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在地平線以下,整個神廟和廣場像是建在一個巨坑的底部,兩人檢了票,要從十幾米高的樓梯往下走,擡頭往回看,周圍的民居就像建在山上。
“這個神廟被沙土埋了一千多年。”瞿北辰一邊走一邊說,“上個世紀四十年代才發掘出來。我們現在看到的只是神廟的一小部分,其他還埋在土裏。”
夏曦了然,望了望神廟的外牆,上面巨大的浮雕已經被破壞了許多,但克奴姆神羊頭人身的樣子還是能看得清。他們在象島的時候也看過一座克奴姆神廟,不過并沒有這裏這樣完整,兩人也不過匆匆一瞥。
“克奴姆是什麽神?”夏曦問道。
“生命創造的神,用陶盤和尼羅河的泥土塑造出生命,”瞿北辰說着,回頭狡黠地看夏曦一眼,“聽起來是不是很耳熟?”
夏曦想了想:“埃及女娲?”
“不過他比女娲的技能還要多一些,女娲只造人,克奴姆要管所有的生命。”
夏曦笑笑。
也許是風沙大的原因,神廟從遠處看灰撲撲的,為了防止鴿子跑到神廟裏破壞,外牆的石柱之間安裝了鐵絲網。
但走近前細看,夏曦發現了些許特別。裝飾的卷檐和花朵般綻開的柱頭上,殘存着淡淡的青色和紅色顏料。
游客只有他們兩個人,一個穿着阿拉伯袍子的老年看門人坐在一根柱子的石墩上休息,聽到動靜,看過來。
瞿北辰用阿語跟他打個招呼,和夏曦一道仰頭看向四周。
夏曦禁不住贊嘆一聲。
這是之前從來沒見過的景象。神廟裏林立的柱子,還有四周的牆壁,每一處上面都能看到色彩,越往上顏色越清晰。上面的動物和人物,不必費勁就能看清。雖然已經褪色了許多,但仍能聯想到它們以前是怎樣的絢麗斑斓。黃色皮膚和藍色皮膚的神,棕色皮膚的人,穿着五顏六色的衣服,一切描繪得活靈活現。
“真漂亮!”夏曦道。
瞿北辰道:“從壁畫的角度上講,這個神廟比埃德夫神廟保存得還要完好。因為這個神廟,大家知道了神廟裏的那些壁畫原來都是什麽樣的。”
“我們看過的那些神廟,其實都是這樣的麽?”
“對。”
夏曦點頭:“古埃及人原來也喜歡花花綠綠啊。”
瞿北辰莞爾:“其實古代所有民族都喜歡花花綠綠,包括希臘羅馬。那些流傳下來的雕塑原本都是上色的,只不過後來風化磨掉了,大家以為它們沒有顏色。”
夏曦想象了一下那些東西花花綠綠的樣子,忍不住笑起來。
兩人從裏面逛到外面,神殿不大,很快就看完了。兩人又把神殿內美麗的彩繪再看一遍,戀戀不舍地離開。
回到河邊,午後的太陽正燦爛。開船時間還沒到,夏曦看到碼頭有小販在賣甘蔗汁,走過去買了八杯。小販一邊說着“nihao”一邊笑眯眯地用塑料袋裝好遞給她,瞿北辰在旁邊接了,提在手裏。
風很和煦,兩人也放慢步子,喝着甘蔗汁,一邊散步一邊欣賞着河岸的景色。
水邊停泊着好幾艘游輪,一些埃及小販劃着小船,向游輪上窗臺上的人兜售圍巾披肩。河水慢慢地流淌,岸上的埃及人三三兩兩坐在樹蔭裏聊着天,享受午後的閑暇。
遠處,有一群水鳥正在捕魚。地上,兩人的影子前後相疊,延伸到水裏,波光底下招搖着團團的水草。
夏曦忽然覺得,他們兩個人上次單獨這樣散步,好像已經過了很久了。
“我們合個影吧。”她說。
瞿北辰詫異:“在這?”
夏曦指指不遠處的船:“我們還沒跟它合過影,過了今天就沒機會了。”
瞿北辰:“哦。”
夏曦從包裏拿出自拍杆,接上手機,舉在面前。瞿北辰靠近她,微微彎腰,跟她湊到畫框裏。
“一,二,三……”夏曦剛按下按鈕,查看照片,卻皺皺眉,“真難看。”
瞿北辰看了看:“這不挺好的?”
夏曦:“臉寬了。”
瞿北辰:“……”
“再來。”夏曦說着,又舉起自拍杆。
瞿北辰再度彎下腰。
夏曦握着自拍杆找了好一會角度,再次下定決心,“一,二,三。”
再看照片,卻發現瞿北辰做了個鬼臉。
夏曦怒目而視,作勢要打他。
瞿北辰側身躲開,語重心長,“我這是幫你。你看,我鬼臉夠醜了,你臉再寬也是美啊。”
“誰要你幫。”夏曦揪着他,“再拍一張!”
“船都要開了……”
夏曦目露兇光,瞿北辰無奈,只得就範。
自拍杆再度調整好,夏曦擺好姿勢,正要按下按鈕,她忽然警覺地看向瞿北辰。
“你到底拍不拍?”瞿北辰臉上挂着笑容,咬着牙問。
夏曦重新看向屏幕:“一,二,三。”
按鍵按下,照片裏,兩人一起微笑着,後面,是青藍色的尼羅河和展翅的水鳥。
夏曦看着,忽然覺得這樣也挺好。陽光照在臉上,掩蓋了自己那點小心思,就像兩人初遇的時候,心無旁骛。
他們剩下的旅途時光也會彈指即逝,如果什麽都不會發生,那就藏在照片裏好了。
“不是說拍游輪麽?”瞿北辰湊過來看一眼。
“拍了啊,前面你做鬼臉的就是。”夏曦把自拍杆收好,白他一眼,“淨搗亂。”
☆、Chapter 27 伊斯那(下)
兩人回到游輪, 龍少已經醒了。
“居然不帶我去!”聽他們說上岸逛了神廟,龍少憤憤不平。
瞿北辰毫無歉意:“誰讓你睡那麽死。”
“龍少, 這是給你買的。”夏曦把甘蔗汁拿出來。
“還是曦曦好。”龍少接過,臉上的怒氣一掃而空。
“我回房間了。”夏曦道,“等會你們誰上去,就拿給孔嘉俊他們。”
兩人應了一聲, 夏曦笑笑, 拿起包離開。
門關上, 瞿北辰的目光還留在門背上, 好一會才收回,發現龍少在看着他。
“你倆有事。”龍少盯着他,意味深長。
“有什麽事。”瞿北辰白他一眼, 轉身去喝水。
“剛才下船去幹嘛了?”龍少緊追。
“看神廟啊, 不是說了。”
龍少“切”一聲:“剛才我去樓上遇到那個倪子涵, 她說她問了你要不要上岸, 你說睡覺。”
“你煩不煩。”瞿北辰道,“我跟誰出去需要理由麽?”
龍少:“不需要麽?”
“需要麽?”
“不需要麽?”
瞿北辰停了一停,意味深長地看着他,“我看你是想回去了。”
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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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曦回到房間裏睡了一覺, 醒來的時候已經四點了。她看看手機,發現有一條微信, 是瞿北辰二十分鐘前發的:到甲板來, 四點半過水閘。
水閘?夏曦往窗外望了望, 船還在航行, 前方水光茫茫。
她穿好衣服出門,走上頂層甲板。
風有些大,太陽也很大,許多人在甲板上活動看風景,還有光着膀子的歐洲游客在泳池裏游泳。
“曦曦!”龍少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她望去,只見龍少、瞿北辰和孔嘉俊他們幾個在一張長桌邊上坐着。
她走過去,衆人紛紛打招呼。
“夏曦,謝謝你的甘蔗汁啊。”孔嘉俊舉舉手裏的杯子,其他人也紛紛跟夏曦道謝。
“你什麽時候去買的啊?”倪子涵笑着說,“也不叫上我們。”
夏曦一邊拉開椅子坐下一邊說,“就是在伊斯納的時候,我和瞿北辰去看神廟回來買的。”
倪子涵訝然:“看神廟?”說着,看向瞿北辰。
龍少扶了扶墨鏡,拿着手機拍天上的水鳥。
“對。”瞿北辰神色自若,把一杯紅茶推到夏曦面前。
“辰哥真是的,不叫我們,還以為沒活動。”羅雅靜道。
“反正你們都在睡覺。”孔嘉俊喝着咖啡,“我也說上岸看看,你們可沒響應。”
倪子涵:“那不是游輪說很快就要走麽。”
“我們也是臨時決定的。”瞿北辰說着,擡了擡下巴,“看那邊,水閘到了。”
衆人跟着看去,果然,游輪的前方出現了一條水壩,橫貫河面,像大橋一樣,有密密的橋墩。兩艘游輪正在左邊的水閘排隊,他們的船也排在後面停住,等着通過。
許多游客走到前面去觀看拍照,夏曦他們也走到欄杆邊上看熱鬧。
這時,她發現有幾艘小船劃過來,小販站在船上,一邊喊着價錢一邊朝他們抖着手裏的圍巾披肩和桌布。
不遠處有游客朝他們招招手,小販就把商品團成一團用力扔上了五層甲板。
衆人一陣驚嘆。
好些人紛紛圍上去看扔上來的東西,有人看中了,就跟下面的小販讨價還價,把自己想要的留下來,把錢和剩下的丢回船上。各色各樣的圍巾桌布不斷丢上來,幾個女孩也覺得有意思,拿着幾條挑選起來。
夏曦忽然發現一個大叔手裏抖開的法老頭像圍巾有點眼熟,看了看,想起來,跟他們在阿斯旺市場看到的那條是同款,只是顏色不同。
大叔把圍巾圍起來,擺個姿勢。旁邊的團友紛紛誇好,給他拍照。
夏曦看着,嘴角不禁彎起。看向瞿北辰,發現他也看着。二人目光相遇,心照不宣。
“看什麽啊,ramesses”她說。
瞿北辰神色不改:“你在看什麽,nefertari”
“你再買一條圍巾嘛,ramesses”
“我有一條就夠了,nefertari”
龍少一臉疑惑:“???你們在說什麽?”
“沒什麽。”瞿北辰立刻道。
龍少再看向夏曦。
夏曦揚揚眉,笑笑,繼續拍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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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水閘之後,太陽漸漸西落,将天地浸染上迷人的光澤。尼羅河上的傍晚很美,甲板上的游客欣賞着風光,久久不散。
夏曦在船頭拍了好一會落日,回到長桌邊上。
龍少和孔嘉俊幾個人在繼續鬥着地主,一局剛結束。出乎意料,孔嘉俊和孟琳搭檔贏了,衆人一片驚呼。
“看不出來啊孔嘉俊,”王淼嚷道,“你這濃眉大眼的居然也當了暗地主叛變革命!”
“還真的是。”羅雅靜看看計分本,“孔嘉俊你可以啊,這幾局打得不賴,分數比我們都高了。”
孟琳笑道:“嘉俊這兩天練出門道了。”
龍少:“曦曦你過來,咱倆組隊。”
孔嘉俊:“少廢話,快洗牌。”
夏曦笑笑,在空位上坐下。
旁邊,瞿北辰和倪子涵正對着一本攤開的本子讨論着什麽,夏曦瞥了一眼,上面寫得密密麻麻的,是盧克索的行程。
“其實阿拜多斯和丹達拉也很值得一去。”瞿北辰道,“阿拜多斯是歐西裏斯的埋葬地,在古埃及時期是聖城,有大量的神廟和墓地。丹達拉的哈索爾神廟也很有名,兼具藝術價值和文物價值。”
“你去過麽?”倪子涵道。
“沒去過。”瞿北辰道,“但一直想去。”
孟琳在一旁聽到,插嘴道,“我們原來想安排得松散一點,一直猶豫這兩個地方要不要去,看來還是要去的?”
瞿北辰:“我建議去,你們有四天,不去有些可惜。”
“那我們的行程就差不多了。”倪子涵把這兩個地點天上,看了看本子,莞爾,“北辰,幸虧遇到你,不然我們看什麽定不下來。”
孔嘉俊瞥了倪子涵一眼,繼續大牌。
瞿北辰道:“也沒什麽,其實都是些大衆線路。”
王淼一邊出牌一邊道:“辰哥,你之前一直都在開羅麽?”
瞿北辰道:“也不是,其實盧克索我也來過,兩三個月前參加過這邊工地的項目。”
衆人不約而同地“哇”一聲。
夏曦毫不意外地看到他彎起的唇角。
羅雅靜好奇地問:“辰哥,幹你這行,應該會去看一些游客不常看的地方吧?”
“會有一些。”瞿北辰莞爾,“但我現在也是游客。”
倪子涵看着他:“但對于你來說,盧克索應該是整個旅程的重中之重。比如阿拜多斯和丹達拉,你們原來也是計劃要去的吧。”
瞿北辰:“對。”
“真可惜。”倪子涵靠着椅背,笑笑,“要是夏曦姐不那麽趕就好了。”
夏曦正在看着剛才拍的照片,聽到這話,擡頭。
孔嘉俊插嘴:“也不算趕,反正辰哥還要在這邊待大半年,想看随時看。”
倪子涵聳聳肩:“但出來一次也不容易啊。”
“是啊。”夏曦看一眼瞿北辰,“是不容易。”說罷,繼續看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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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墜入西岸峻峭的群山後面,天色漸漸暗下,風也越來越大。看着天黑了,衆人回到船艙裏吃晚飯。
跟之前每天滿滿當當的行程比起來,在游輪上的這兩天是最惬意的。夏曦一邊吃着布丁,一邊看手機信息。有好幾條,兩三條是父母的,剩下的是顧弢的。
夏曦給爸媽發照片彙報行程,為了圓謊,還特地發了一張跟孔嘉俊倪子涵幾個人的合影,看葉萍的回複,沒有起疑心。
顧弢跟她聊的跟往常一樣,問問今天去了什麽地方之類的。
夏曦跟他說了一下伊斯納神廟,發了自己用手機拍的照片給他看。其中一張,是她站在彩繪的柱子下面,景取得不錯,能看到色彩鮮豔的高處。
顧弢忽然問:這是你的旅伴幫你拍的麽?
夏曦回複:是啊。
顧弢:周曉娴說的那個帥哥?
夏曦想起之前他在朋友圈點的那個贊,汗了一下。不過她決定破罐破摔,回複:對,一個旅伴。
顧弢沒有再問這件事,道:你在那邊還要待差不多十天吧?要不要我也過去一趟?
夏曦心裏咯噔一下,立刻回複:你過來幹嘛?
顧弢:當然是度假。葉阿姨上次還說起你找旅伴的事,說陌生人不合适。
夏曦囧,心想咱倆也不合适啊。
夏曦:別聽她瞎念叨,簽證行程麻煩得很,你弄好我也回去了。再說,你不是還要跟曾文智他們談回國的事麽。
顧弢沒有立即回複,過了會,發過來:真不用我去?
夏曦:真不用。
顧弢沒多說:嗯。
夏曦看着他的回複,不禁讪讪。剛才她舉出那番理由的時候,就預感他一定會這樣說。
果不其然。
就像當年遇到相似的事情時,他的選擇一樣。
瞿北辰拿了幾份布丁回來,坐下的時候,瞥見夏曦正在給人回信息。手機擺在桌子上,她一只手拿着叉子吃水果,一只手在屏幕上點着。目光掃過聊天界面,對方的頭像是一張戴着眼睛的臉,瞿北辰略略一愣。
“我也要布丁,給我一個。”這時,龍少在對面說。
夏曦也擡起頭來。
瞿北辰把布丁分一個給龍少,看看夏曦,“來一個?”
夏曦笑笑,從他盤子裏拿一個,“謝謝。”
瞿北辰拿起杯子喝一口水,看她繼續發信息,道,“先吃了吧,等會不好吃了。”
夏曦應一聲,過了會,輸入完畢,把手機放一邊。
瞿北辰瞥見屏幕暗下,莫名地覺得順眼了些,繼續吃布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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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後,衆人無所事事,各自回房間休息了一下以後,繼續到酒吧裏聚衆鬥地主。正找了位置坐下,四周的燈忽然暗下,臺上的樂隊開始演奏阿拉伯音樂。一名跟他們混熟了的服務員走過來說,今晚這裏要表演蘇菲舞和肚皮舞,所有客人都可以免費觀看。
聽到這話,衆人來了勁,也不打牌了,叫了飲料和薯片,坐下來看表演。
跳蘇菲舞的是男舞者,穿着鮮豔的裙子,頭上裹着長長的頭巾,在阿拉伯音樂中轉起華麗的圈圈。一支舞很長,但并不煩悶。舞者的衣服底下裝了小燈泡,四周燈光暗下,只見流光溢彩,引得觀衆陣陣喝彩。
蘇菲舞者謝幕離開,音樂聲一變,表演肚皮舞的女舞者上臺。跟想象中的不太一樣,舞者的年紀有些大,身材也略豐腴,但伴着音樂抖動身體的時候仍然很好看,連幾個女孩也看得目不轉睛。
一段舞罷,舞者忽然朝這邊走過來,拉起夏曦的手,請她一起挑。
夏曦正吃着薯片,愣了愣。
衆人也愣了愣,接着,立刻鼓掌起哄。
“no……shukeran”夏曦囧,向舞者推辭道。
舞者卻聽不懂一樣,笑吟吟的不放手,似乎決不罷休。
“曦曦去鬥舞!”龍少慫恿道。
“鬥舞鬥舞!”其他幾個人也附和。
“去吧,拒絕人家不高興。”瞿北辰在後面壞笑地推她一把。
夏曦回頭看他,索性把他也扯起來,“那你一起去!”
瞿北辰一愣,衆人大笑,男生吹起口哨。舞者見狀,立刻也順水推舟地來拉瞿北辰。
瞿北辰無奈,只得起身。
不料,舞者又看上了剩下的幾個人,也過來拉他們。衆人連忙躲開,但夏曦和瞿北辰豈肯甘休,立刻過來幫忙。
最後,兩個人變成八個人,八個人又拉上了隔壁起哄的兩個中國團下水。臺上的樂隊演奏更歡,舞者興高采烈地示範着動作,缭亂的燈光裏,肚皮舞終于變成了三四十號人的廣場舞。
沒有了衆目睽睽的偶像包袱,夏曦看着舞者,認真地學着舞者那樣抖動身體,但怎麽也學不會。未幾,她看向旁邊的瞿北辰,忍不住笑起來。
“你在跳廣播操麽?ramesses”她揶揄道。
瞿北辰看她一眼:“廣播□□比我跳得好,nefertari”
我跳得哪兒像廣播操,什麽眼神。夏曦鄙夷,不理他。
她又跟着學了一會動作,索性放棄,自己跟着拍子跳起來。射燈斑斓的光點之下,她随着韻律搖擺,長發在腰後蕩漾着溫柔的弧線。旁邊,有人朝她吹了個口哨。
這時,不遠處傳來喝彩的聲音,夏曦循着看去,愣了愣。
只見倪子涵和舞者跳到了一起,娴熟的舞姿,竟然有幾分妩媚的味道,引得旁人一陣喝彩。
夏曦也覺得不錯,欣賞了一會,忽然回頭瞥向旁邊的瞿北辰。意外的,跟他目光相遇。
燈光在頭頂旋轉,光影在他的眉眼間變換,瞳仁濃黑。
她愣了愣,随即道,“看什麽啊?ramesses”
瞿北辰注視着她,片刻,勾了勾唇角,“看你啊,nefertari”
夏曦心裏有點暗爽,卻不以為然,“我有什麽好看的。”
瞿北辰:“你頭發上挂了薯片。”
夏曦訝然,停下來,伸手往頭發上摸,果然,一點碎薯片挂在上面,應該是剛才沾的。
她不可置信:“你剛才就這麽看着,不告訴我?”
瞿北辰眨眨眼:“告訴你多可惜,我覺得挺好看的。”
夏曦忍無可忍,伸腳踢他。
☆、Chapter 28 晨曦
秀場結束,舞者和樂隊謝幕退場, 舞池裏人也紛紛散了, 回到座位。
孔嘉俊錄了剛才的視頻,在微信上群發。
衆人饒有興味地點開來看, 拍得挺不錯, 每個人都錄了一段。
“孔嘉俊, 你幹得不公平啊,給子涵拍的時間比我們都長多了。”
“子涵跳得的确好麽。”王淼稱贊道, “子涵,你這是砸人家場子。”
倪子涵跳得熱出汗,一邊用皮筋把頭發紮起來一邊笑笑,“沒什麽啊, 玩玩罷了。”
“曦曦也跳得不錯。”龍少一邊看一邊說,“你學過舞蹈?”
夏曦:“很久以前在少年宮學過,都忘光了。”
孔嘉俊點頭:“夏曦你真挺厲害的, 什麽都會。”
倪子涵看他一眼, 拿起桌上的牌,“不是說鬥地主麽?還玩不玩了?”
“不能玩了。”孟琳看看手機上的時間,“明早的熱氣球, 四點就要起床,而且還安排了一整天的行程。”
衆人聞言, 一陣哀嚎。
“明天就要走了啊……要是能在游輪上再待兩天多好。”羅雅婷癱在沙發上, 依依不舍地說。
“那可不行。”倪子涵笑笑, “別忘了夏曦姐他們在盧克索就待兩天。”
“兩天也夠了, 大多數旅行團也就待一天。”瞿北辰說着,看看手表,“大家都去睡吧,明天還要早起。”
他發話,衆人也不再耽擱,紛紛收拾東西起身。
“明天離開的時候就要退房,別忘了收拾行李。”分開的時候,倪子涵對瞿北辰道。
瞿北辰答應,謝了聲。
倪子涵對他一笑,轉身走進客艙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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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淩晨四點,夏曦準時被電話叫醒。她望望外面漆黑的天色,又躺了一會,直到瞿北辰的電話打過來,才接受現實。
游輪已經停泊在了盧克索東岸的碼頭上,一行人收拾好行李退了房,倪子涵他們事先聯系的人已經來到,接他們上了一輛小巴,開到另一處碼頭去坐前往西岸的渡船。
水邊停泊着許多船,與菲萊神廟的差不多大小。游客也很多,幾個人還遇到了昨晚上在酒吧一起跳舞的中國團,互相打了招呼。
在船上坐定的時候,天仍然是黑的。月亮挂在半空,下方,是燈火輝煌的城市。尼羅河映着倒影,鏡子一般。
風有些冷,夏曦拿出厚披肩圍上,端着相機拍了幾張夜景。
“真漂亮。”她對瞿北辰說。
瞿北辰在旁邊小口抿着船上提供的紅茶:“嗯。”
倪子涵問:“待會兒我們在西岸坐熱氣球,是不是就飛回到東岸了?”
孔嘉俊吃着游輪送的早餐,道,“是吧,不然我們還得再坐一次渡輪。”
孟琳:“管它呢,反正地接要負責把我們送到酒店。”
幾個人在讨論着熱氣球和今天的行程安排,夏曦聽着,忽然發現瞿北辰一直沒說話。看去,只見他已經把早餐吃完,又吃起了渡船上提供的餅幹,手裏還端着一杯新倒滿的紅茶。
“你很餓麽?”夏曦忍不住問道。
瞿北辰:“嗯。”
夏曦覺得他樣子有點反常,正要再問,龍少在旁邊笑笑,“沒事,他就是這樣,昨晚沒睡好。”
瞿北辰喝着茶,瞥他一眼。
龍少揚揚眉。
夏曦狐疑地看着他們。
瞿北辰擡頭,對夏曦道,“我沒事,就是餓了。”
夏曦看他面色如常,微微颔首,“你要是覺得不舒服,我有藥。”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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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船開到對岸的時候,天邊的魚肚白漸漸轉出了紫紅的顏色,天空也不再漆黑,變作黎明前的深藍。
一溜小巴把游客接到熱氣球升空場,只見好幾個熱氣球正在點火。金黃的火焰在暮色中竄得老高,明豔奪目。
幹癟的氣球漸漸鼓起,膨脹,立起騰空,像一盞盞巨大的燈。
工作人員領着一行人找到他們的熱氣球,夏曦幾個人興奮不已,一邊看着點火,一邊各種拍照。龍少拿着自拍杆,跟夏曦擠眉弄眼地合影了幾張,忽然聽到倪子涵問,“北辰呢?”
夏曦回神,這才發現瞿北辰不在旁邊。找了一會,看到瞿北辰正在打量着熱氣球的籃筐。
“怎麽了?”她走過去問道。
“沒什麽,檢查檢查。”他說。
夏曦訝然。
倪子涵:“北辰,你還懂熱氣球啊?”
瞿北辰回頭,拍拍手上的灰塵:“不懂,就看看。”
倪子涵笑笑:“你真細心。”
這時,工作人員在不遠處招呼他們,說要學習落地時的動作要領。
“過去吧。”瞿北辰道。
倪子涵應一聲,跟着他走開。
龍少看着瞿北辰的背影,臉上帶着讪讪的笑。轉頭,忽然發現夏曦盯着他,一臉詢問。
龍少面色恢複如常:“走吧。”說罷,也朝那邊走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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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地動作演習幾遍以後,工作人員揮揮手,招呼衆人登上熱氣球。
籃筐很大,裏面用隔斷分出若幹空間,每個空間能坐三個人。王淼、羅雅靜和另外一個游客上了一間,龍少和瞿北辰上了一間,孔嘉俊和孟琳也上了一間。
倪子涵看看瞿北辰和孔嘉俊兩邊的空位,有點猶豫,這時,龍少打個招呼,“曦曦,快點兒!”
夏曦走過來,攀上籃筐。瞿北辰和龍少伸手,把她拉了上去。
所有人都坐好,噴燈吼叫着噴了幾下火焰,外面的一群幫忙按着籃筐的民夫放開手,衆人的歡呼聲中,氣球冉冉升空。
夏曦第一次坐熱氣球,看着地面的東西慢慢變小,覺得神奇不已。升空場四周圍全是黃色的土丘和山岩,穿行其間的公路仍亮着路燈,氣球掠過一些高出的房屋,能看到裏面的人在朝天空揮手。
高聳山巒和天上依舊明亮的月亮寂靜清冷,各式花色的熱氣球跟在後面陸續騰空,好像升起一個個透亮缤紛的泡泡,點綴在還未蘇醒的天地之間。
群山腳下是砂石□□的戈壁,一片片古跡散落其間。夏曦看到下方經過了一座巨大的建築,被零星的燈光裝點着,有規整的柱子和殘破的巨石。她忙問,“瞿北辰,那是個神廟麽?”
“嗯。”瞿北辰應了聲。
夏曦覺得敷衍,回頭,卻見他背靠着裏面的籃筐,正看着頭頂的熱氣球。
夏曦:“……”
“你在幹什麽?”她問。
瞿北辰:“看噴燈。”
“噴燈有什麽好看的?”
“看它的工作原理。”瞿北辰淡淡道。
什麽鬼……夏曦無語。
這時,倪子涵在對面道,“瞿北辰,你看下面那一片,是不是考古工地?”
瞿北辰回頭,往下面看了看,收回目光,答道,“對。”
夏曦覺得他的表現真的怪怪的,這時,噴燈又噴了一下,照亮了他的臉。
她吃一驚。
只見他的嘴唇隐隐發白,側臉的線條繃得緊緊。夏曦忙拉過他的手,冰的,手心沁着冷汗。
“沒事。”瞿北辰把她手拉開。
夏曦瞪起眼:“怎麽會沒事?”說着,往包裏拿藥。
“他真的沒事。”龍少在一旁讪讪道,“他就是……”
瞿北辰冷冷一記眼刀掃過。
龍少的嘴型保持在“o”上,片刻,閉嘴。
夏曦明白過來。
瞿北辰,居然恐高。
她想起前面的事,又好氣又好笑。想說他逞能,為什麽恐高還非要來,但看着他這副樣子,還是沒說出口。
整個項目是一個小時,現在離落地還早,夏曦打開背包,看了看自己帶的那些藥,無奈地發現從蚊叮蟲咬到頭疼腦熱的藥都有,就是沒有治恐高的。
“真的沒事。”瞿北辰把她背包拉上,“不用管我。”
夏曦瞪他一眼。
龍少涼涼道:“就讓他憋着吧,死要面子。”
夏曦想起自己以前跟同班同學去游樂場,也有人坐摩天輪的時候恐高,站都站不穩,抓着同學手臂熬完全程,最後被扶着下來。
“你扶着龍少吧。”她說,“拉着他手也行。”
瞿北辰看龍少一眼,昂着頭,“不要。”
龍少不屑:“切。”
夏曦癟癟嘴角,只得随他高興,轉過去不理他。
但過了會,她又忍不住回頭,瞿北辰還靠在那裏,眼睛望着別處,看上去好像跟別人一樣在欣賞風景。不過從這個角度,夏曦仍然能看到他緊抓着旁邊繩子的手,骨節分明。整個熱氣球裏,他大概是唯一不覺得享受的人。
她挪過去,跟他一起靠着籃筐,過了會,把手臂遞過去。
瞿北辰訝然看她。
“抓着。”夏曦道。
“不用……”
“少廢話。”
瞿北辰看着她,少頃,伸手過去握住。
天氣挺冷,她穿着羽絨外套,瞿北辰握着,覺得軟軟的,還透着些溫暖。兩人身體挨着,過了會,他覺得的确安穩了一點,比抓着繩子好多了。
“要日出啦,快看!”有人說。
瞿北辰不由地跟着瞅向東方,尼羅河映着天空的光,橫亘大地,東岸的山巒那頭,雲層燃燒一般,破出一輪紅日。金色的光瞬間沖破清晨的薄霧,将尼羅河兩岸的山丘、城市和農田籠罩其中。
“哇……”夏曦望着,也不禁贊嘆。
風掠起她的頭發,瞿北辰似乎能嗅到旁邊飄來的淡淡香氣。他望着前方,只覺迎面而來的光照似乎把腳下的虛空也填滿,唇角彎起笑意。
示弱也沒什麽不好。他心裏忽然想。過了會,又覺得有些遺憾。要是她剛才提議抱着該多好。
他的手很大,并不十分用力,隔着外套,似乎能感受到掌心的溫度。
夏曦想到那個三點穩定的原理,他的手,自己,和身後的籃筐,很牢靠。陽光照在臉上,灼灼的溫暖。
我這樣算不算乘人之危?她心想。
“曦曦,”龍少拍了幾張照片,道,“你的名字不就是日出的意思?”
夏曦:“是啊。”
龍少:“但現在是冬天,你就是’冬曦’。”說着,一個人哈哈哈哈笑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