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雷石恐懼
衆人疑神疑鬼,雖說睡下了,卻仍舊心有餘悸。同屋裏這麽多個大活人,竟然能被人移魂轉魄,哪怕那個別人的魄精意識就只在自己的腦裏存在了一息,卻仍舊讓他們此刻輾轉難眠,思忖着明天将這事和何人說道說道。
不知道誰突然喊了聲娘,崔黯本就睡得勉強,這時候徹底醒了。他睡覺也只能趴着睡,此時想起他爹抽他鞭子的情形,簡直氣悶得無處訴。那小妾要生什麽孩子他根本就犯不上吃醋,庶子地位同母,永遠不可能與他同等而語。而那小妾既然指認了他,就不依不饒,她說是親眼看見他放鱗屑,那還能有別的什麽給他狡辯的餘地呢。
他起了身,踏着通鋪小心翼翼地跨過去,走到唐二席前,便坐在他腿邊上。謝流離三魂睡了兩魂,留了神已經知道他過來了,她也不心急,繼續地睡着。
崔黯曲腿,兩手抱住膝蓋,将腦袋也耷拉上去,似乎在想他那些心事該如何說。謝流離剩下的一魂也等得困頓了,一不小心打了個盹——等這個盹打完,一睜眼,天都發白了,那崔黯還在她腳邊杵着,只不過頭耷拉在膝蓋上,早就睡着了。
這渾小子,想了一夜都沒開口,生愣愣地把自己給想得睡着了。
謝流離雖然現在是唐二的身子,可仍舊是個女子心态,尤其她年紀也不小了,若是小于十三歲,她果斷的不害臊,但她真是十九了,害臊起來要吃人的。
謝流離用被子裹住自己,将渾身衣裳穿好了,随後跨過被子悄無聲息地走下來,出去洗澡去了。
這唐二是個男孩兒,睡了一夜汗多得自己都能聞到味兒,謝流離好嫌棄,只好清早接了半桶水,找到沒人的地方給自己沖一沖背。
男人的上身光溜滑,一摸到底沒有阻礙,當然她是黃花大閨女,她絕對不會随便往下摸的。謝流離擦幹胸腹和後背,穿上薄衫,正一回頭,驀地吓了一跳。
“崔黯,你悄無聲息站在這兒幹啥?”
崔黯正在混沌當中,揉了揉自己眉心,将上身衣裳三下五除二脫了,把謝流離剩下的半桶水一股腦澆在自己身上。
謝流離看到他這武人緊實的身材,臉微微地發紅,總感覺今天不大妙,但究竟哪裏不大妙呢……
緊接着這塊隐秘的地界又走來了三五個迷糊公子,各個同那沒了魂的活屍一樣聳拉着腦袋,囫囵地脫掉上身,開始拿水摩挲身上。
都是跟着她和崔黯過來的,将此處當做洗溯之處了。
有的人沒羞恥,眼睛都還沒睜開,連亵褲都開始解了。謝流離身上一個激靈,想來這無論什麽身世,赤條條的都一樣,只不過那張皮披上了就人模狗樣,被人尊稱一聲“公子”罷了。
謝流離可沒眼看,趕緊地跑走了,等到府學裏的教頭拿着一把木棍子過來喊人,衆人才都清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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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生今日裏上午要去讀書論策,這教頭是配給武生的,恐是要他們上午先來上兩場給府學裏的學士們先瞧一瞧。其他門科的便沒管得那麽緊,有召奉召,無事睡覺。
謝流離想着将這副身體放回去先歇着,自己好回去自己身上瞧一瞧客棧狀況,剛想好了,身後卻有一聲小仆在喚她,“是唐二嗎?”
謝流離只好打個哈哈,“在下唐二。”
“我們學士有請,跟我來吧。”說着便引他往府學後院裏一座小樓走去。
小樓在後院樹蔭之中,上層的閣樓從樹頂露出,顯得光彩明淨。走到正門前挂着一個牌匾“別趣”,謝流離念叨念叨這兩個字,跟着小仆順着閣樓的階梯走上去。
到了二層,映入眼簾便是一件白衣金紋,當中圓輪繡着赤金耀眼三足烏的男人衣袍,在往上看到那俊逸的面容,謝流離就口中喃喃了一聲,“太子……”
寧昱坐在正中,旁邊還或立或坐着公孫子、靳羊,還有李學士等府學諸位職屬官員。李學士瞧他竟然能看出誰是太子,倒也訝異了片刻。畢竟邊境小民,若是聽過“三足烏”皇家圖案,也未必見過真章。
寧昱、靳羊等瞧見他也挺識眼力,唯有一府學官員此時發聲說,“既見太子還不行禮?”
謝流離這時才忽然想到,未授玄境箓的學玄之人,也還屬于下頭管束,因此只好想着小時候的拜禮,準備磕頭給這寧昱拜一拜。
但心裏卻道,“這是為了唐二一拜,我謝流離給你拜,你可要折壽的。”
等起了身,李學士瞧他一眼,随後從衣裳裏取出信封,給寧昱遞上去,“林樾先生的親筆薦信在此。”
靳羊将信接過,展信給寧昱瞧了,寧昱眉毛微微皺着,道,“林樾先生既說唐二有可造之材,正巧國學之中,玄門最少。大部分求仙求道的,不願意在我們這些聒噪的凡俗裏修煉,全都跑上去玄境,登道岸去了,于我們可造之才,是真的甚少。”
公孫子接口道,“太子殿下說得是。此回應當看一看這位天降奇才,究竟才高幾處。李學士,你将雷石拿上來吧。”
謝流離眼睛驀地一瞪,雷石?測靈骨?
雷石乃是玄境宗門下來選人的時候所用的靈石,兩個雷石相撞,便能仿出天機降雷的效果,玄境以此來勘選中之人的靈骨。一般而言,雷石劈脊梁,從頸至骶,雷擊過後,若能有如融鐵一般燒紅的塊數,則是有靈骨。玄境各宗門的招收弟子标準是,三塊紅骨為可取,五塊為良,若十塊以上,便為極上道之人,很有可能登上道岸,永久長生。
謝流離少時受過靈骨測量,疼得她昏睡了半個月才醒,醒來後她娘才告訴她,她原是有九塊靈骨,差一點就能極上道了,但是很可惜,那劈雷的弟子看她生得可愛,便生了憐憫心,雷石運用時力氣較小,第十塊的位置沒有劈着。
不過謝家也不指望她非得上什麽道,最終還是要她歸家來的,因此也沒在乎這些。
但她修煉得确實比別人要快些,她又和一般道人不同,她感興趣的仍是人世間這些流竄的怪現象,對玄境浩渺沒甚興趣,因此也就早早出師了。
師父自然是最舍不得她的,将她道箓一直保留着,着令他每年要上去請安交俸,不能有遲。
想了這麽多,謝流離的後脊梁骨已經開始疼了。眼看着李學士從一個金镂木盒當中拿出兩塊黑黢黢的雷石時,謝流離噩夢般地大叫一聲,“不要——”
李學士一邊往她身邊走,一邊規勸道,“你應當知道,玄門考生與別家不同,須得天生靈骨,這在玄境和在地面上,都是一樣的。你不會這點苦都受不得吧?”
謝流離心道,站着說話不腰疼!她是絕沒想到唐二被推到國學推選這一層上來的,不過既然已經來了,既然還是她自己将唐二拱上來的,那這确實也應該替這孩子受一受。
寧昱的目光此時投來,似是審視與懷疑,謝流離朝他看一眼,心想道,自己是微末捏過唐二脊梁的,唐二定然有靈骨,只是不知道有多少塊。只是疼這麽一回,替他受便受了。
謝流離只好接着說,“不是不要測靈骨……是測靈骨需得光着上身,直至尾骨,可眼下諸位……”
謝流離的意思是,諸位之中沒有女子,還得找一個會用靈石的女子給她測才好,否則這些個大男人還不将她看光光?
即便是唐二的身體沒錯,可那赤條條的感覺卻是她自己受的,她還是有負擔。
但她也不能真的說出“女子”,男測男女測女,她這外男內女的可怎麽算?
寧昱忽地站起來,“他是不想在這麽多人面前脫衣,畢竟不雅,顧慮得不無道理。既然是林樾先生親薦,那就由本宮一人來親測吧。”說着,寧昱向唐二微微一笑,“你看這樣可好?”
作者有話要說: 題目和文案很多人都提到了,容我再好好想想。起名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