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CHAPTER.25
“早川?!”
“別動她。”
“可是……”
“我說了現在別動她。”
……
略顯嚴厲的強調讓天海頓時噤聲安靜,她焦急地看着意識模糊的早川涼夏,又十分不安地看向赤司,卻被對方眼底的煞意吓得差點失聲尖叫。
妖冶的異色瞳底如同冰封寒原,尖銳地撕開了表象的平和。
赤司快速地打量着躺在地上的女孩,沒有動作,嘴唇卻不自覺地抿起,他一面動作迅速地拿出手機與醫院連線,一面以冷靜到可怕的眼神環顧四周。
“這裏是洛山高校B區東面,有兩位學生受重物砸傷。需要擔架和醫生,請盡快過來。”
他望了一眼臉色蒼白冷汗不斷的早川涼夏,讓天海看好她後三兩步跨去不遠處,那裏正躺着同樣受傷的七海直紀。
與小腿明顯骨折的早川涼夏不同,七海表面上的擦傷更多,看起來也更觸目驚心,赤司半蹲在側:“她怎麽樣?”
“剛剛還有意識,現在直接暈過去了。”
說話的是與赤司一同巡查的風紀委員,他有些拿不穩地看着赤司,只因為剛剛他差點以為這人會做出什麽吓人的事情來。
畢竟那副失态的樣子實在是無法想象,若不是較之轉瞬而逝更有驟然爆發的威勢,黑宮大概也要以為是自己一時的眼花。
“不要随意移動傷者,通知各自家長,調出區域監控,讓新聞社社長聯系我,這片場地所有的相關人員全部留下。”
少年簡潔全面地安排着,短暫的停頓後,一直望着他的黑宮發現他似乎深吸了口氣,但赤司什麽也沒再說,轉身走向舞臺的另一建造負責人竹原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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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救護車抵達時學校領導仍未趕到,赤司留下一句“去找代田光治”便匆匆跟着上了車。
一場驚心動魄的事故在許多人仍未緩過神之時就以雷霆之勢被妥善安排處理。
天海扶着渾身發抖的竹原繪裏蹲在地上不知所措,自剛剛赤司找她詢問起就是這種狀态,那不是秘密,因為赤司完全是在公開的狀态下進行詢問,但即便這樣,竹原還是從一開始的舉手站出便害怕不已——那到底是何等恐怖的壓迫與怒意,在衆目睽睽下也不能使人有一星半點的安慰。
挂了電話的黑宮看這邊這副模樣,吓得以為又出了什麽事,知道緣故後,他沒急着評價,但完全是意料之中的神色。
“等着吧,這次事情沒這麽簡單。”
“啊?”
黑宮笑了一下,但因為方才的高度緊張,笑容失了原本的顏色,顯得有些勉強,“這可是在學園祭上出的事,處理不好的話,大家都得玩完。”
天海少女瞬間領悟,也正是被這層領悟吓到,說起話來都結結巴巴的:“不、不是還有赤、赤司君嗎?”
“你把赤司當神嗎?”黑宮白了她一眼,然而詭異的沉默後,他站起身舒了口氣,望着那片廢墟小聲喃喃,“對啊,還有赤司……”
***
早川涼夏是個很怕疼的人。
不是一般意義上的女孩子都怕疼,而是她從小就痛感高于常人。
赤司還記得,她說出這件事是在初二那年,他們合宿時玩的真心話大冒險。
她那時候已經不是他們的經理,是他給了桃井暗示,又以“桃井一個女孩子可能應付不來”的理由說服了教練。
說到底都是他想見到她的私心。
國三那年涼夏從戲劇社的舞臺摔下來,他正在籃球社訓練,被人通知後急匆匆地跑了過去,她扭傷了腳,痛得不成樣子,靠在他懷裏無意識毫無反應的僵着身體,臉色白得吓人,只知道抓着他的手臂,低聲喊着他的名字說疼。
但那時她也不至于這樣。
不至于這樣意識模糊颠三倒四地重複着無意義的斷續字句,疼得滿頭冷汗喊也喊不出來只剩眼淚無意識地往下掉,甚至咬着唇難耐到痛苦地扭曲着蜷縮在擔架上。
她明明那麽怕疼。
卻生生被砸斷了腿。
仿佛被長滿利刺的荊棘纏繞住心髒,赤司轉向窗外吐出一口氣,突然覺得呼吸困難。
“第二次……”
他明明應該保護她,明明在第一次他就知道自己不該再讓她發生這種意外。
骨折。
幸好也只是骨折。
但就算如此,他也仍然感受到了久違的恐慌,如同十歲那年守在氣息漸弱的母親身旁親眼看着着生命力的流失,他的人生中再度出現了足以讓他失去理智的恐慌焦躁。
如同呼嘯着傾瀉的污濁之物,讓人心生無力的黑暗念頭。
……
……
……
涼夏是被痛醒的。
一瞬間湧上的疼痛使得她忍不住悶哼一聲,生理性淚水很快溢滿眼眶,整個人都不由自主地蜷縮到一起以求緩解。
床邊的人影很快過來按住她,似乎礙于她的身體狀況,動作十分受限地小心着,生怕弄疼了她。
這讓強行忍住的痛苦在心理上愈發擴大起來。
涼夏伸手抓住對方的袖口,很快将其攥成一團。
“疼……好疼……”
伴随着訴求的話語眼淚亦大顆大顆地砸在對方的手背和手腕,順着滑落到輕顫的指尖上。
女孩很快就被擁住了。
對方刻意避開了她擦傷的另一只手臂,溫柔而完全地将她攬在懷裏。
“沒事了,我在這裏。沒事了。”
赤司拍着她的背脊輕聲哄着,像是在哄嬰兒入睡般柔和耐心。
疼得有些恍惚的涼夏竟險些沒能分清,是不是那個溫雅親近的赤司再度回來,只是有人陪伴的情況下往往更加脆弱,她埋頭胡亂哭泣着,直到缺氧嗆咳起來,抽抽搭搭地被赤司扶着擦眼淚。
“這樣下去眼睛和嗓子都受不了的。”
涼夏死死地攥着他的衣角,哭泣會帶來熱量,她卻仍然疼得不停地冒冷汗。眼角的淚水大概是到了一定的量,幹澀得不再聚集,眼眶卻通紅發顫。
赤司再度感受到那陣強烈的窒息感。
翻湧着,叫嚣着,想要沖破什麽。
涼夏卻突然碰到了他的手。
應該是無意識的,赤司一眼能看到懷裏的女孩望着牆壁出神的模樣。
但這微小的動作就像蝴蝶效應中那只看似不起眼卻作用巨大的蝴蝶,陡然打破了之前的節奏,驟然将那股陰郁驅散。
“現在怎麽樣了?”
涼夏嘶啞着嗓子突兀問道。
周遭殘留的溫情頓時一掃而空。
“副校長和年級主任都過來了,你剛剛在昏迷,他們去了七海直紀的病房,下一步應該是聯系家長和排查校內。”
赤司有條不紊地敘述着,他握住女孩的手,柔軟的,無力的。
“涼夏,監控壞了。”
下一秒,語氣輕緩地道出重點。
女孩愕然擡眼望着他。
大約有接近十秒的沉寂,涼夏能清楚地看到赤司眼底的深邃含義,她猛然反握住他的手,仿佛抓住了什麽救命稻草,急切地解釋述說着:“一定有問題,赤司。那不是建造的問題——”
見赤司沒有反應,她又立刻想着一切可能的漏洞:“七海直紀的身份?那個采訪企劃?又或者那個監控是被人為……”
赤司摸了摸她的頭發,目光平靜凜冽。
“新聞社的社長與我溝通過,七海直紀确實在一個星期前入部,此次采訪也是社長本人下達的指令。監控也是幾天前內部損壞,并非人為。”
“也就是說——”
七海直紀本人并沒有任何主動的意向和證據。
涼夏睜大眼睛訝然無聲地望着赤司,黑亮分明的眼睛裏透露出幾分迷茫無措來。
赤司正想說下去,病房門被大力推開。
副校長臉色不虞站在門口。
“早川同學,我要和你單獨談談。”
……
“舞臺的策劃是你們C班出的吧?”
“是。”
“我聽說沒有組織委員,那麽是你策劃的嗎?”
“……是。”
“那麽,搭建時是你提議将柱子擺放到周圍的嗎?”
“那是因為……”
“我想聽結果!”
“……是。”
“最後一個問題,是你在那個時候把七海同學推進去的嗎?”
涼夏難以置信地對上副校長的視線,發現那裏面全全是審視。
“我沒有!”
“那這又是什麽!?”
他拿出口袋裏的東西狠狠地摔到涼夏面前,似乎非常厭惡這等事件,在這一瞬的聲音都大了起來。
那是一封信。
說是一張紙條也行。
涼夏抖着手翻開。
【去死吧,七海直紀。】
字跡她很熟悉。
正是每日由她筆下而出、她自己的字跡。
***
——“你不是最會裝無辜裝可憐博同情了嗎?”
——“那我讓你真的受害一回好不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