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番外:如果你是童謠,那麽我就是催眠曲2
莫笠看着哭的心裏直犯惡心的連沁,直到這個少女承受了同齡人沒承受過的太多東西。她的性格并不冷,只是習慣性的自我保護而已。她有一顆柔軟的心,有趣的靈魂,這是莫笠第一次聽見她碎碎念的時候就知道的。
但是沒接觸過這些事的莫笠不知道怎麽去開解連沁,只能默默陪着。雖然好像什麽都告訴了她,但是具體的感受自己還是不能體會。這麽長一段時間,連沁都處于封閉的狀态,不跟任何人交流。莫笠也不曾進入她心裏最深處的世界。
每天家裏彌漫着吵架的低氣壓,使她身心俱疲。
可是,上天并沒有這麽簡單的放過她,家裏的矛盾越積越深,連沁和後媽周末天天鬧矛盾,然後父母在家鬧離婚,給上課的連沁發短信打電話,說兩人躺在馬路上等車撞死,兩人都不想活了,生活沒有意思。
連沁漸漸很少來上課,總是缺課學校給她記過,叫家長,莫笠才看到連沁的父母,她父親二話不說,當着辦公室所有老師的面給了連沁一耳光:“我花錢供你讀書,你不好好讀書,你幹啥的!”這事很少有人知道,這還是莫笠準備給連沁打招呼對方沒理她,她跟上去看到的。
莫笠覺得最讓連沁崩潰的事情,大概就是班裏一個男生強吻了連沁。一堆男孩子起哄中,那個男生帶着和別的男孩子的打賭說的話,把連沁按在牆上強吻。
然後,班裏拉幫結派的女孩子們再次坐不住給連沁使絆子。這件事被老師知道再一次請了家長,連沁直接被領回家了一個星期。
後來在見到連沁,她比之前更瘦了,臉色蒼白精神恍惚。每天認認真真的聽課寫作業,莫笠看出來,連沁已經失了魂。
連沁後來說那時候心裏已經覺得人生就這樣了,自己怎麽也撲騰不起讓生活變得喜人又快樂的水花。自殺兩個字,在壓抑的情緒中,出現在腦海并徘徊了無數個來回。
後來,連沁狀态開始不對,開始時而暴躁,時而安靜,媽媽多說兩句直接上去頂撞,心情再差點直接摔門,砸東西,然後将門反鎖,一個人縮在角落裏。上課遲到,缺席無數次,班主任打電話到家裏,都沒有作用。
媽媽漸漸覺得情況不對,直到發現她偷偷藏了好多顆安眠藥,連哄帶騙把連沁弄到診所,才發現她心裏生了病。一直以來連沁掩飾的太好,就是因為一直安安靜靜,所以她不對勁常人也很難發覺,直到現在整個精神防線被壓垮,她已經開始動了傷害自己來逃離痛苦的念頭。
連沁後來回想起那段時間,只覺得那時候家庭學校的環境讓她壓抑煩躁,覺得太陽灑下的光芒沒有溫度,白天和黑夜并沒有什麽區別,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麽,也不知道做什麽會給自己帶來什麽,思考讓她懼怕,神經變得敏感而無法入睡,只能借助藥物。
連沁說:“我覺得我的出生就是一場錯誤,木連沁,木是爸爸,連是媽媽,沁是心和水,表示喜歡的意思,可是我根本不是愛的結晶,我就是一個拖油瓶,一個多餘的存在!”
連沁在高中最後一年辍學了。
媽媽一邊抹淚,一邊哄她出去散心,爸爸也總是嘆氣,兩人也在深刻檢讨自己,慢慢家裏沒有了吵架聲,卻充滿着憂愁。
弟弟木天總是乖巧的跑到連沁身邊:“姐姐,姐姐,你生病了嗎?我給你吃糖,你要快點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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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老師今天獎勵我小紅花了,可是班裏女孩子說紅色是女孩子喜歡的顏色,我把它送給你好了。”
“姐姐,我朋友放學給我一顆棒棒糖,媽媽說我吃了蟲子會咬我牙齒,我給你吃。”
一個小小的人影整天在面前晃來晃去,裝模作樣,耍小聰明,賣萌撒嬌。
連沁那時候脾氣很糟糕,克制住心裏躁動的猛獸,努力帶着柔和的微笑,陪着木天看電視,卻最後成了自己在看。
就那樣那個少年進入了視線。兩個人的合唱,背靠着背坐着,少年手肘搭在曲起的膝蓋上,眼睛閉上,靜靜地感受着旋律的浮動,長長的睫毛打在下眼睑,留下一小片陰影。
驀地睜開眼。
那一瞬間,午後的陽光明媚,照的家裏所有的房間亮亮的。似乎浮起了點點溫度。
一首幹淨的歌曲入了耳,那張稚嫩的臉龐也進入了連沁的視線,尤其是睜開眼的剎那,純淨的眼神擁有讓天地失色能力。
稚嫩,陽光,純淨。
三個詞,進入連沁的思維裏。靜靜地看着少年登臺唱歌拘謹拘謹的樣子,眼神閃着光,想要看着觀衆,卻緊張顫抖。伸手揮舞手臂,給自己加油打氣,眼神溢出笑意,眼角帶着不自然的僵硬,一切都是最青澀的樣子。
最後,深深地九十度鞠躬,鏡頭靜止有四五秒的樣子,少年站直身體,抿着唇,規矩的往後退了一小步,看向走向自己的主持人,嘴角勾起笑,眯了眼睛,柔和了笑意。
後來連沁時不時上網查一查那個叫應絡的男孩。
沒過多久,應絡領到最佳新人獎,漸漸為人熟知。
看着站在頒獎臺上語無倫次,一個勁謝謝全世界的應絡,連沁都沒發覺自己笑了。
連沁的狀态好了很多。
後來去補習,有應絡當精神支撐,順利過了一年,并考上了S市的大學。家裏人仿佛打了一場規模很大的戰役。紛紛松了口氣。
再後來連沁成了應絡偌大粉絲團中的一個。
連沁後來告訴莫笠:最初的喜歡不是應絡好不好看的原因,而是應絡給了我別人給不了的感覺。她很慶幸,在最崩潰的時候遇見了一束光。
莫笠一直認為這樣一個想要尋求一方庇護安寧的女孩,她應該受到這世界最柔和的對待!有一個全世界最喜歡她的人來守護她!
讓她措手不及的是,有一天,這樣一個應該向往寧靜的女孩告訴她,自己喜歡應絡。也是,她的勇氣總是讓她認輸。
從黑暗中走出來的人,還能夠保持對這個世界最單純的心,做着各色各樣的夢,這樣的連沁,帶着自己獨特的光芒讓這個世界不得不對她溫柔。
只是那樣萬衆矚目的一個人!連沁知道應絡的時候,應絡快要火了,聽了幾首歌,連沁就拽着自己指着屏幕說,“我決定喜歡他!”
“你要追星?”
“不是,不是他的粉絲,那樣就是仰望了,仰望的高度……反正那種感覺不好啦,你只要知道,我喜歡他,那種感覺不是粉絲的那種。”
莫笠看着從來沒談過戀愛,情商開化的也比別人晚的連沁,似乎懂了她的意思,只是沒有說破,以為她跟別的粉絲一樣,就是一時頭疼腦熱,時間長了就好了。
後來的後來,這個單純的女孩,憑借一個名字走過了這麽多年。喜歡那樣優秀的一個人成了習慣和必然。
“我懂了你的意思。”應絡在莫笠說完這些話之後過了很久才出聲。
莫笠笑了笑,臉上帶着淡淡的憂愁和疼惜,“作為她最好的朋友,我只想她能夠被珍惜,她值得被好好對待。她這個人,很堅強,容易心軟,不會照顧自己,還總操心別人,也許是經歷過最痛的傷害,她明白怎麽傷人會痛,所以她對周圍的人都很好,甚至陌生人。別看她瘦瘦小小的,她心裏住了一個獨當一面的女漢子,不會委曲求全,不會求助。好在,經歷了那麽多事,她還是活得簡單。”
“她是讨厭複雜和善變的人心了。”應絡接話。
莫笠同意的點頭:“我想說,如果你只是單純的喜歡她,那就讓她當一次少女,她可是把一整個花季青春全奉獻給了你,如果你想和她在一起,是那種想要一輩子相守的那種意思,我希望你能主動點。
她沒體驗過一個家庭的樣子,不知道怎麽去愛一個人,對于她的父母,義務大于感情,說到底,這麽多年她和她父親不和,她心裏清楚,她只是在等一句她父親的道歉。也就是這樣,大學一直寫書,兼職,後來玩命似得工作,給她父母買了房子,給自己在S城買一間房,她才慢下來。你不知道,她住進去的第一天,抱着我,語氣疲憊的說:終于在這世界上有一個可以放心休息的地方,一個屬于自己的地方。那種沒有歸屬感的表情,看得我滿心苦澀。
她這人啊,說對人好,恨不得掏心掏肺,但是一旦傷到她,她會不留一點餘地的記仇,哈哈,就僅僅是記仇,然後把自己縮進龜殼兒裏保護起來,收攏自己的心。她看起來特別獨立,其實很黏人的,她特別想在這世界上依賴一個人,就像那句話:一生渴望被人收藏好,妥善安放,細心保存,免我苦,免我四下流離,免我無枝可依。”
莫笠看着男人沉默的樣子,嘆了口氣:“我知道這些很沉重,只是你的曾經,連沁雖然沒有踏入,但也沒有缺席,她的曾經你卻一無所知,我希望你能知道你想要靠近的,到底是什麽樣的人,她,不是随随便便的女孩子。
這些話對你來說,從某種程度上來講不公平,她家庭未給予她的不應該你來彌補,我也沒這個意思,作為她的閨蜜,我需要幫她看一下想成為她男友的人的到底怎麽樣,況且這些話,她受過的傷,她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和你開口,因為她自尊。”
應絡低着頭,陷進自己的思緒中,莫笠也不催他,看着自己堆在門後的行李,那個人坐在客廳看電視把聲音開的很小,怕影響到自己的談話,莫笠想到那個人心裏一陣溫暖,忽而想起連沁,又是止不住的在心裏嘆氣。
過了很久,男人擡起頭,輕輕說了聲:“謝謝。”
莫笠喝口水,輕撫着肚子,眼神毫不在意,仿佛說了那麽多沉重話題的不是自己,輕快地回了一句:“不用謝,如果有機會的話,希望你能替我把這封信交給連沁,我就不用再千裏迢迢的寄給她了。”
莫笠把桌子上的紙裝進信封,然後在信封上寫下:連沁收。字如其人,幹脆利落的字體,很好看,莫笠輕笑:“連沁很喜歡我的字,總說我的字好看,她好好寫字的話,也不賴。”
應絡想起莫笠講故事時自己不時掃到桌上的信紙,上面寫的是一首歌詞:
你看大夥兒合照/就你一個人沒有笑
是我們裝傻還是你真的
有很多普通人沒有的困擾
我才懶得給你解藥/反正你愛來這一套
……
你在想誰想到睡不着/你應該覺得驕傲
很多人想失戀也沒有目标
……
沒什麽煩惱 恐怕就想到
什麽生存意義想到沒完沒了
你給我聽好想哭就要笑
其實你知道煩惱會解決煩惱
應絡明白了莫笠的用意,如果說連沁是一首童謠,那麽莫笠就是一首催眠曲。能懂她,能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