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二
星夜,一輛低奢的馬車在絢蘭國的管道上迎着月光緩緩駛出。馬車內不時傳出輕淺的咳聲,駕車的尹塵剛要關心詢問,就見馬兒受驚的嘶吼,擡蹄止步不前。
“咳咳…何事”
“屬下去看看”
片刻後,尹塵對着車內低聲禀報“爺,是個姑娘,受了重傷,看衣着是我大晔的子民”
“救人”
得了命令的尹塵将人抱上了馬車。
待看清了來人,傅傾言只覺呼吸一窒,她怎會在此!
林筱冉痛的直出冷汗,眼前陣陣黑霧,模糊中似乎有人為她運功療傷,淺淺的咳聲和淡淡的藥香充斥着她的整個感官。
林筱冉莫名的就是信任這個人,雖是暈的睜不開眼,仍顫抖着從懷裏掏出一抹方帕遞去,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勉強開口“南…山…陸…逸……”最後一個字卻怎麽也說不出。
傅傾言接過方帕,只見裏邊包裹着一顆完好絢秣之毒的解藥。素來無波的深眸裏也起了漣漪。
林筱冉醒來,第一反應就往懷裏摸去,解藥沒了,竟不是夢!自己怎可如此大意!洗漱一番推門而出,客棧的清晨,并無什麽人。
“客官可是要用早膳?”小二笑臉迎來。
“這附近哪處能買到烈馬?”
“東市有的”
“遠麽?我現在就要”說着從袖袋裏掏出銀兩遞給小二。
每次爹爹和外祖父的人上山去探望她總給她留下大把銀兩,還挺好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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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二接過銀兩笑得嘴咧老大“客官放心,小的立馬去辦”
筱冉坐在堂內吃着早膳,就見一年輕人從她住的旁邊那間房裏領着一大夫模樣的人送出客棧。房裏邊不時傳出輕淺的咳聲。不知是不是錯覺,筱冉總覺得那個年輕人從她身側走過時,狠狠的斜了她一眼。
“客官,小的給您辦好了,就拴在外間馬廄裏”小二樂呵呵的跑來。
從袖袋裏又掏出銀兩遞去聊表謝意,見小二滿臉堆笑,林筱冉不禁感嘆,有錢真好。
送了大夫回來,尹塵擔憂的問道“爺,可好些?”
“舊疾罷了,無事”
尹塵小聲嘟囔“還不是您動了內力給人療傷才引發了舊疾”
“事情辦好了?”
尹塵點頭“已讓影衛送去南山了”想了想,他又加了句話“那姑娘已買了馬離開”
蒼白的俊顏上微蹙了眉,擡手撫了撫胸口有些低喘。
尹塵忙上前将他扶坐起來。
搖頭示意自己無事,緩了緩低沉道“收拾一下,出發”
“爺,您昨夜裏剛發作了,怎可趕路”
“尹塵”
只一聲低喚,尹塵便領命收拾去了。
林筱冉一路快馬加鞭,等到南山腳下時已換了七匹馬。
未做休整,匆匆入了迷陣朝山頂飛去。
疾步奔入那人的閣院,卻未見着人影。林筱冉往師父的閣院跑去。
“師父!”
胥允師尊放下茶盞,淡淡說“回來了”
“解藥可送回來了?大師兄呢?”
“毒已解,陸家将人接回去了”
筱冉暗暗松了口氣,下一刻就忽覺皮鞭朝自己襲來。
側身避了去“師…師父?”
“如今小陸子不在,為師倒看看還有誰護你!”
避無可避,生生挨了一鞭,痛呼出聲“師父…疼”
“你還知道疼!臨行前為師如何交待的”
“師父說時間足夠,安全第一”
“你是怎麽做的”
筱冉撇了撇嘴,委屈的垂了眼眸,她還不是舍不得師兄受苦麽,為了節省時間便直接硬闖了絢蘭皇宮,本來也挺順利的,誰知道撤的時候觸了機關弄的滿身傷,好在逃出來了,也幸好遇到了可信之人。
“師父…”
又一鞭子揮來,林筱冉卻不敢再躲開,原來挨鞭子這麽痛啊……
“師尊,您饒了小姐吧,她一路奔波哪還受得住刑罰”思雅跑來将她護于身後。
似是為了應和她一般,林筱冉竟真的軟倒下去,不過不是暈過去,而是太困睡了去。
她這一倒,還真把胥允師尊吓了一跳,丢了皮鞭就把她抱入主院。
等她渾渾噩噩睡了個飽覺清醒過來已過了五個晝夜。
看着桌上各色粥品,林筱冉的眉頭皺的能夾死蒼蠅。
“為何都是粥!?”
思雅為難道“師尊說小姐睡了些時日,脾胃虛弱,故讓膳房準備了各色粥品”
這對于無肉不歡的林筱冉也太殘忍!額角跳了跳,筱冉撥動碗勺,漫不經心的問道“小師弟呢?替我将他叫來”
“師尊派他下山歷練了,至于其他師兄,但凡出言護着你的都或多或少挨了鞭子,小姐,您就乖乖喝粥吧”
趕盡殺絕!師父太狠!
喝了幾日的粥,林筱冉已步入看到粥就忍不住要吐的境界,好在恢複了些力氣,她決定帶上思雅去山林捉野雞,再不吃肉就廢了!
剛走出門外,就見主閣院內熱鬧非凡。本是偷溜的最佳時機,奈何好奇心使然,帶着思雅朝主閣走去。
尚未步入院內便聽得裏邊的歡聲笑語。
拉住一旁的二師兄問道“來者何人,怎惹得師父這般高興?”
莫寒低聲說道“陸家的人,好似是為大師兄的親事來邀師父的”
陸師兄要成親了!?
“誰家女子?”
“丞相府林二小姐,林詩娴”
當初被他爹納入房的那位姨娘,真不是一般的好運,僅那一次便懷了龍鳳胎,生下林詩娴和林詩佑兩姐弟。
見林筱冉愣住,思雅不安的拽了拽她衣袖,輕喚“小姐”
穩了穩心神,擡腿往院內走去卻被點了昏穴,只來得及質問一句“二師兄你竟然…”便陷入黑暗之中。
思雅氣憤的擡手攻去,她雖未拜入南山派門下,但也随小姐一起習武,功夫自是不差的,奈何對手是二師兄,很快就拜下陣來。
“抱歉,師命不得不從”
……
“筱冉,你可怨師父?”
“為何要怨,我自會将他搶回!”
“來不及了,再過三個時辰便是他們成親吉時”
不理會仍在昏睡的思雅,筱冉飛身下山直往陸府趕去。
徒留胥允師尊在她身後一聲嘆息。
陸府張燈結彩一派祥和,賓客顯然也格外興奮。
“我親眼看見的,還會有假,人就坐在主位上,幾個二品官員都去行禮了呢”
“不會吧,攝政王一直抱恙,連早朝都不露面,陸太尉之子取了丞相的庶女怎會驚動他?”
“不信你自己看”奈何他們官階太低,只能遠遠觀望卻看不清。
“新人來了”
“新郎果真是一表人才,新娘想必也是美若天仙的”
陸逸凡執了新娘的手緩步走入廳堂。
“慢着!”
随着一聲驚呼,女子風塵仆仆的飛身落入那對新人身前。
衆人眼裏露出好奇的光芒,此等好戲怎能錯過。當即就嗑起瓜子相互探讨此女子的身份。
“師兄,你當真要娶她?”
原來是師兄妹啊,衆人了然,繼續看戲。
陸逸凡沉默不語。
“筱冉!快退下!”
主座一側的林丘銘當即站起厲聲喝道。
不曾想他威風不過一會便被身旁端莊優雅的女子扯了耳朵“誰敢讓我女兒退下!”
“夫…夫人”衆臣眼中威風無比的丞相大人立馬沒了嚣張氣焰。
“師兄,既要娶妻,何不選我,我是林家大小姐”
衆人又驚了一下,難怪丞相夫婦如此反應了。
“筱冉…別鬧”
林筱冉凄然一笑,他叫她別鬧,縱使她卑微至此他仍不改變主意。
還有什麽好糾結的,緩步走了出去,那麽深那麽愛,如今竟連哭的資格都沒有。
蘇绮妍擱下碗筷,朝林丘銘嫣然一笑“老爺可要随我一同回府?”
她上一次對他這般笑容還是十一年前,丞相大人想也不想當即就随夫人回府去了。
就在衆人以為鬧劇結束了可以好好吃席時,丞相夫人蘇绮妍又緩慢開口,态度溫和而高雅,她說“今日誰敢吃這宴席,便是與我林府及伯爵府為敵”
吓得衆人皆丢了碗筷不敢動彈。
誰也沒想到,第一個起身離席的竟然是不問世事的攝政王!
傅傾言自是知曉林筱冉對她那位師兄的情意,他本不欲參加此等宴席,只是當他知曉新娘不是她後,終是……
“怎的這般沒出息!”
“娘”林筱冉撇了撇嘴。
蘇绮妍一噎,當年的小不點突然竄到這麽大,她還真是不習慣啊,女兒都這麽大了,那她豈不就老了?想到這些,頓時就沒了安慰人的心情。嫌棄的看了她一眼,默默轉過身去。
憤憤的看着娘親對她的嫌棄,心底深處那道幽怨的聲音又漂浮上來,不斷在心裏吶喊“我真的不是撿來的麽!”
“好了沒,我的頭很重啊”
見她失了耐心,思雅在一旁勸道“小姐這樣很漂亮呢,再忍一忍,麽麽很快就弄好了”
老爺和夫人要帶小姐赴宮宴,夫人還特地召來了伯爵府的麼麽來替小姐上妝。
其實,今日的宮宴,夫人已經悄悄交代過她了,只要小姐在宴席上對哪家公子多看了兩眼,她便要将此人記住,回來禀報夫人後再計劃強行娶回丞相府。
林筱冉頂着厚重的頭飾随爹娘步入宮殿,不情不願的對着龍椅上那五歲小毛孩磕頭行禮大呼萬歲,再對着右側鳳椅上那美的不可方物的年輕太後行禮,最後還得對着左側那不知道什麽椅上的藏青衣袍的男子行禮,随着爹娘喊他攝政王。
等到安靜坐于席間時,她只覺頭重腳輕膝蓋疼。
陸太尉一家進殿行禮,陸逸凡執了新妻林詩娴的手款款走來。
筱冉只覺那相握的雙手深深刺痛了她的眼,拿起手邊上的酒杯仰頭飲下。皇宮大宴,沒有皇家人的應允就擅自拿了杯盞飲酒這是不合理法的。不過自那日大鬧庶妹的婚宴後,她林大小姐已無什麽名聲可言,此等不合理法的舉動也不過是徒增旁人酒後笑談罷了。
“娘啊,我出去吹吹風”
哪有不等帝王吩咐就離席的,不過蘇绮妍可不在意這些,大手一揮,準了女兒的要求。
步履不穩的行至宮內湖心亭坐下,吹了吹風,心裏的郁結消散了些。湖面上月亮的倒影,怎的越看越像師兄的臉,撐着扶欄伸手去夠,其實她只是想跟他再近一些罷了,誰知那重死人的頭飾硬是害她摔落水中,悲催的是,她林筱冉從小在山上長大根本沒玩過水,所以,她是一只旱鴨子。
撲騰幾下,她也失了力氣,幹脆就喝着湖水随它去了。
突然一陣晃蕩,她被拉入一個懷抱。
奉命來尋小姐的思雅看着水中動靜,忙大聲呼救,不要問她為什麽那麽肯定落水的是她家小姐,直覺,這種倒黴催的事恐怕也就她家小姐幹得出來!
眼見那修長的身影将筱冉抱上湖邊,靜候在旁的錦衣衛與一衆大臣驚詫的張了張嘴,終是鴉雀無聲。
小皇帝拉了拉太後的手“母後,皇叔為何抱着那女子瑟瑟發抖啊,他很冷麽,要不要讓人送毯子來”
太後的指甲深深嵌入手心,眼裏滿是陰郁“還不快傳太醫!”
後知後覺的蘇绮妍緩步走來,看到女兒那狼狽樣,她很快鎮定下來,朝身後侍衛吩咐“将小姐抱來”
蘇绮妍的侍衛是伯爵府娘家賜的,哪怕皇宮內院也可随護在旁。
衆臣已竊竊私語,大抵不過這林大小姐如何不潔身自好随意讓男人抱來抱去。
傅傾言并未将人交到侍衛手上,而是抱着她朝後宮走去。
“王爺這是何意?”
“本王自會負責”
“王爺待如何?”
“本王會娶她”
“我蘇绮妍的女兒未必要嫁,侍衛,拿人!”
就在兩隊人馬拔刀相向時,懷裏那濕漉漉的人兒皺眉輕哼了聲“好吵”
衆人頓時面面相觑。
好在太醫來的及時,太後總算有點存在感了“快去給攝政王診脈,他身子向來受不得寒”
傅傾言未讓太醫上前,抱着她走到蘇绮妍的面前“你若不要,本王便抱了去”
誰不知這丞相夫人除卻感情潔癖,生活上更是潔癖的很。果然,她娘皺着眉看了半響,內心掙紮一番後,氣質優雅的淡聲道“你便抱走吧”
一旁的思雅忙接口道“奴婢不怕濕的,将小姐交給奴婢吧”說着張開手臂去接。
傅傾言轉身低沉道“錦衣衛,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