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十七
耳畔傳來緩慢蹄踏的馬蹄聲,夢裏嗎?為何那輕淺的咳聲如此真實。揉了揉眼睛睜開,發現自己被裹在大大的裘袍裏,身下的馬緩慢行駛。
“醒了?”
頭頂傳來一聲低咳,筱冉擡頭看着那人蒼白的臉色擔憂道“你怎麽能騎馬呢!”就算行駛緩慢也不行,他之前明明連喘息都費力的。
将她腦袋摁回自己胸前,拉好裘袍遮住她,傅傾言低喘道“沒事,吃過藥,也施過針了”
“我們去哪兒啊?”裘袍下的筱冉悶悶開口。
傅傾言淺笑道“睡的那般沉,為夫把你賣了也無人知曉”卻是沒告訴她到底要去哪。
“思雅尋不到我,會把你哭煩的”筱冉把腦袋伸出來透氣又被那低涼的大手給摁了進去。
“別凍着”
“……”
感受到馬兒上了坡一直往上行駛,怎麽往山上走?
隔了好久才覺身體一輕,被抱了下來。見他尋了位置靠坐下來,筱冉終于能把腦袋探出去。
“哇…這是…星宿飛群诶!”興奮的擡手指着天空。
傅傾言将她的手塞回裘袍裏暖着,垂眸看着她興奮的模樣,眼裏一片柔和。
驀地,就見那興奮的小腦袋轉過來輕輕貼上了他的唇,害羞的望着他,眼裏瑩光閃爍。
……
回到帝都的那日下起了雪,因不知曉師父的意圖,她實在不放心讓二師兄回去。林筱冉将莫寒留在了王府,小師弟更是賴着非要楚穎瑤還了銀票才走。若她沒記錯的話,那些銀票是她的吧…卻也沒說破,随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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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政王回朝,必有宴飲。百無聊賴的坐在禦花園亭廊下看雪景,就聽一聲傲慢不屑的語氣“王妃倒是會享受啊”
思雅朝來人服了服身,叫了聲“太後娘娘”
廊下慵懶靠坐的身影紋絲不動,顏伊染眼裏有了怒色,朝身後使了個眼色,一衆侍從便退了下去。
思雅猶豫的喚了聲“小姐…”
“去外邊等我”
待她們都退出視線,美豔的年輕太後才在她身側坐下,不屑道“挺能裝的啊,至少…他信了你”
“恕臣妾愚笨,聽不明白”
“林筱冉,本宮面前你就不要裝那小白兔模樣了,你與那人的計劃,本宮知道了”
聞言,筱冉的眼裏閃過殺意。
“你可知,知道太多的人是什麽下場”
太後笑道“你不敢的…”話音剛落,就見林筱冉掌心向她吸了去,頓覺體內熱度迅速流失,片刻,她才松了手。
倨傲的看着伏在石桌上喘息的太後,慢悠道“你說我敢不敢呢,太後娘娘”
緩過勁兒的太後猛然看到她手腕上的那串珠鏈,尖笑道“你也動真心了麽”
垂眸看了眼那串珠鏈,淡漠道“做戲做全套”說着起了身朝那絕美的人走去“可是,你知道的太多了”
顏伊染忙從懷裏掏出一塊虎皮箋擋在身前。
不耐的拿過虎皮箋,看也未看上面的內容,頃刻就将其銷毀無痕。
“說吧,要我做什麽”
剛還一臉怯意的太後立馬得意起來,語氣也擡高不少“讓他以為動了本宮的身子,本宮要給腹中的孩兒一個名正言順的地位”
視線掃過她的腹部,林筱冉多少有些鄙夷“他當初怎會愛上你的”
“那個時候我的族人站隊太子,他們根本就不給我選擇的機會”
“那如今又算什麽?”
見她語塞,筱冉繼續道“他本就傾力護你們母子周全,你又何必牽扯其中”
“你根本就不明白,那之後,他再未給過我機會”
這兩者有關聯麽?筱冉不解,卻不想深究。
顏伊染見她不語,以為說動了她,繼續道“你只需在他的膳食裏下些迷藥便可”
未搭理她的話,筱冉開口問“孩子是誰的?”
“你不需要知道”
“哦,讓我給自己帶個假綠帽,還不讓我知道是誰的傑作,那我可不幫你了啊,等月份大了,看你如何自處”
太後還欲說些什麽,就有宮女跑來說是王爺和陛下離了議事殿往宮宴去了。太後将迷藥塞給她便領着衆侍離開。
待衆人離了視線,有人從亭上飛下來,正是之前離開的思雅。
“小姐,那人為何要牽太後入局?”思雅擔憂道。
不在意的伸手拂了片雪把玩“大概,是想牽制我吧”
聞言,思雅眼裏閃過驚恐,是她們的心思被發覺了麽!“小姐,我們收手吧”
輕搖了搖頭,安撫她“別怕”
“我們不是他的對手,小姐……”
“那個時候我還不夠強大,現在不一樣了,別怕”她潛入國師府,除了帶出莫寒不讓他牽扯其中,更重要的是,她找到她要的東西了。
“小姐,那個邪門功夫不能再練了!”
“嗯,不練”思雅不知她體內有可淨邪的凝心訣,那便不讓她知曉吧。
“都是奴婢的錯,若不是為了我…”
筱冉打斷她的話“與你無關,是我自己的選擇”
“怎麽會,小姐,那時你才七歲啊”
見她一臉正色,筱冉忍不住笑道“你剛來我身邊時,也不過那個年歲而已”
有人走來,在亭廊外站住,遠遠的朝她伸了手。
“夫君…”歡快的跑去,撲入他懷裏。
“又貪涼”嘴上訓斥着,手卻不停的替她整理裘衣。
“夫君…”臉埋在他懷裏蹭了蹭。
“做什麽壞事了,這般心虛”傅傾言點了點她鼻頭好笑道。
“我有一點點想你”她的眼亮的純粹,一旁的思雅卻默默捏緊了拳頭。
“小騙子”可是他眼裏的分明是笑意。
在她額上輕吻了下,牽着她緩步離開。
大晔國的百姓,如今茶餘飯後又有了新談資,無疑是大街小巷散播開來的各版本傳聞,其中最有說服力的還是攝政王宮宴後身體不适,留宿宮中,誰知那一夜與太後舊情複燃……
作為故事的主角,傅傾言看着堂下跪着的嬌小身軀,忍住陣陣暈眩,沉聲問“沒有什麽要與我說的嗎”
斂了眼裏的情緒,林筱冉搖了搖頭。
那人輕嘆一聲,按在胸口的手緊了緊“冉冉,莫要…再氣我”
見她仍垂頭不語,甩手将杯盞砸至她身側。
“好…很好…林筱冉…唔…”
尹塵将暈厥的主子攙扶到內室,百裏暮早已候在裏邊。
将銀針刺入他心口幾處大穴,側頭問尹塵“她還在外跪着?說什麽了沒有?”
尹塵搖頭,若非她什麽都不肯說,爺又怎會被氣到這般。
思雅跪爬到筱冉身邊要将她扶起,卻見她朝自己輕輕搖頭。
“小姐,王爺眼下暈倒不知何時才醒,你先起來,待他醒了再請罪也不遲”
筱冉皺眉想了想“你去幫我盯住二師兄,切莫讓他回南山。”
“莫師兄與黎師弟在後院教楚姑娘劍術,你若不放心便自己去盯着”思雅一心只想讓小姐起來,地上寒涼,她如何受得住!
“到底是我幫了旁人算計他,跪一跪又如何”
“小姐…”為何不讓王爺知道呢,或許他會幫她們也不一定。
多年的默契,一個眼神,她便知思雅的想法,朝她搖了搖頭,就見尹塵從內室出來,面無表情道“王爺讓您回去”
他總是這樣,連生氣也舍不得她跪地上受凍,可是,傅傾言,我并非你喜歡的那般,虛虛實實,有時候連她自己都分不清真假。
思雅忙上前将她扶起,俯身要替她搓揉寒涼的膝蓋被她攔住,淡淡說了聲“走吧”
見她頭也不回的離去,尹塵一陣氣結。
“爺,人回去了”
微一颔首,心口卻一陣絞痛,不待百裏暮反應,他已傾身吐出血來。
“師姐,怎麽回事啊”黎文澤剛聽到多嘴的下人議論王妃跪在書閣,便匆匆跑來了。身後還跟着一臉嚴肅的莫寒。
“沒事,我好困,你們待在後面別亂跑,一會睡醒我有事跟你們商量”見他二人認真點頭的模樣,筱冉輕輕一笑回屋睡覺去了。
哪有什麽事要跟他們商量啊,不過是自己練那招數內力互沖消耗的大,她總也睡不夠,未免自己一覺醒來他倆生了變故,便故意诓他們的。
自己現在睡的越發深沉,筱冉決定等睡醒了将內力逆着運行一周天試試,或許會好些。緩緩的閉了眼,卻不經意想到那人曾笑言賣了她也無人知曉,輕喃了一聲“夫君…”便沉沉睡去。
第三日的晚上,林筱冉才從睡夢中醒來。
“小姐,跟我說實話,你是不是還在練!”思雅眼裏帶了些許哀傷,之前小姐下山去給陸師兄取解藥,回來一連睡了幾日,她也未作他想,此番想來,倒是自己疏忽了,她早該注意到小姐的不妥,及時制止她!
“先去拿些吃的,我好餓啊”
趁着思雅去喚人拿食物,盤腿逆着将內力運行一周天,果然精神些了。
閣院外的隐衛匆匆回書閣給尹塵彙報。尹塵長長的出了口氣,她若再睡上半日不醒,恐怕就得驚動裏邊病中的主子了!
“師姐”聽聞她醒了的黎文澤正要走進閣樓卻被楚穎瑤拉住。
見他一臉懵,楚穎瑤叉腰朝他兇道“你不知道女子的閨房入不得啊!”
從侍女手中端走食物的思雅朝他倆看看,笑着沒吱聲。
洗漱一番又吃了食物,總算回了些力氣。
“咦,怎麽不見二師兄?”掃了眼院裏的小師弟二人,側頭問思雅。
“陸師兄派人将他接去府上小住些時日”
師兄此舉怕是擔心她留不住二師兄,看來他也不放心二師兄獨自回去。
“宮裏有動靜嗎?”
思雅噗哧一聲笑道“昨日太後的鳳辇被攔在府外,先一步送來的華服衣物也被王爺下令扔出去了,好不丢人”
丢人?太後可不這麽認為,她要的是天下人都認同她腹中孩兒的身份,至于那個人,她根本不在意。
“那邊呢?”
思雅斂了笑意,從袖中掏出一虎皮箋遞去。
掃了眼上面的內容,頃刻将其銷毀。
按耐不住了麽…是怕她假戲真做難以掌控嗎…呵……
“不必搭理”
“小姐…”
還欲說些什麽,就聽稚嫩的聲音在屋外起“你們是何人?站我皇嬸嬸的閣院裏做甚?”
“哎呀,你這小屁孩,怎麽跟大人說話吶!”
朝小皇帝行了禮,黎文澤忙捂着身側女子的嘴巴把她拉走,遠遠的還能聽到她的聲音“穿開裆褲的小皇帝你怕什麽呀!”
掃了眼氣呼呼的小皇帝,淡問道“你怎麽來了”
誰知小皇帝聽到她聲音,立馬飛奔撲她懷裏委屈的喚了聲“皇嬸嬸”。
這一聲真是把她的心給喚融化了。
蹲下身抹去那肉乎乎臉上的淚水,輕嘆道“哭什麽”
傅瑞祺只緊緊的抱住她哭得更厲害了,林筱冉無奈只得将他抱去屋內。
哄了會兒,那小家夥竟趴她身上睡着了。
俯身将他放到榻上,卻被他拽住衣袖,只見夢中的他不安的扭動身軀,嘴裏模糊哼着“母後…祺兒不吃…祺兒疼…”
見他這般模樣只得又将他抱起,輕輕安撫,眼裏卻閃過厲色,她想她知道當初是誰給小皇帝下的絢秣之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