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章節

兄弟又浮現在眼前,剎那間動一搖起來,幾欲不顧一切的打馬而去。縱然解不了赤丸又如何,能活着看一眼故鄉也是好的,行屍走肉般的臣虜走一狗,與死何異。

可是……

北方的風凜如刀割,不知是什麽力量牽引,他怔怔的看着遙不可見的山影。

抛下一切逃遁而去?

失敗的責任全數落到迦夜身上,在斷崖之上,重重的推她一把?

任務落空,影衛叛逃,對她而言意味着什麽?

那雙瘦弱的肩膀,可還承擔得起重重襲來的逆浪?

赤雕依舊在耳邊勸說,他閉上了雙眼。

良久,沙嘎的聲音幾不可聞。

“回一教。”

迦夜依然立在窗邊。

聽着他述說經歷的細節,一直不曾回頭。

“為什麽沒刺下去。”沉默的聽完一切,她淡漠的詢問。

他沒有回答,也不知如何回答。

寂靜了許久。

“為什麽回來,你知道會有什麽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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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場?

不外乎背負起一切罪名,攬過所有責罰。

運氣好或許能揀一條命,終身為最下層的奴仆;運氣不好會按最嚴的教一規,受盡種種酷一刑,釘在刑臺上痛足七日七夜後死去。

教中的刑律之嚴,與位高者的享樂一般超常,人所共知。

她終于轉過臉,黑眸幽深如夜。

他垂下眼,心中一片死寂的灰暗,木然的開口。

“我的命是你的。”

沒看見迦夜是什麽神色,只聽得她冷冷的吩咐。

“去刑堂領三十鞭,入死牢,等候教王發落。”

三十鞭。

皮一開一肉一綻的劇痛漸漸麻木,死囚牢裏沉沉的腐氣撲鼻而來,他盡量伸直腿,靜靜的靠在石壁上。不遠處,一只碩一大的老鼠正啃着潮腐的木角,黴爛的稻草下,數只蜘蛛從陳年髒污的血漬上忙忙碌碌的爬過。

四周不時傳出拷一打的慘號和憤怒的咆哮,種種怨怼罵聲不絕,宛如詛咒徘徊在耳畔。黑冷的囚一室長滿了青苔,無窗無燭,照不到天光,不知有多少人在這裏度過最後一段時日。

獄一卒也有些奇怪,少見如此靜默的死囚,仿佛業已全然認命。

“殊影。”一張熟悉的臉在栅邊現出,九微掩不住焦灼。“你怎麽樣。”

他想扯出笑,卻僅是無力的彎了彎嘴角。

“還好,這點傷不算什麽。”

嗒然一響,一匣上好的傷藥抛在手邊,猶帶着體溫。

“你別多想,先忍着點。我試試有沒有辦法幫你開脫。”

開脫?怎麽可能。

在教王蓄意打一壓之下,無異于天方夜譚,彼此心曉事情有多絕望。

“迦夜會怎樣。”

“你還問她?”九微登時氣結,直想狠狠的鑿醒他。“她把你丢在這裏不管不問,分明是打定主意丢卒保車,舍棄你來保全自己的地位。”

“是我罪有應得。”他澀澀的接口。“她早警告過我不能失敗。”

“沒見過這麽狠心的女人。”九微恨恨的低咒。“別說求情,她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他沉默的聽九微抱怨。

“千冥準備把責任全推給你,以免波及到迦夜。教王怕也有此意,殺了你就當是斬了迦夜一只臂膀,既削了她的勢力,又貶抑其地位,比直接對她下手好得多。”

“只怪我自己授人以柄。”

“為什麽失手?我聽說你差一線就成功了,就因為鄯善國的公主?”九微納悶而不解。“你什麽時候變那麽心慈手軟。”

“那個女人……”

喉頭有點艱難,他閉了閉眼。

“長得……有點像和我訂過親的人。”本已模糊不清的面容,驀然從記憶中翻出,一剎那凝滞了思緒。

“在江南?”九微呆了半晌。

“嗯。”幾乎想不清是多久以前,乍然憶起,仿如前生。

九微挫敗的嘆息。

“真是冤枉。”

“教王十日後會提你上殿正式裁斷,我會力争去殺了鄯善國主完成任務以替你贖刑,紫夙也會幫補開釋,還未臻絕望,你千萬沉住氣。”

“不行。你這樣會招來教王疑忌,惹禍上身。”他沖口而出,激動起來。“況且鄯善國師的功一力極高,非你我能敵,眼下戒備森嚴,倉促貿然行一事只會搭上性命,萬萬不可。你的好意我心領。我已時日無多,若要連累你也步入險境,我情願即刻求死。”

九微咬咬牙。

“我相機行一事,你少說兩句,自己顧好身一體。”

“九微!”

“放心,我自有分寸。”黑色的人影一閃便已消失。“我尋機再來看你。”

話音落在耳畔,他靜默許久,用一力握住了玉匣。

勾心

十天并不長,過得卻極其緩慢。

沒有天光日色,甚至連時間感都消失了。

六翼都暗裏來看過他,捎來各式各樣的傷藥衣食,說着寬慰的話,眼中藏不住黯然,誰都知道,這一次怕是再劫一難逃。

迦夜一次也未曾出現。

據六翼的說法,她最近非常忙,整夜整夜的處理案卷情報。不知是不是想借着忙碌彌補失敗的挫折,時常能看見她房一中的燈火亮至天明。

九微私下對迦夜極為不滿,礙于在他面前不便破口大罵。

似乎是私底找過迦夜,希望她能說服千冥,四使一同出面力勸,寧可受懲為奴也好,盡量保全他的性命,卻被冷冷的拒絕。

她全然撇清,漠不關心。

九微失望之極,他只是沉默。

關心情切,九微甘冒大不韪,不顧招來疑忌之險四處奔走。可這種方式非但不能讓教王從輕發落,反而容易引火燒身。一個中原出身的影衛,引起四使聯保,對教王而言是多麽危險的傾向,殺心只會更盛。

迦夜的所做所為雖然無情,卻是明一哲一保一身的上策。

舍棄一個棋子,平息教王的怒意,她仍然是尊崇優越的雪使。教王依舊會器重,在執掌西域諸國方面,無人能出其右。

略為小心謹慎,她的地位将穩固如初。

這也是他回來的意義。

什麽時候起,她開始成為他的重心?

五年了,連續不斷的殺伐內鬥,腥雲翻滾,并肩而戰。

不管波瀾幾度反複,她始終站得筆直,像污泥中拔粹而出的青荷。

她曾說他不适合在教中生存。可在他看來,她又何嘗不是。盡管她冷血,多疑,擅謀,且機心重重。

九微說他動了心,自己也說不清究竟是怎樣的感情。

欽佩而警惕、憐憫而戒慎、惋惜而提防,心疼而不争,種種相悖的情緒混雜,說不出哪一種更多。

若僅有怨憎多好,若她從頭到尾都如紫夙千冥一般多好。

即使在暗無天日的地牢,生存的時間所剩無已,她仍是滿滿的占據了思緒。愚蠢至此,他自己都忍不住唾棄自己。

門外傳來獄一卒沉沉的腳步,門開了。

第十日。

跪在階下,他一直沒有擡頭。

前方的明來暗往熱鬧非凡。

千冥力陳此次任務失利的全責在他,主張用重典以正教威。

紫夙不陰不陽的含沙射影,點出迦夜謀劃失當之誤。主張從輕發落,責懲迦夜,建議教王削權以彰其過。

九微建言由弑殺組出面重新執行刺殺之務,平抑此次失手的影響。

教王在玉座上笑吟吟的看階下暗鬥,許久不曾出言,直到争辯日趨激烈,才開口打斷。

“怎麽不見迦夜。”

三人靜下來,紫夙柔柔的應答。

“禀教王,據說雪使正拟出使且末(地名),無暇他顧,我看……”她掩唇嬌一笑幾聲。“倒像是自知有虧,心虛的避開一會審呢。”

“近日諸國來使甚衆,雪使繁務極多,這點小事何足挂齒,自有教王聖裁。”千冥冷橫一眼。

“到底是她自己的影衛,還是該來一趟的好。”教王漫不經心的撚着腕間玉珠。

九微正待開口,驀然眼皮一跳。

一抹纖影步履輕一盈,不疾不緩的踏入大殿。

“迦夜參見教王。”

他的眼睫僅能看到白色絲衣輕拂,從玉石地上行過,秀小的足尖藏在裙裾之下,清冷的話音沉靜如初。

心微微一跳。

“迦夜,你來得正是時候,可是要替你的影衛求情?”教王慈霭的垂詢。

殿中靜谧了片刻。

“禀教王,迦夜僅是去且末之前面辭,并無他意。”

九微登時臉色發青。

“原來如此,眼下正要處置他刺殺失敗一事,你有何見解。”玉質般的長甲輕叩扶手,教王眯起眼,仿佛要探察出最細微的神情。

“殊影犯了教一規,自然有教一規懲處,豈有迦夜置喙之處。”

“千冥主張重刑七日後處死,以警效尤;紫夙提議飼以墨丸發為下奴,以你之見,哪一種更為合理。”

“以迦夜看來,當然是千冥所提的更符合教一規。”她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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