望舒不獲，也不曾在劍冢之中找到些許痕跡，還将其引為怪事，現在突然知道這種完全在意料之外的答案……怎麽說呢，心情有點複雜。

他這時候突然想起了很多事情，心中擔憂的也有很多。比如說，隐居在青鸾峰上的雲天河會不會被望舒劍靈記恨上，畢竟當年他幹的事情真的不地道。

拿着望舒這種絕世名劍烤肉、削發、打獵什麽的……慕容紫英及時的制止了自己繼續往下想。“冒昧一問，望舒可是已認道友為主？”

李清明：“的确如此。”

李清明對于慕容紫英能夠看出這點并不意外，名劍認主是一件很嚴肅的事情。雖說帶點玄幻色彩，一般劍客也沒法很好的判斷這點，對于自身佩劍的認知也只不過是氣機相溶之類的，但在修道之人眼中，名劍認主實在是很好分辨的一件事情。

在劍道上有所造詣的更是一眼就能夠看出來。

慕容紫英周身劍氣清冽而厚重，李清明初初見他之時只覺得眼睛刺痛，目中所見，竟非道人身姿，而是無數劍氣的集合體。這是真正的劍仙啊……名劍做骨，秋水為神，他只需要站在那裏，就是劍仙這個詞語的最好诠釋了。

他是李清明前二十多年人生之中所見到的人之中最符合她心中對于劍仙定義的人了，不論是風骨、品格、又或者是劍道造詣，他都是上上之人。若非心中已經有了更加仰慕的師尊……李清明覺得，搞不好，自己會選他當精神偶像也說不定呢。

但這也就是也許罷了，事實就是李清明的仰慕已經給出去了……已經沒有多餘的能給其他人了。

至于李清明心中敬仰的是誰——從前人方面來說李清明敬仰秦始皇，從實際角度出發，李清明和所有的靜虛弟子一樣，都是他們家師尊純陽宮靜虛子謝雲流的腦殘粉——簡稱雲粉。

起這個名字是因為純陽宮腳下賣的雲粉特別有名，他們師尊謝雲流還會做。不過這是弟子福利，靜虛弟子或多或少的都嘗過，做味道也挺好，一點都不誇張的說堪稱華山一絕。

哦，這話是他們掌門玉虛子李忘生說的。

還有師祖純陽子呂洞賓背書呢。

似乎有點扯遠了，繼續說雲粉。這個組織的崇拜對象是謝雲流，教主是靜虛大弟子洛風，副教主是輪流制，大家踴躍競争年年都在換，而李清明——她是永恒不變的右護法。

小師妹總是有點特權的。

“你還有什麽想說的嗎？”雲粉左護法、純陽靜虛小師妹現在看着眼前這位已經修成了仙身的劍仙，完全就是在看未來的對手——雖說他們之間的差距的确是有點大，但是呢，做人還是要有點夢想的是不是？況且正是因為差距足夠的大，才更加的能夠激起鬥志奮起直追啊！

李清明對于認定的未來對手态度還是很好的，雖然面部神經壞死也做不出什麽親切的表情來，只能一如既往的面癱着，但好歹冷氣不是那麽的重了。

慕容紫英沒感受到李清明給他的特殊待遇，但善意倒是收到了。他斟酌了一下自己的言辭，最後提醒道：“我觀道友修的乃是寒屬功法？既是如此，道友還需在平時多注意一番才是。望舒乃是我瓊華三代鑄劍長老集畢生心血所成，靈力強大，且寒氣刺骨，長久持之，恐怕……”

前車之鑒就在眼前，韓菱紗是運氣好，得了神龍贈物才活了下來，但這世上哪裏有這麽多的好運呢？夙玉的例子就在那裏，望舒宿主都避不過寒氣浸骨而死的命運……慕容紫英越想越是擔心，就只差明說這把劍很危險你不要用了。

尤其李清明還是寒屬體質寒屬內力，這種情況還拿着望舒，情況更加嚴重。

慕容紫英當然能夠看得出來李清明和望舒之間的牽絆，但命中真主又如何呢？這只能夠證明李清明和望舒之間的契合度足夠的高，能夠完全的發揮出望舒的威力，是使用望舒的最好人選，而并不能夠讓李清明不受望舒寒氣侵蝕。

正好相反，正是因為關系足夠密切、契合足夠的高，李清明被寒氣侵害的速度還要更快上一些。

“多謝道友提醒，我會注意的。”李清明道了謝，沒說這些寒氣其實還要不了自己的命……雖然很難受，但如果将其當作是一場磨練的話，效果也還是不錯的。交淺言深并不是什麽好習慣，李清明也沒點亮這個技能點，但慕容紫英的好意也是真的。

李清明慎重的接了這份善意。

然後三天不到就和慕容紫英成了摯友。

“一見鐘情？”素問道幽幽說道。

李清明有點無奈：“問道……這四個字不是這麽用的。”

“不用不好意思，這種事情很正常的。”素問道說，“當初我對師尊就是一見鐘情來着。”

李清明：“……”我們說的一見鐘情是同一個意思嗎？你說的不過是好感而已成嗎？上次問道你還說你對蓮水天色一見鐘情呢，更別說是越女劍了——問道你個沒救的顏控！“我和紫英只是一見如故罷了！”李清明很嚴肅的申明道。

素問道：“但我還是有一個問題。”

李清明：“說！”

素問道：“慕容他都五百多歲了吧？清明你今年也才二十多——年紀差了這麽久，你是怎麽把他當同輩人看待的？”

李清明：“就跟問道你将扶蘇公子當大侄子看一個道理啊！”你還說我呢，先看看自己和便宜侄子之間那可怕的年齡差好嗎？我好歹還是同輩呢，你居然直接就長了一輩，“問道對此有何感想？”

“唔……還不錯？”認真的思考了三秒鐘之後，素問道如是說道。

被一個大好幾千歲的侄子喊姨母，還是挺酸爽的。

李清明：“……你贏了，問道。”

關于到底是怎麽和慕容紫英平輩相處的，其實事情是這樣的。李清明不慌不忙的起了個頭，然後在友人期待的目光之中，說了四個字。

“不告訴你。”

“清明啊。”被捉弄了一遭的素問道也不惱，只是沉了嗓音，喚了聲友人的名字。“我覺得，你最近似乎是變得活潑了不少。”

李清明反問道：“我這樣不好嗎，問道？”

“我挺懷念你現在的樣子。”素問道實話實說，李清明從前也是個熊孩子，就是熊的不怎麽明顯而已，本質上就是這樣沒錯。和她不熟的時候看起來很乖很聽話，熟了以後分分鐘讓你知道什麽叫做混世魔王。

但這只是十年前的李清明罷了，随着年紀的增長，李清明也是越發穩重——一點都不活潑了。偶爾的開開玩笑還是能夠配合一下的，但要說……捉弄人，還是算了吧。

這當然是一件憾事，雖說成長總是伴随着改變，但這種因為外力影響而導致的改變……總是讓人不快。然如今見到好友似乎恢複了一點本性，不再是那種被強行壓制出來的沉穩嚴謹，素問道說：“見你如此，我心甚慰。”

“發現了？”李清明的聲音裏藏着笑意。

素問道眉毛一挑，道：“你都提示的這麽明顯了，若是還看不出來，我是有多瞎？”

李清明：“是是是，南華子道長目光如炬，眼光好的很！——要不要猜一猜我是什麽時候好起來的？”

“何必猜這個？我只需要知道一點便成了。”素問道說。李清明順口追問：“知道什麽？”

素問道：“契機是望舒。”

這是很簡單的一個判斷題，李清明好起來也就是這幾天的事情，而這段時間她所接觸到的唯一一件比較特殊的東西就是望舒——所以真的很好判斷是不是？而至于望舒到底為什麽對李清明有用，其實是這樣的。

李清明這病的病因是當年受傷帶來的後遺症，使她不得不輔修了一門功法，從此情緒波動便不能過大，這也是這門功法的缺陷所在。想要修補這缺陷也是有現成的法子的——只需要将這功法修成了便是，順帶着還有其他的許多好處。

望舒的用處便是加快這個進程，使得修成這功法的時間縮短了許多。其中原理素問道也能夠猜個七七八八的，但深說起來那就是長篇大論了，便暫且掠過。

總之先看結果就好啦，小夥伴重新變回了正常的樣子，再過幾年壞死的面部神經也能夠好起來從此依舊能哭能笑能夠用除了語言的方式來表達自己的心情……這是多麽好的一件事情？

素問道真心實意的為友人高興開懷，心情指數直線飙升的同時，連看總是不安分的羲和也不是那麽的礙眼了。

她決定把這把劍放生了。

從本質上來說，素姑娘是一個行動力很強的人。這天晚上李清明依舊是和她睡在一起，兩姑娘挨在一起說了一晚上的悄悄話，也是虧得兩人都是修道之輩精力充沛，一晚上不睡也不會出現第二天無精打采這種情況，李清明甚至還能早早的爬起來提着望舒出去練劍做早課。

大概道士劍客的習慣總是有共同之處的，李清明提着劍出門的時候正好迎面撞上了一樣要去練劍的慕容紫英，然後及計劃的寒暄偶遇就變成了對練。等到完了半柱香爬起來的素問道踩着蓮水天色去把羲和解封之後随手扔掉，又買了早飯回來的時候，李清明和慕容紫英正好肩并肩的回來了。

白發的道士氣息平和，衣衫不亂，連發絲都是整整齊齊的，半點看不出來動過武的痕跡。李清明就要差了一些，雪白的臉頰上泛着淺淺的一層紅色，額際還覆着一層薄汗，呼吸聽起來都有點重。

她是第一個看到素問道的，李清明很努力的牽了牽嘴角，嘗試着想要對好友露出一個笑容，雖說最後失敗了，但眼中溢滿着的都是喜悅。“問道？你這是才從外面回來？”

“嗯，早上風景好，出去逛了一圈。還看了個日出，就在附近的山上。”早飯買來的時候就已經分好了，素問道順手将左手的塞給李清明，又挂在右手手指上的那袋晃了晃，對着慕容紫英問，“道友可要用些？”

似乎有一瞬間的遲疑，最後慕容紫英還是接過了那份早飯，道：“……多謝道友。”雖說已經修成仙身，又辟谷多年，但他也不是真的完全不吃東西的。況且——

終究是好意，不該輕賤。

本該絕世出塵不沾紅軟的劍仙那雙本應該握劍的手上居然拎着份早飯，這畫面看起來還是挺有沖擊力的。不過也沒能看上多久，三人同行了一段路之後便默契的分開了。李清明理所當然是是和素問道走一條路，分開沒幾步就暗搓搓的問：“看了日出，有何感想？”

藍白道袍姿容冷傲的道姑暫時還做不出什麽好奇的表情來，就只能頂着這麽一副高貴冷豔的表情挨過來八卦。大概是這情況看的多了，素問道也沒覺得違和感在那裏。“果然壯美。”以及，“在不同的地方看日出，果然看到的景色都是不一樣的。”

李清明道：“好友怎麽突然有此感悟？”

素問道：“想起來一些事情……”比如說某個完全不會養孩子的金燦燦居然喪病的帶着一個才出生沒多久的嬰兒大早上的去山頂看日出，美名其曰與你分享最喜愛的事物——真要有這種決心，怎麽不見你把你師尊月夜花朝分我一些，反而急着将我同她分開？

欣賞美麗乃人之天性，你有你師尊長得美嗎？

素姑娘按了按心口，覺得到現在那裏都還殘留着被強行帶離美人身邊的痛。“要是這次回去能見到倦收天，我一定要去告狀……”她輕聲的喃喃了一句，李清明沒怎麽聽清，下意識的追問了一句，卻被素問道胡亂的搪塞過去了。

李清明：“……”

雖然知道好友是在胡扯，但……你開心就好啦！

寵溺·jpg

幾人并未在此處停留多久，歇過兩晚之後便再次上了路。

這次的目的地是東海。

關于為什麽會和慕容紫英同行，這件事情其實是這樣的。李清明和素問道都對探索這樣一個陌生的世界很有興趣，原本定好的計劃是在将龍葵送到之後将分開，兩人手拉手去走天下。然而計劃趕不上變化，實際行動總是要根據現實情況進行修改的。

李清明和慕容紫英莫名其妙的一見如故，五百多年的年齡差都阻止不了他們的友情日漸升溫，每天都像是有聊不完的話題似得。望舒劍靈成了給他倆添茶倒水的，被小夥伴冷落的素問道幹脆就拉着龍葵實習上崗當老師去了。後來慕容紫英突然要出遠門，李清明自然是跟上。

畢竟慕容紫英他要去的地方是東海啊。“正好我們也要去那裏一趟。”李清明解釋道，“望舒有些事情要處理……她突然告訴我。”

既然目的地都是一樣的，不如一起走如何？

話都說道這種地步了，潛臺詞也很好解答，慕容紫英想了想就答應了。左右現在離掌門他們脫困的期限還有好幾年，他現在過去也只是站在海岸上面等，将這些多出來的時間消磨在路上，似乎也不是不可以。而至于他為什麽會有這種想法——

沒辦法，修為差異。慕容紫英自己當然能夠直接從天墉城禦劍飛到東海之畔還不帶停頓的，但李清明……她大概中間得休息好多次。

倒還不如游山玩水的過去呢。

慕容紫英想着，左右現在也不急，慢慢來也沒關系，沒必要這麽趕。正好新認識的好朋友來自異界——這個概念對于修真界大門派來說真的不陌生，當年還是瓊華弟子的時候慕容紫英接接觸過這個，後來成仙之後了解到的就更多了——不同的世界自然也存在着不同的風景習俗，閑來無事，賞玩一番也能找到些許趣味。

友人如此體貼，這份心意李清明自然是欣然笑納了。這支三人小隊——沒錯，就是三個人！嗯？你說望舒和龍葵？那都是劍靈，當然不算在人裏面！——組成的速度很快，探索的地圖也很廣，遇到的事情……也很多。

素問道私以為，這絕對是有人私底下動了手腳。不然的話，誰的運氣能壞到這種程度？吃飯噎到喝水嗆到倒是不至于，但是每走野外必有妖物出沒，路過山林必然有惡人攔路，逛個街都能撞見好些場強搶民女的戲份——我又不是像陸小鳳楚留香那樣的武俠探案文男主！

一群妹子哭着喊着要報恩我也不會答應的好嗎？還有說要以身相許的那個——雖然我師尊化名雲裳，百合花也的确很美，但我真的還不想和人談感情。

素問道如是說。

“其實……”李清明小聲說道，“問道，你沒覺得，其實這些都是因為你生的太美嗎？”

素問道一張臉生的是真的美，她家裏往上數兩代都是一等一的絕世美人，就是身負在顏值上給自家娃拖後腿這種重大任務的親爹也是個世間罕見的美男子，在這種基因配對下，素問道想要長得不好看都是不可能的事。而在實際上，素問道完美繼承了爹媽雙方的美貌。

素姑娘的那張臉完全是挑着爹媽的優點長的——不過因為親娘顏色勝過親爹不是一點兩點，素問道理所當然的和親娘長得更像一點，端然是淡眉如秋水，玉肌伴清風。如果是顏值的滿分是一百的話，素姑娘的這張臉，打個九十七妥妥的。

這種程度的美貌，已經能夠算在最頂級的那一檔了。對着這麽一張絕色臉容，性別真的不是問題。別說是那些少年人了，你以為被你救起來的那些姑娘們到底是為什麽要拉着你以身相許啊傻孩子？說着是為了報恩，實際上你那張漂亮的晃眼的臉才是重點啊！

當然李清明偶爾的時候也會自豪一下，想當初她可是花了好大力氣才培養出來對好友這份絕色姿容的免疫力的。李清明看着素問道這張臉，真心實意的覺得，能夠把持得住的真的不是大部分。

而是少數人之中的少數人。

“容貌乃天生，生的美難道是我的錯嗎？”素問道細眉一蹙，不怎麽高興的反問道。“況且，之前在大唐我就沒有怎麽遇到過這種事情，這邊怎麽就這麽多？”難道不是世界差異問題？

李清明：“……”

其實李清明真的很想說那是因為在大唐大家都知道你的兇殘，雖然說這世上的确存在為了看美人不要命的人，但他們也就只有看看的膽子而已，上來騷擾的前例不是沒有，但結果都挺慘烈的。但李清明想了想，最後還是換了個說辭。

“別傻了，問道你也不想想大唐有多少佳人絕色。”雖然說找不到比你好看的，但是和你一樣好看的勉強也還是有那麽幾個的好嗎？況且大家顏值都比較高，大唐那邊連個路人放在這裏都能夠算是出彩……自然那邊對于美貌的免疫力自然的就要高上一些。

素問道不怎麽服氣的輕哼：“難不成我還得委屈自己一把，日後出門在外也不忘帶上面紗來遮擋容顏？”要是敢說是你就死定了清明！

“沒有這個必要。”李清明心說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