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章節
口不能言,目不能移,心神俱為之擄。
鼓槌在鼓上飛舞游走,姿一勢極其優美,柔如花朵舒放,急如狂風驟雨,密而不亂,疏而有制,聲聲懾人心魂。四周立有數面小鼓,皆是清秀的童子槌持相和,一色短打,英爽而利落。
鼓聲在一片摒氣中持續走高。越來越快,巨鼓重捶,步步相扣,如敵陣緊逼兵臨城下。黑雲壓城畫角連天,殺氣嚴霜一觸即發,就在心都要從腔子中跳出的一瞬戛然而止。
四周死一般寂靜。
良久,忽然爆出喝彩,掌聲和贊嘆之聲滿盈園內,所有人都被鼓聲吸引,由衷的嘆佩。
鄯善王亦忍不住贊嘆,詢問一旁随立的內廷侍長。
“這是哪的藝人。”
“回主上,此乃烏孫國的流浪藝人,以鼓藝聞名,此次恰好途經我一國,被召來獻藝。”侍長抑不住得色,“全賴司禮官于市井偶見,不然就錯過了。”
莎琳低首假作啜酒,忍住一抹笑。
司禮官是內廷侍長的親侄,此次所薦之節目大大出彩,難怪得意不已。
侍長忽然俯在王耳邊說了句什麽。鄯善王眉梢輕揚,眼中流一出暧昧的趣致。“果真如此?傳他們上來看看。”
一群童子跪伏一在地,或許是多方歷練,并無緊張局促之色。領頭的童子身形瘦小,臂扣鎖環,臉上戴着一個猙獰的面具,魔王般張着鐐牙巨口,令人望而生畏。
“表演得很好,本王甚喜,賜賞。”
“多謝國主厚賜。”齊齊伏下頭去叩謝。
“你們是烏孫人?”鄯善王盯着領頭的童子,目不轉睛。
“回國主,我們大多是烏孫人,也有些是各國流浪的孤兒。”領頭的童子一直不曾擡頭,語一音微冷,說不出的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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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邊沉默的國師忽然開口問了一句,場中多人聽不懂,跪伏一在地上的人卻懂了,同樣以烏孫語回答。
問答數句,國師點點頭不再開口,顯是确認了對方的出身。
“為什麽要戴面具?”鄯善王又問起來,像是頗感興趣。
“回國主,授藝的師父說鼓藝來自天神所授,不可面視,以表敬畏。”
“現在可以摘下了?”
“是。”
“摘下我看看,什麽樣的人能擊出這樣的鼓。”
童子躊躇了一下,伸出手摘下了面具,緩緩擡起了臉。
男童一般的黑衣短打之下,竟然是個女孩。
黑發垂髫,明眸流光,肌膚如冰雪之色,唯有嘴唇鮮紅。
腰身細小,雙一腿纖長,微曲的頸項白如玉瓷,額際微微見汗,想是一番勁鼓頗為不易。稚齡年少,身量未足,卻已有驚人的麗色,在夜境的華燈下猶如傳說中的姹女,奇特的誘一惑心神。
一時衆人皆靜,偌大的庭院只聞呼吸之聲。
早早退席的莎琳悶悶的扯着紗巾一角,糾來扭去。
什麽鄯善國第一美一人,自從那個女孩摘下面具,所有人都盯着不放,哪還有人注意到上首的公主。
連父王都不例外,眼睛亮得吓人,還低聲咐咐了內廷侍長什麽。直到那群童子退下去,才又恢複了熱鬧。
貼身的女侍看出她的不悅,輕聲安慰。
“殿下何必生氣,今日公主的美名将遠揚諸國,屆時求親的才俊多不勝數。”
“那個丫頭真的很美麽?”她不悅的嘟起嘴。
“怎及得上鄯善最尊貴的公主。”侍女含笑拔下她頭上的釵環。
“為什麽那些人都在看她。”
“我倒覺得吓人,和公主的美不同,那個孩子的容貌有些妖氣,說不出哪裏不對,像大漠裏的妖魔專惑人心呢。”“妖?”
“對呀,據說有種妖魔能化成一人形,迷惑過路的行者,吸人精血。”
“那種東西怎麽可能到得了王宮。”她撇撇嘴,不為所動。
侍女失笑,以象牙梳輕輕理順烏發。“公主說的是,什麽樣的妖魔也抵不過鄯善的勇一士。”
勇一士?不期然的又想起那張冷漠的俊顏,心情忽然好起來。
說說笑笑的嬌一聲軟語在夜色中淡去。
夜深了,王宮漸漸沉入靜谧的黑一暗。
度劫
鄯善王在侍女的環繞下除去華麗厚重的王服,畢竟是五十餘歲,盡管保養得一法,持續的夜宴仍令他感到疲憊。但一想到某件事,體一內湧起熱流,再度興一奮起來。
國師悄然出現在身後。
“禀國主,已經探過了,那個女孩不谙武功,身份無誤,應該安全。”
他無聲的笑了笑,揮揮手,周圍的人退了下去。
他移步走入寝殿內室,豪華寬大的床一上,蜷着一個纖小的身影。
“皮膚真好,滑得像絲綢……”低喃的男聲帶着濃厚的情一欲,“做流浪藝人真是可惜了……這副身一子服侍過多少貴人?”
“為什麽不說話,怕了?”
“腰很美,又細又軟,還有胸……”嘆息般的話語,呼吸漸漸粗起來。
“別發一抖,我會好好疼你。”
“真是漂亮的腿,這麽直……”喘息越來越重。
“為什麽抓我,是咬得太重?”
“別怕,讓我好好品嘗……”
“臂環很礙事,咦……底下有什麽?守宮砂……你怎麽會……”
銀燭跳了跳,死寂的室內猝然閃過一絲極細的微芒。
沉重的牢門在吱啞聲中打開。
九微沖進來,興一奮得抓一住他的肩。
“迦夜成功了,她殺了鄯善王,教王依約免了你的過錯,你可以出去了。”
成功了?
他有點不敢置信,沒人會比他更清楚再次刺殺的風險難度。
“她……可有受傷?”
“看來沒有,業已去殿內複命,現在回去休息了。”九微綻出笑意,“總算她還有心,沒有撒手不管,不枉你為了她回來認一罪。”他稍稍放下了心。
“她用了什麽方法。”
“誰知道,反正有效。”九微聳聳肩,“我們都被騙過去了,以為她準備撇清關系推個幹淨,沒想到反而被利一用了說辭,連教王都找不到拒絕的借口,現在她一擊成功,你總算不會有事。”
“九微……”他張張嘴,說不出謝字,那樣重的情誼,怎是一個字能言說。
九微了然的擺手。“少廢話,看你一身狼狽,快回去沐浴更一衣才是正經,難道在死牢裏還沒呆夠,我還當紫夙打點的不錯呢。”
失事多少天了,他第一次笑起來。
現在的囚牢幹淨整潔,被褥齊全,飲食也好上許多。比起初時的糟糕,幾可算是天上地一下。他怎會不知,能獲得這般優待,必定是九微托囑紫夙的結果。
九微挑了挑眉,憂心既去,一貫的促狹又泛出來。“聽說紫夙來過幾次。”不懷好意的笑,目光上下打量,“她說過些什麽?”
“無非是拉攏之類。”
“就這?”九微壓根不信,笑得極其暧昧。
“嗯。”看着對方的詭異的表情,他好氣又好笑。“你想聽什麽。”
九微遺憾的撇嘴,把他拉起來推出囚一室。“想也知道沒什麽樂子,你那死腦筋不說我也猜得出來。”
再次回到水殿,恍如隔世。
六翼喜出望外,圍着他說個不停,半晌才在赤雕的強令中退下去。
洗漱更一衣,重又整潔如常。
走至迦夜的房前,恰逢綠夷端着托盤而至,盤中放着大大小小的藥瓶紗棉,他心中一緊。
“她受傷了?”
“回公子,雪使說略有輕傷,吩咐小婢取來候用。”綠夷自然知道問的是誰,斂妝垂首道。
“迦夜可在房一中?”
“雪使早前在沐浴,現下大概已休憩。”回答并不太肯定。
他接過托盤,輕輕敲了敲門,全無聲息。
“你先下去。”
看着綠夷走遠,他推門踏入室內。
偌大的房一中空無一人,他微一猶豫,走入相連的隔間。潋滟波光在室內明滅,搖曳不定,是迦夜私用的浴池。池中之水引自山泉,常年溫熱,她每次殺一人後都有沐浴的習慣,多年一直如此。
池前有一扇錦屏擋住了視線,他将托盤輕輕擱至屏邊,正待退回,嘩的一聲水響,仿佛有什麽自水底翻上來,一聲疲倦的嘆息回蕩在室內。
靜了半天,聽得離水的腳步,一只手從屏障後伸出,撈過了托盤。
雪白的臂上綴着鮮紅的守宮砂,但令人震訝的卻是青紫咬痕,掐痕,淤傷的印記觸目驚心。
渾身的血液驀然冰冷。
一瞬間明白了許多,卻不敢相信。
腦中空白一片,無意識的沖過錦障闖入了水霧氲氤的室內,他本能的想求證什麽。
迦夜坐在池邊,纖細的腿垂在水裏,濕一淋一淋的長發搭在身前,瘦弱的肩胛上有一道猙獰的裂傷,她輕曲腰一肢,艱難的給自己上藥,小一臉在水氣中更顯蒼白。身上諸多青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