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唯有暴富&陷阱
季明染接過木盤, 直到帶着工具和背簍離開民宿，也沒有掀開那塊包着手套的布。
如果她猜的不錯, 副本內的死亡條件非常多，而這雙人皮手套就是觸發條件之一。
萬一她自己經不住吓, 手套掉在地上？或者身旁的小家夥沒見過世面, 露出什麽馬腳，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麽可怕的事情。
季明染邁着步子一直走到小月河, 突然回頭望了眼何解憂, 喃喃道：“我們在一塊這麽久, 都沒聽你說一個字。你被大蜘蛛圍攻的時候, 也沒有呼救，你該不會倒黴到是個啞巴吧？”
對啊, 我就是這麽倒黴, 何解憂點了點頭。
季明染彎下腰, 把手套塞到懷裏，然後憐惜地摸着她的頭頂, 咂舌道：“真是個小可憐。”
何解憂嫌棄地躲開, 季明染也直起腰來, 她突然擡起了小月河，急切地揮了揮手，“大繭子快過來，我們得開始幹活了。”
為什麽要穿過小月河？何解憂急忙追上去。
季明染走的非常快, 輕車熟路越過了一大片苜蓿地, 何解憂忍不住擋在她的面前, 她不明白季明染到底想做什麽？而對方就像料到了她的疑惑，輕輕地推開了她的小觸手，往背後簍子裏的鐮刀看了眼，耐心道：“二區菜地裏的那些蔬菜糧食都是人類變得，你知道吧？”
何解憂沉思。
“所以，不管是摘茄子還是掰玉米，我們都沒有活路。你也不想看到他們人頭落地的一瞬間，我也變成血淋淋的大白菜吧？”季明染露出一個從容的笑，“現在呢，要完成任務只有一個辦法。”
她看向小月河的那一邊，何解憂也跟着看過去。
難道季明染是想去一區偷東西？
一區的居民全是植物精靈，根據小月河的紀錄，植物精靈從很多年前起，就過着與世隔絕的生活。他們天生善良溫馴，從不參與部族戰争。但是近幾年，為了獲得生存領地，一區和二區的高層之間逐漸來往走動。兩塊區域對待人類的主張不同，看似勢不兩立，但冥冥之中又遵循着某種秩序，彼此牽制。
“我上次在小月河拿到了一把矩形鑰匙，你在副本這麽久，應該也拿到了不少線索和道具吧？”季明染停下腳步，着意看向大繭子，似乎在等待她的回應。
何解憂心裏笑，季明染這幅讨價還價的模樣，還真是有做商人的潛質。自己跟了她這麽久，屢次幫助她度過危機，直到現在才得到她的一點點信任，實在是艱難。
為了讓季明染放心，何解憂只好拿出誠意，那是她獲得的唯一的道具:[氧氣罩*2]。
季明染看了眼，腦海裏想起那一夜小月河畔戴着氧氣罩的巡邏隊伍，她瞬間明白了一些事情，笑着揉了揉何解憂的頭，“做的很棒！孩子。”
……誰是孩子？為什麽要用這種奇怪的語氣跟她說話。
何解憂站在原地，發現季明染根本沒意識到她惹惱了自己，自顧自地上路了。眼看太陽就要升起來，房東太太的任務必須在早餐時間開始之前完成，她只好繼續跟上去。
植物區的整體環境比動物區好太多，甚至所有的NPC看起來都比二區更加漂亮、生動。
“你有沒有發現一區和二區的區別？”季明染剛問出口，後知後覺地想起大繭子不會說話，忙拍了拍自己的嘴巴，自言自語，道：“一區裏沒有那些長得跟人體一樣的恐怖建築，說明這裏的生物對人類應該不像二區那麽仇視和排斥。”
季明染不覺膽子更大了一點點，她穿過枇杷樹，發現了一群人類正在草地上編織席子。她觀察了一會，心想，既然人類能正常在一區活動，就說明她其實沒有什麽危險，而真正有的危險的可能是與一區對立存在的動物們。
她伸手招呼身後的大繭子，正囑咐道：“你注意隐藏，畢竟你的角色是動物，容易被他們盯上。萬一出事……”
季明染話都沒說完，地面就“刺溜”一聲，有三四根藤條從腳下騰空穿過，她扭過頭，眼睜睜地看着大繭子被藤蔓纏住脖子，生生拉進了一個會呼吸的小草洞裏。
那洞口就像人的嘴巴，一開一合忽大忽小，看似柔軟，邊緣卻都是皮屑肢體的殘渣。
季明染一把拉住何解憂的腳，結果卻被巨大的吸力強行吸進了洞口，她不敢掙紮，直直墜落，整個路徑像是傾斜60度的腸道，從上而下十幾米的行程跌得大繭子變成了泥疙瘩。
最終，季明染和何解憂被卡在半個像是镂空花生殼一樣的容器裏。
季明染水平望去，他們的周圍還有十幾個大小不一的“花生殼”，同樣在殼裏的是只剩下的枯骸的動物屍體，有的是雞鴨、有的是蛇蠍，還有蜷縮幹癟的大蜘蛛。這些動物軀體完整，像是被活活餓死的。
何解憂的頭部被擠壓在底部，她發現下面全是冒着黑煙的焦炭。這些焦炭的上面鋪着一層煤，将燃未燃，沒有完全燒透的，散發出很重的煤煙味。
她心跳驟停，某段記憶突然浮現。
季明染正琢磨着如何逃脫的時候，突然看到原本還在掙紮的大繭子不動了，她把腦袋卡在“花生殼”的另一端，像是被什麽給定住了。她趕緊提醒大繭子，“趕緊捂住嘴！你不要命了吧！”
底下未完全燃燒的煤炭散發出一氧化碳，人體吸入大量有毒氣體會影響視覺和聽覺功能，而且極其嚴重的話，很可能會當場死亡。
可大繭子卻突然像是中了邪一樣，站了起來朝着空中踩出了一只腳。季明染心道不妙，死命拉扯着她的手臂，她好像是被扯痛了，忽而回頭露出一個奇怪的表情。
“花生殼”吱嘎吱嘎地搖晃，好像下一秒就要砸落下去。
季明染看到大繭子眯着眼，好像有些眩暈，她嘴巴一張一合，反複說着一個字。
這是……季明染試着比了口型，終于知道她在說什麽，不覺愣了一下。
“媽。”
大繭子為什麽要喊媽媽？這和闖關有關系？
季明染來不及多想，在牆體脫落的瞬間迅速點擊手環。
嗵——
“花生殼”砸向煤煙的一瞬間，地面露出火紅的炭火。大繭子感覺面部有風掠過，她掙紮在半空中，手臂的疼痛讓她稍微清醒了一點。何解憂微微仰頭，就看到季明染一臉猙獰地拉着她，而她手裏緊緊地攥着一條粗糙的繩子，繩子的另一端死死地釘在洞口的石塊裏。
“你真是不讓人省心。”季明染艱難地攀爬到洞口的凹陷處，她埋怨歸埋怨，手卻已經搭在了何解憂的手腕，在确認她的各項屬性正常，沒有生命危險後，才擡手朝她腦門不輕不重地拍了兩下。
“老娘的藥不值錢嗎？不是用命換的嗎？你那麽急幹嘛啊？看不到下面多危險嗎？你找死不要拖累我好不好！小菜鳥！”
何解憂恢複了意識，總算發現自己失控後發生了什麽，她放低了姿态，蹭蹭蹭地坐到季明染的旁邊，抱歉地垂下眉眼。
季明染這才不生氣了，她用白鬥篷半捂着嘴收回自己剛買的道具[救命索]，又給大繭子遞去另一塊袖子，湊到她耳畔低聲問：“你剛剛為什麽喊媽媽？”
何解憂的睫毛輕輕一顫，她迅速搖了搖頭，躲開季明染的目光，在地上劃道：“沒有。”
季明染奇怪地打量着大繭子，總覺得這種感覺似曾相識。
洞口下面全是焦炭，濃濃的煤煙不斷湧動，如果他們一直躲在這裏，必定是死路一條。季明染想了想，迅速她整理好随身的背簍，示意大繭子往上爬。
很明顯，他們是掉進了一區的陷阱裏。以目前的狀況來看，他們很有可能會被甕中捉鼈，可他們一個人、一個蠶繭，似乎也沒高招另辟蹊徑。而季明染也已經沒有道具可兌換了。
快到出口的時候，季明染的腳步放緩，她感覺背後總有奇怪的“噗呲”聲和一下一下的拉扯感，扭頭就看到大繭子正在朝她吐絲，白色的絲線一下子将她包裹起來。
“卧槽。”
附近巡衛的士兵在陷阱周圍守了十分鐘，他們都快懈怠的時候，終于看到有個小東西爬了出來。
何解憂吃力地翻出通道，松弛地趴在洞口上，輕盈光滑的身體随着洞口的呼吸慢慢起伏，她還沒被逼問就主動舉起了雙手。
守衛用類似大喇叭的吸盤把她拉了出來，她身後還拖着一個大大的白色團子，就像個肥大的線轱辘。
守衛們用花枝戳打着“線轱辘”，突然聽到“嘶嘶”聲，被捕的大繭子朝着一個芒果輕輕一吐，那果子就跟失去生命一樣脫落在地上，滾成一個和“線轱辘”差不多形狀的東西。
“原來是進來偷東西。”守衛語氣極差，卻沒有動手攻擊，他們擡着大繭子離開了陷阱，季明染才敢動彈。大繭子朝她吐絲的時候，她還以為又遇到一個黑隊友，幸虧她還會寫字，在蠶繭的內部留了字跡。
字跡是綠色的，季明染摸了摸，還有點濕。這是…….她的血跡。
季明染配合着大繭子的計劃，聽到腳步聲消失立刻拉開一根線頭，原本密不透風的蠶繭瞬間就化作一灘絨線。
她鑽到草叢裏一路探進，果然在一處果園裏發現了自己所需的蔬菜和糧食。
有兩個穿着金色衣服的小男孩拉着一輛架子車，車上滿滿的玉米棒子，最上面整整齊齊一層是連根剁下的玉米杆，車子兩側的縫隙裏塞滿了剛拔下來的綠毛豆。
“今天大食堂的夥食足量了！我們再摘點香瓜帶回家吧？”提議的男孩子個子有點矮，但是看起來很強壯。
另一個高瘦的男孩子極力反對，“不行，長老們說過，不能過度采摘。”
“這都是低等植物，天生就是給我們吃的！要不然他們存在的意義是什麽？哎呀沒事沒事，你要是擔心，我們就再多摘點嫩玉米，給長老們也送回去一份。”
“可是……”高個子為難又糾結，站着遲遲沒動。
矮個子好笑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強行拉着他邊走邊道:“就你古板！你不知道嗎？大家都這麽做。”
季明染趁他們不備潛入了植物園，在确定這裏的蔬菜糧食都沒有生命體征後，她動手摘了足量的茄子扔進了背簍裏，然後躲在車輪旁悄悄偷了七八個綠皮玉米棒。
她剛要走，就聽到兩個小男孩說笑着跑了回來，只好把背簍藏到玉米杆下面，自己趴到架子車的車身下面。
男孩們正因為完成了今天的采摘而開心，可拉着的車子不知道什麽緣故，突然變得有些沉，他們不得不走到後面查看，季明染只好舍棄自己的勞動成果，随着他們的移動而閃躲，尋找新的“避難所”。
這是一棵有門的樹洞，遮蔽在灌木叢裏，她關上門才發現腳下落着一張紙，上面寫着：閑人禁入。
“你是什麽人？”
季明染擡頭，看到面前的鏈橋對面是幾十雙紅色的眼睛，他們圍成一圈正在跪拜着什麽，此時卻齊刷刷朝她看過來。
人群中央的空地上浮起一團金光，金光籠罩着一個輪廓，給人一種神靈降世的強烈錯覺。
“孩子，不要怕，過來。”
季明染的手背在身後，試着拉了拉門環，卻發現這扇門像是長住了一樣，完全沒有動靜，她錯愕地回頭，親眼看着這扇門竟然一寸一寸地消失了。此時，一個白色大圓球摔了進來，沖到她的懷裏，季明染一個沒站穩，腿一軟就坐到了地上。
門消失了，她原本站在的地方也變成了一座荒蕪的地下城。大繭子也從地上爬起來，驚訝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你也是人類的一員，你應該加入我們，成為這個世界的制裁者。”
大繭子擋在季明染身前，她一路跑過來早已累得上氣不接下氣，眼前的金光越來越耀眼，那些紅眼睛也不斷靠近。
季明染道:“你們也是人類？”
“我是一區的夜間護衛。”
“我是在一區慈善學校打工的匠人。”
“我是一區的長老們收留的孤兒。”
零星的咒罵中，季明染聽到寥寥無幾的“正面言語”，然而這些人無一例外都被金色人瞬間處決，那些人當着他們的面化作一灘污血，這些污血順着地面爬進了金色光芒裏。
金色人的聲音朦胧而神秘，他繼續召喚着：“孩子，你不想奪回屬于我們的世界嗎？”
何解憂還在觀望，突然看到季明染急速沖了上去，高高躍起，一腳就踢飛了“金色神明”的外殼，随着她的腳尖落地，神明的光芒遁入黑暗，只剩下地面一灘長着五官的爛肉。
它蠕動着，醜陋的嘴巴說：“該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