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九
不客氣的踢醒地上昏睡的木頭樁子,小師弟不在邊上,林筱冉懶勁上來,就想使喚人。
看着那木樁扮的人扶額緩了良久才按住胸口慢慢起身,林筱冉瞥了眼卻沒有要扶的意思。尋不到陣眼,她的語氣也不大好“本姑娘餓了”
木頭樁子深深看了她一眼,低喘着咳了一陣,正要向前走去,抵不住暈眩昏了過去。
林筱冉見他暈倒,上前扶住,手掌下熾熱的溫度讓她不禁皺了眉,擡手撫上他的額,疑惑道“木頭也會生病發熱麽?”
忿忿的将劈開的果子喂到懷裏那人的嘴邊,這林子裏的水有毒,他們所處的地下更是連有毒的水都沒有。許是高熱不退難受着,那木頭樁子就是不張嘴,一副寧可渴死餓死也不吃這野果子的模樣。林筱冉火了,以往在王府裏伺候那人本就非她所願,誰讓人家是王爺呢,你嫁都嫁他了,不賢良淑德還能怎麽的!可如今她懷裏不過是個幻作那人模樣的木頭樁子罷了,怎也這般難伺候!
“你若不吃,我就把你大卸八塊燒火去!”
懷裏那人總算有了反應,按住額角緩緩睜開眼,靜默的望着她。
深邃眼眸裏平靜無波,林筱冉卻莫名的悸動,下意識伸手覆上他的額輕輕揉按起來。
他稍側了側身,似是想讓她揉按額角,卻奈何扯到腰上的傷處,一陣刺痛。
熾熱的額上覆了細細的汗珠,筱冉低喃道“怎還痛出汗了?”
揉按半響,見他不僅毫無起色,呼吸都愈發急促起來。林筱冉也失了耐心,當即就推開他,起身離開。
身後越發低弱的咳喘并未止住筱冉離開的腳步,她要盡快破了此陣去尋師兄。
陰暗中隐約聽到“嘶嘶”聲響,越往深處走去,聲響越大,還透着濃濃的血腥味,筱冉抽出軟劍,卻無法将其握住,怎會如此,莫非是那毒粉!
暫且不說她如今內力全無,就算沒有這一茬,她尋到陣心與小師弟合力也未必能将其攻破,更遑論找到師兄将其救出了!當年她溜進師父閉關用的岩洞,将看到的壁圖畫到紙上,本想跟師兄揣摩玩耍一番,結果被前來問課業的小師弟看着了,他指着圖案的一角告訴她這是邕金文,譯為乾歧陣。她曾在典籍裏翻閱到乾歧陣,可上面只記載了此陣失傳已久再無其他記錄。她不明白為何師父知曉此陣法卻從不授予他們。不過他倆都很默契的再未與旁人提起,當然,不包括師兄。
眼下還是先離了這裏,與師弟他們會合再從長計議。轉身沒走多遠就被一黏稠綿軟的物體纏住,就着丁點暗光細看之下心裏一陣惡寒,好大一只巨蟒啊……
眼見腥紅的蛇信子就要觸到她臉上,筱冉撇過頭冷聲道“閣下的迷魂陣也不過如此麽,你當真以為我會信了這巨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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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魂陣?這種低劣的陣法本君是不會設的”一道陰柔的聲音自空中傳來。
不設迷魂陣又如何撐起乾歧陣的陣中陣?壁畫上不是這麽記的啊!
那這巨蟒是真的了!?以往在山上,師父未免那些蛇蟲野獸傷到他們都布下驅獸陣,這也是為何南山的野雞量大還個個都通體肥碩的原因。可是此刻,纏住她的卻是貨真價實的巨蟒啊,忍住翻湧的惡心“你想怎樣”
當陰柔的聲音将條件說完,林筱冉只覺此人比這巨蟒還惡心!
“想好了麽,本君耐心有限”
“你是男是女?”
“有何關系?”
“當然有關系,若是女子宵想我夫君也就罷了,你若是個男子,我辦不到”
那聲音冷笑道“本君聽聞,你早将聘禮退了,又如何有資格稱他一聲夫君!”
許是那輕佻的話語惹了她,林筱冉輕哼道“他尚未賜我一紙休書,就算你再不滿,我仍是他的妻”似是不解恨又加了句“唯一的”說完她又覺得好笑,這有什麽好争的。
蛇身驟然勒緊,筱冉費力掙紮卻不起作用,想着自己要被這惡心的巨蟒吃進肚子裏,她就忍不住嫌棄自己……
悠揚的笛音響起,兇悍的鳥兒飛啄蛇身。
巨蟒嘶吼一聲張開血盆大口朝鳥的方向伸去。
被巨蟒松開摔落在地的筱冉喘了喘往鳥兒看去,竟是剛長了些許絨毛的青鸾。
眼見青鸾敗下陣來,筱冉撿起一旁的軟劍,費力的握住勉強朝蛇身刺去。也不知是否刺中它的要害,那巨蟒怒吼之下猛烈的扭動身軀。一道流光劃過,從外飛來的利劍斬斷朝筱冉甩來的蛇尾。顧不上滿身粘染的黏糊液體,抱了受傷的青鸾就往外跑,直到确定遠離了巨蟒的深穴才停下腳步。
環顧四周,卻不是來時的路,這下連那個能使喚的木頭樁子也沒影了......
細細查看了懷中鳥兒的傷勢,沒有清水,也沒有傷藥,暗自發愁的林筱冉突然想到剛剛洞穴裏引領青鸾的笛音,難道淩非也在此?
試着喚了幾聲淩非,除卻自己的回音,無人應答。
遠在磲國運藥的淩非莫名打了幾個噴嚏。
看着林間不遠處的炊煙,筱冉的眼裏閃過猶豫,可青鸾低低的嗚鳴,還是令她起身走了去。
一間小木屋,看似再尋常不過的獵戶人家,可不論是處在陣內還是與之相連的陣外都不會這麽簡單。
婦人拎着竹籃從屋內走出,見着筱冉也未覺得驚訝,慈祥的笑着将她邀進了屋裏。
起初筱冉還很防備,後來見青鸾在那婦人的照顧下不再疼的鳴叫,便也放松了下來。
“姑娘,餓了吧,先喝些茶水,飯一會就好了”
“謝謝”筱冉道了謝,手中的杯盞卻不往嘴邊送。
婦人去隔間的竈房忙活,筱冉将青鸾抱回懷裏輕輕撥動它的絨毛查看已處理的傷口。
“你不是跟思雅他們在一起麽,怎麽跑來找我了?”
青鸾眨巴着眼睛看了她半響然後默默的轉過頭不再看她。
這是被嫌棄了麽?林筱冉點了點它腦袋,又把它往懷裏抱了抱。
婦人将飯菜端到桌上,招呼筱冉坐下先吃,然後又端了碗清粥去了裏間,良久才将吃盡的粥碗給端出來。
見筱冉一臉好奇,婦人解釋道“我夫君身子不好,只喝得下這清粥”
林筱冉莫名的想起了那人,争吵出走的那日他似乎很不舒服,他不舒服的時候連粥也喝不下,也不知好些沒……
“怎麽了?這飯菜不合胃口?”
筱冉搖搖頭“我能喝碗粥麽?”
婦人笑着替她盛了碗來“慢些喝,小心燙”
清淡适口的粥讓無肉不歡的林筱冉都覺着是難得的美味。
“真好喝,大娘,您能教我嗎?”
見婦人但笑不語,筱冉也不再說什麽,只靜靜地低頭喝粥。
突然裏間傳來一陣輕微的嘔吐聲,而婦人只擔憂的朝那方向看去卻未起身。
“姑娘心上的那位公子怕是身子也不大好吧,其實煮粥哪有什麽技巧,他們忍着不适勉強咽下的不過是我們的心意罷了”
聽了這話,筱冉想起他們相處融洽的那段時日,她日日熬的粥食他都能喝去大半,現在想來他哪次不是按着胸腹強忍不适,那時自己只因他吃的比往日多而高興卻并未關注他勉強入食的不适。
裏間的聲響漸漸平息,婦人起身拍了拍筱冉的肩膀便端了茶水走去。
自己明明惦念着師兄,又為何對那人如此在意。定是受了那木頭樁子的影響!這般想着,她便心安理得的埋頭繼續吃。
隔天一早,她跟婦人問了大致路線後便抱着青鸾走了。
怎麽也沒想到自己誤打誤撞入了鎏毓國的境內。難道那巨蟒才是陣心!?那便不會有陣中陣了,那所謂的迷魂陣…還有那木頭樁子……
林筱冉頭皮一陣發麻,應該不會,那人身子不好怎麽可能奔波來此,再說了,他在乎的人如今在皇宮裏養尊處優着,他又如何會輕易離了大晔的國界。更何況那木頭樁子渾身發熱還會武,定然是個冒牌的,可為何這般想着心裏越發的沒底……
本來以為與大晔國力不相上下的鎏毓國不說國泰民安,至少也能讓民衆吃飽喝足,可這入目的凄涼,随處可聞的悲涼哭喊,怎麽會這樣!
走到路邊哭泣的孩童旁蹲下,替他擦了擦眼淚低聲問“發生什麽事了?”
小男孩睜着紅腫的眼睛看向她,哭的更厲害了。
她有這麽寒碜麽……
不理會青鸾那副生無可戀的表情将它舉到孩童面前逗了逗,孩童被她逗笑了起來,甜甜叫了聲“姐姐”。
這可比那個只會叫她嬸嬸的小皇帝可愛多啦。
“你為什麽哭啊?”
“他們抓走了娘親和姐姐,爹爹不讓,他們就把爹爹打傷了”說着又哭了起來。
林筱冉這才發現孩童的側邊躺着一具屍體,只因混在泥土裏不顯眼。
孩童可能還沒明白他的爹爹已經不在了,皺眉環顧四周,皆是些老弱幼孺。
“姐姐,你快逃吧”小男孩抽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