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二十幾個小時的候機待機和飛行足夠讓人變成行走的僵屍,到了酒店時宋淮雙腳虛浮,門一關,在雙人大床上直直倒落。睡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宋淮看一眼日歷,來的路程加上休息便已經消耗了兩天,加之回程也要兩天,能看極光的時機只剩下三天了。

午飯過後,幾滴雨夾着冰渣子落下來,天徹底陰下來。

這種季節看極光本就有點懸,又趕上陰天下雨,能看到極光的幾率幾乎變成了零。宋淮一下午都站在窗前往外看天,翻着天氣預報,心裏越來越沉。

他憂心忡忡地等着,一回頭,正對上祁楊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他說:“今晚如果雨小了點,我們開車出去看。”

祁楊笑了笑,似乎對他說的話沒有太大的興趣,走到他的身邊,手指輕輕撥弄着他的脖子。宋淮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祁楊低下頭,吻上他的唇。

宋淮曾經分析過,為什麽祁楊的一個吻、一點撫摸、甚至是一句話就能讓他進入狀态。低等的挑逗用的是肌膚和身體,而真正的挑逗卻關乎于表情、氣味、閱讀你的心、熟悉你喜歡什麽、想要什麽、對你若即若離、讓你求而不得。祁楊是沉得住氣的,他即便對你有興趣,也會緊緊地攥着不釋放出來,一點一點地勾着你,讓你對他的欲想無法控制,這才滿足你對他的饑餓和渴求。

可他今天有點心不在焉。并不為別的,只是對天氣有些不爽。

“陰天也好,可以做別的事。”

一切結束之後祁楊趴在他的身上入了睡,外面的雨沒有停,淅淅瀝瀝地敲着窗。房間裏陰陰暗暗,只能聽見外面的雷雨聲,宋淮摸着他的頭,輕手輕腳地從祁楊的身下鑽出來。

“去哪兒?” 祁楊翻身,半支起手肘看着他穿衣。

“去租輛車。” 宋淮穿好衣服,頭也不回地往外走。

祁楊看着門關上,仰面躺下來,宋淮被他脫下的衣服還在床上,祁楊撿起來看着,放在自己的臉上。

吃過晚飯,還是開車出去了。祁楊對租車沒什麽要求,只要求寬敞,九點過後雨小了些,宋淮将車開到人跡罕至的郊外,停下車,明知希望不大,還是絕望地等着。祁楊似乎不怎麽着急,安靜地等了半個多小時,車外的雨又開始變大。

宋淮輕輕嘆一口氣。

“等不等到無所謂。”

宋淮的頭輕輕靠在他的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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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夜就在等待中度過,翌日間雨不斷,于是又是如此。

祁楊似乎對于能不能看到極光并不執着,已經到了最後一天,清晨醒來,宋淮把被子一掀下了床,跳到窗前拉開窗簾,天色暗沉,看不出到底是下雨還是天陰。

“不知道今晚的天氣會怎麽樣。” 宋淮掙紮着。

“不好也沒關系。”

他壓着宋淮倒下來,宋淮頓了半晌,終于問出卡在喉嚨裏的話:“……你不想看嗎?”

“看也好,不看也很好。” 祁楊笑着,“我現在有更想要的東西。”

幽暗的房間裏沒有開燈,宋淮望着外面陰沉不定的天,埋頭鑽進被子裏。到了下午,風停雨止,祁楊終于入睡,宋淮早已垂着頭,疲倦不堪地閉上眼。

一睜眼時已經是晚上8點。

宋淮急匆匆穿衣,跳到窗口拉開窗簾,外面的風雨早已經停了,頭頂隐約可見幾顆星星。宋淮一個激動,拉着祁楊的手臂,往他身上丢衣服:“天晴了,可以出去看了,祁楊!你快點起來。”

祁楊坐起來穿衣,低着頭不停地笑。

“笑什麽笑!走了,別磨蹭!”

宋淮拉着他往外走,酒店的侍應生笑着給他們指路:“很多人都出去了,這裏附近有個很好的地點。”

人多便擠,看得不盡興,宋淮同祁楊商量着:“還是去前晚那個地方?”

都好都好,什麽都無所謂,他還真是不挑……宋淮無暇說什麽,拉着他的手便跳上車。幫他們提車的少年接過祁楊遞來的小費,殷勤地說:“順着這條路下去有個半山腰的小別墅,多年沒人住了,游客也不知道,我和朋友想看極光的時候就會去那裏,很安靜。”

宋淮同祁楊交換眼色,一個急轉彎,将車開上無人問津的山路。

遠處傳來隐隐雷聲,宋淮聽着就覺心苦,油門又踩快了些。幾天來天氣連番做對,陰了又雨,雨了又陰,他想看個極光怎麽就這麽難?心裏越來越急,其實踩了油門又有什麽用,天要下雨,難道還能躲得過?

一滴雨水敲在車窗上,宋淮心裏掉下淚來。

“看不到也沒關系。” 祁楊忍不住一笑。

“今晚再下雨,就算白來了。”

雨點敲在車窗上,初時如零散的豆子,逐漸變得密集而有力。宋淮的心越來越暗淡,晚上九點雨才開始變大,只怕至少要到清晨才能停了。這架勢,怕是整整一晚都浪費掉了。

宋淮把車停下來,望着路邊在雨中伫立的小別墅:“到了。”

地方是到了,可也沒有了下車的理由。雨淅淅瀝瀝,同宋淮心裏一樣淚流不止,其實那別墅的樣子小巧而別致,如果不是天氣這麽差,想想祁楊同他在草地上仰面而躺,望着天空不斷晃動的光,只怕一輩子都會記得吧。

“過來。” 手拉着他的肩膀,朝着祁楊的身體靠過去。

“反正到了,我下去看看。” 宋淮不甘心地抹着窗。

祁楊來不及說話,宋淮打開車門便往外沖,冰冷的雨敲着他的身體,澆得透心涼,卻不覺得難受,只覺得渾身都暢快。別墅的鐵栅門不過一個半人高,他幾步踩着便翻過去,縱身跳在院子裏的草地上:“院子好大。”

一轉眼,祁楊也翻身而過,宋淮朝着他踢了幾下積水,祁楊沒有出聲,宋淮又忍不住踢他幾下水,祁楊一把抓住他,把他壓在草地上的石桌上。

宋淮笑着抹臉上的水。

祁楊的唇壓下來。

“我操……” 他混亂地抗拒,身體卻像是着了火,在雨中燃燒起來。

不是吧,真的要在雨裏做?

這念頭不起還好,一起便慢慢生出根來,祁楊的手環着他的背,他的身體前拱,忍不住輕喘一聲,饑餓地前撲,卻被祁楊壓住他的手臂。

他有時候真希望有祁楊那樣的自控力,可是他沒有。他的頭擡起來又要吻他,祁楊輕聲噓着:“我們在別人家。”

是,他們真是在別人家。宋淮最恨他這樣勾起火來又不收拾,擡頭看着形狀別致的房子:“聽說這種類型的房子,頂層是個小閣樓,很低很矮,可是很安靜,躺在上面看書午睡什麽的最好。”

“是啊,你知道的這麽多。”

宋淮看一眼手表:“該走了,得回去收拾東西,趕明天的飛機。”

那聲音裏不無遺憾,除了遺憾還有頹喪,除了頹喪還有不甘。他又垂死掙紮地看着下雨的天:“祁楊,你就算想要全市的路燈打摩斯密碼我都能做到,可是我就是不能讓極光出現。”

祁楊靜了片刻,摸着他的頭:“走吧。”

宋淮用手掌劈他的肩膀,雙手疲倦地搭在他的脖子上,讓他拖着自己前行。

“……怎麽打摩斯密碼?”

“你說讓全市的路燈打摩斯密碼。”

宋淮翻身往鐵栅門上爬:“控制電路就好了……”

一場行程無功而返,多少叫人有些沮喪,酒店裏收拾好行李,已經到了該趕飛機的時候。宋淮刷了牙從洗手間裏走出來,祁楊坐在床上,看着他,微微一笑。

“走了。” 宋淮拉他的手。

祁楊一動不動,拉了幾下竟完全沒有挪窩,宋淮低下頭,也靠牆站着。

“走了。” 宋淮擡起頭,又說。他走到祁楊跟前拍他的肩。

“嗯,我知道。” 祁楊嘆一聲,輕柔地、緩慢地把他抱在懷裏,頭靠上宋淮的前胸。

“以後有機會再來。” 宋淮小聲說。

這話說了等于沒說,他心裏清楚,這是安慰他的,根本不可能會成真。祁楊這麽忙,要到猴年馬月才能有時間再出來玩?這三個星期的朝夕相處是他們偷來的,是祁楊用了計,想方設法從不可能中硬硬擠出來的。

投資商們都是看着祁楊才決定背離關聞的,他人不在,事情進展緩慢,自然是怨聲載道。這幾天勢頭越來越強,原董同關聞的來往曝光,推倒祁楊的目的被人質疑,現在中南集團已經開展了內部調查,對原董十幾年來的活動進行深入研究。

擒賊先擒王,祁楊不聲不響,已經把這些烏合之衆的首腦摘了下來。

逆我者亡。股東們徹底看清楚了他們的未來。

宋淮的過往被輪番轟炸之後,有人冷靜地指出,宋淮在關聞被逮捕那天的那番話,根本不像是個什麽都不懂的二世祖。能冷靜策劃這一切,在他媽的遺像面前說出原委,送仇人入獄,這像是偶然?

祁楊的車被人做手腳的那天,一直沒人找出究竟是誰黑進系統控制了紅綠燈,幾番盤問之下,計程車司機的說辭也根本站不住腳,後來才不得不透露出來,原來是當地的一個二世祖把他的車搶了,救下人來。

這救人的二世祖是誰?

繡球花又是誰?

繡球花是中南集團不肯承認的存在,但網上早已經給他封了神,連粉絲都有了好幾萬。如果當天控制紅綠燈的人就是繡球花呢?繡球花=紅綠燈=二世祖=祁楊深夜見的男人=情人,這麽多的箭頭,都指到一個人的身上。

可這事就是厲害,就是完全沒有證據。

中南集團向祁楊伸出了橄榄枝,宋淮知道,他們只要一下飛機,祁楊就得全身心投入工作當中。他其實對這些是沒什麽興趣的,他不喜歡聚光燈,他喜歡自由自在地做自己的事。

“回家之後你住哪裏?” 祁楊在他的懷裏問。

“還沒想好。”

祁楊擡起頭看着他,眸子裏像是要說什麽,終于轉頭望着窗外笑了笑:“你知道我想要你住在哪裏,可我尊重你的決定。如果你想去我那裏住幾天,我讓周雲把你的東西送過來。”

眸子轉過來,仍舊盯着宋淮,嘴上不說,可心事卻絲毫不隐藏。

“我要是說不去,你會做什麽?” 宋淮問。

“我不知道。”

祁楊站起來,扶着他的後頸,緩慢地吸吮挑逗着:“你舍得這個?”

又在色、誘了,真特麽的……

宋淮一把将他推開:“我要好好想清楚将來想做什麽,你別一天到晚影響我的判斷力。”

祁楊擦着嘴唇。

“走了。” 宋淮低着頭拉他的手,“要趕飛機。”

這混賬什麽都料定了吧,就是這麽一個吻,也已經在他腦子裏埋下了一粒種子。他其實不是事業型的人,也不想什麽出人頭地,可他就是想找點自己真正感興趣的事做。本來這事他一直在想,可祁楊的出現,讓他不能好好思考。

“你想要的東西裏面,不能有我嗎?” 祁楊輕聲道。

“本來就有你。” 宋淮低着頭狠劈他的肩,“我就是不想全都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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