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章節
紫紫的印痕,又以胸前最為驚心。
猝然聽見腳步,她擡起頭,剎那怒極,素手一掀,托盤連同其上的瓶瓶罐罐一并飛起,破空砸來。
他沒有避,一只玉瓶擲中了頭部,力道如着重捶,眼前一黑,沖力帶着他退了幾步,已然置身浴一室之外。
一縷鮮血順着額角流下,他只是愣忡。
耳畔嗡嗡作響,适才見的情景仿佛烙在了心底,燙得神一智全無,心神欲裂。
不知過了多久,迦夜自屏後踏出。
黑發猶在滴水,零落的披散兩頰。衣襟略為散亂,仍帶着霧氣濕意,淡淡的掃了他一眼,在床畔坐下。
“你出來了很好,下去休養吧。”
寂靜許久,沙啞的聲音響起。
“你……用了什麽辦法。”
“你不是猜到了?”迦夜一只手拭着長發,臉白的近乎透一明。“色殺。鄯善王多詐難測,唯好幼一女,我便利一用了這一點。”
“你從來……不用色殺。”
“總有第一次。”她無表情的淡瞥,“反正也沒什麽損失,它很有效。”
翻湧的情緒塞住了胸臆,他無法再開口說話,用一力咬住了牙。
“去把香點上,選淡雅安眠的那種。”
他沉默的照辦,一絲絲香氣蔓散開來。又垂下簾幕,室內光影轉暗。
Advertisement
“下去吧,我要休息。”
聽着腳步漸去,她小心的躺在柔一軟的絲褥上,盡量不碰到傷口,緊繃的情緒終于一點點放松。
殺了鄯善王算是暫時應付了教王的難題,接下來仍是不能絲毫懈怠,還有積壓的事務連篇累牍,休憩的時間不多,她合上眼睫,漸漸被睡意侵襲。
朦胧中,有人接近了床邊,挨得越來越近……
她猝然醒來,袖中的短劍閃電般探出。
去而複返的人半跪在床邊,雪亮的寒芒抵在喉間,他似乎不曾感覺,靜靜的看着她。
不知是不是受傷所致,她的頭昏昏然。一寸寸挪開劍,牽動了背上的傷,沁出一身冷汗。
“你又回來做什麽。”
黑眸掃了一眼他手中的玉盤,“我已經上過藥,不妨事。”
“背上的傷包紮不易,我替你敷藥。”
“用不着,也不是什麽重傷。”額頭的溫度越來越高,她有點撐不住了。“你出去。”
“我會很快處理好,你也不希望別人發現你受傷。”他徑自拔開瓶口,探臂将她翻轉至俯卧,動作輕而堅決。
“稍為忍耐一下。”
或許是傷勢帶來的虛弱,她沒有再拒絕,手邊的劍被他取下擱在一旁,軟一軟的伏一在榻上,呼吸微亂。
他以銀剪破開背上的衣物,不出所料,僅僅胡亂的裹紮一下,并未仔細護理。他仔細的清潔上藥,綻裂的傷口根本不該沾水,她卻浸泡許久,愈合的時間必定會滞後了。
指下的肌膚發燙,蒼白的臉泛出不正常的紅暈,眼神也沒了以往的淩厲,看起來孱軟無力,像個病弱的孩子。
“背上的傷……是誰。”
良久,低弱的聲音微帶恍惚。
“鄯善國師。只怪我逃走的時候經脈初通……反應慢了一點。”
“經脈?”
“他們防得很嚴……我用金針自閉武功才瞞了過去。”藥粉裏麻痹催眠的成份逐漸生效,她的精神松馳下來。
“你用了毒殺?”在那樣險惡的環境下自禁武功,他無法想像。
“嗯……我在指甲中藏了藥,劃破了他的皮膚……再以金針一刺入心室……”女孩的聲音越來越輕,模糊難辯,傷熱和疲倦一同襲來,侵蝕了神一智。
他默然包紮,動作極輕柔。
昏沉的人兒無知無覺,淡粉的唇角有些潰破,他知道必是出于她自己的咬齧,輕挑了一點藥粉敷上。
幼一嫩的肌膚上,怵目的青紫格外礙眼。修一長的指尖輕輕一觸一摸,凝滞良久。
潛藏的心事如燃一燒升騰的暗香。
在半空彌散,不為人知。
心瀾
斜陽從窗口灑入,帶來柔和的暖意。
寬大的書桌邊,男子翻閱着各國的情報,檢點歸類。聚精會神的執筆摘錄重點。桌子對他來說有些矮,挺拔的身形稍傾,飛揚入鬓的眉微蹙,唇角好看的抿起。側面的輪廓清俊非凡,配上冷銳如鋒的氣質,足以教人失一魂。
這樣的男子,怎會落至如此地步。
她伏一在枕上茫然出神。
以他的身份作為臣屬,該是委屈至極。
冷酷無情的命運如一只可怕的巨手,肆意拔弄着人的際遇。彈指便将江南鮮衣怒馬的少年扭曲為伏首驅策的影奴。
在橫蠻粗砺的現實之前,除了順應,又能如何。
他已算适應得很好。
沒有怨怼,沒有愚蠢的掙紮,沒有自毀自傷的舉動。
即使忽遠忽近,冷淡如斯,他也不曾抱怨,更沒有背叛的行徑出現。易地而處,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得更好。
在罪惡如淵的環境中生存下來,多麽不易,長期堅持的信念意志一分分摧折,他還能撐多久?
男子忽然望過來,正對上她的眼。
深遂的眼眸映着陽光,剎那間迷失了心智。
默默對望良久,他走過來,拂開一縷落在頰上的發,又去倒了一杯水,小心的将她扶起。
受傷之後,她總容易口渴。
半靠在胸膛接過茶杯,喝得一急,不留神嗆咳起來。牽動了傷口,背上驀然抽痛,他避開傷處輕一撫着背,平抑急促的氣息。待她平靜下來,修一長的手指輕輕拭去唇畔的水,取下了杯子。
“慢一點,一次喝太多不好。”低低的話語在耳畔,說不出的溫柔。
她不自覺的點頭。
“可還要再睡?”
“不必,堆積了太多事情,得盡早處理。”熱度已經退去,只要不動傷處,除了綿一軟無力其餘尚好,她試着撐起身一子,被他攔下。
“我歸納了一部分緊要的,一會拿給你看,急待處理的我念給你聽。受傷之後又連日趕路不曾調養,現在還很虛弱,暫時不要下床的好。”
他的态度溫和又強一硬,她很不适應,素來他只是聽從命令,何來這般主動決定一切。
不等她說話,他取過數個軟枕,密密墊在身後,讓她得以較為舒适的側伏,又取過适才謄抄的要點任她展閱。
一筆潇灑飄逸的草書入眼,她不禁微訝。
“你寫得一手好字。”
教中密事多以口頭傳達,鮮少見他動筆,文書類的事情丢給他後也未曾過目,比起自己随意潦草的字跡,着實漂亮許多。
“平日總看我寫的東西,倒是委屈你了。”想來那一手粗糙的文一字實是不堪入目,她自嘲的笑笑。
“你只是練得較少。”他沒有笑,認真的回答。
“今日也算見識到家學了。”她些微調侃,感覺到身邊的人稍稍僵硬,仿若未覺的說下去。“我四歲後即未曾練過字,直說差勁無妨。”
“練字并沒什麽用處。”
她微微一笑,有些乏力的垂下手中的箋紙。
“你說的是,這裏唯有殺一人的功夫最實用。”
“你不該在這種地方。”
他的話音極低,她只作未聞,随口岔開。
“對了,我見到了鄯善國的小公主,确實美貌,尤勝煙容,難怪你下不了手。”
“我不是因為這個原因……”俊顏不自在的撇開,說不出真正的緣由。
她并未追問,淡淡的提醒。
“不管什麽理由,下次不要再失手了,你給了她機會,等于斷送了自己的性命。”
他靜了半晌。“為什麽救我。”
歷來最擅長權衡利弊,斟酎損益的人做出這種決定的可能近乎為零,其中的風險遠遠超出了想像,一旦失手,她面一臨的将是何等情景不言自明。
“你還有利一用價值。”她垂下睫,語氣平淡。“僅此而已。”
很符合她一貫風格的回答。
看着淡漠的素顏,竟然一無波瀾,仿佛這個答一案早在意料之中。
“迦夜。”
“嗯。”
“你想要什麽?”他凝視着她的臉,“什麽原因讓你甘願留在這個鬼地方。”
什麽理由讓一個并非貪圖權一勢富貴的人緊一握大一權,不是陰暗嗜殺的人不離殺戳征掠,不是冷漠無情的人心如鐵石,他很想知道。
女孩愣了愣,眼中某種陌名的東西閃動,卻難以解讀。
“想要的……自然是有,只是很難得到。”她有點恍惚。
“即使付出一切代價,包括性命?”他輕輕的問。
“嗯。”她合上眼,隔斷了可能洩一露的心緒。“即使付出一切我也要得到,不計生死。”
“是什麽。”
她笑起來,長睫輕一顫。
“我的願望與你無關。”睜開眼,僅有的一絲迷惘消逝無蹤,清晰冷漠如冰。
“殊影,我知道你想要什麽。”
細致的指尖輕輕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