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給魔尊安利心機女(三)

大家本是萍水相逢,飲酒吹牛,卻成了一場無情道與極情道法之争,未免掃興,紛紛散了。

那大胡子瞧着這謝長離衣着華貴,靈寶加身,遠觀其氣,不若凡人,定是修仙世家出身,因此也不敢繼續鬧下去。

謝長離也換了一副臉色,笑意盈盈邀請安栗:“與仙子很是投緣,可否與仙子共飲?”

安栗長這麽大還沒喝過靈酒,燕來雖不是她師尊,卻待她極為嚴厲,管東管西,不許貪花戀色,不許飲酒作樂,切莫心神渙散,懈怠修行。

怕自己醉後露出醜态,安栗攏了攏月白色的衣袖,正要以自己渾身乏累,回房休息為藉口拒絕,卻見黑夜裏一個模糊的輪廓若隐若現。

謝長離一把摟住安栗的腰,将她護在懷中,兩人靠得極近,能感受到對方的鼻息,謝長離一劍斬殺怪物,熱滾滾的鮮血漸在兩人臉上,順着面頰流淌。

安栗甚至沒看清他拔劍的動作,只記得那一劍快如閃電,在她面前晃過一道銀光,那怪物熱烘烘的鮮血便飙了出來。

怪物砰地一聲落到甲板上,吓得睡在甲板上的落魄修者魂飛魄散,擠作一團,生怕被波及。

“鬼面,可隐身,貌極醜,性嗜血,不過爾爾。”

多少人被她那一劍驚豔,注意到這位玉樹臨風的世家公子,姿容雅致,修為深厚,據方才所言,修的還是極情道,這樣的男人簡直讓人兩眼放光,垂涎三尺。

稍微有點姿色的女修都蠢蠢欲動,若是傍上此人,以後靈石法器自然不愁,況且誰不願找個對自己矢志不渝的人,仙道漫漫,縱然要修無情道,又有多少人耐得住寂寞。

安栗初涉情場,被一個俊美無俦的人摟在懷裏,不肯放手,心裏多少有點惱怒,情之一字,她不解不懂,唯一向她表露心思的還是宗主燕來。

她十五歲的時候,燕來醉酒欲行不軌,剝了衣衫,把她壓在床榻上,卻被她身上的功德金光刺傷,閉關三年,至今尚未能痊愈。

她要推開謝長離,卻被他緊緊箍住腰肢,溫熱的身體透過薄薄的法衣沾染着淡淡的暧昧,肉體相貼的滋味猶如溫水浸潤。

靈劍回鞘,燕來騰出右手,攬住她的後背,一本正經地拍着她的後背安慰道:“吓到沒?不怕。”

安栗猶疑不定,見他眉間清朗,毫無猥亵之色,并不似燕來當初那副□□熏心的餓鬼模樣,只當他真正擔憂自己,忍不住唾棄自己心中龌蹉,竟然覺着這樣一個初次會面的人對自己有意思,未免自作多情。

“多謝道友。”

謝長離掃了一眼鬼面,瞧它只剩下最後一口氣,也翻不出什麽花樣,便沒放在心上,全副心神都放在眼前之人身上,只覺得她哪裏都可憐可愛,恨不得咬下一口來。

手上的觸感實在讓人流連忘返,恨不得屈指摩挲一番,卻見安栗面色如此驚慌,滿身戒備,他眯了眯眼,心中思量着是否有人先她一步嘗過此人的味道。

他松開手,撤到身後,仔細回味一番,淺笑道:“相逢即是有緣,你我同去無量海,可與我一道,免去許多麻煩。”

安栗十五歲便已經半步金丹,稱得上雲笈大陸出類拔萃的年輕一代修者,并不将魔物鬼面之類的放在心上,她首次出遠門,歷練不夠,缺乏經驗,不敢随意信人。

她眨眨眼睛,婉拒道:“宗門歷練,恐怕不能與道友同行。”

謝長離沒有勉強她,兩人拱手道別,各自回房了。

一回到自己的地盤,謝長離便沒了方才翩翩公子的模樣,修眉斜飛入鬓,唇色濃染,眼角上挑,眼神冷酷淡漠。

揮袖一抹,一面水鏡緩緩浮現,裏面是個美豔的女鲛人,妖嬈熾烈,美貌讓人舍不得眨眼。

“吾王難得主動聯系雲瑤,莫非是思念雲瑤?”

“水晶宮可有異變?”

雲瑤撚起一朵水花,徐徐吹放,美豔不可方物,面對如斯勾引,謝長離依舊面色冷淡,鲛人個個美貌傾城,他看了百年,美人于她而言,比海裏的藻類還令人厭煩。

“并無異動,吾王不是在尋找交·配對象,可有進展?”

謝長離摸摸自己的左手,柔軟一笑:“自是尋着了。”

修眉一蹙,眉溝若隐若現,苦惱道:“她不曾動心。”

雲瑤暗自掐了一把水草,皮笑肉不笑道:“我們倒要看看是哪位仙子竟然讓吾王如此苦惱?”

沒察覺她語氣裏的醋意,又癡笑道:“是位正道仙子,好似虛歲十八,哎,有點難下口。”

鲛人發·情期酷烈,若是毫無法力的凡人配偶根本招架不住,他唏噓一番,幸好自己動心的是個修士,若是個凡人,翻雲覆雨一夜,恐怕要死在他身下。

謝長離發·情期将至,又遇到了心動之人,自然輾轉反側,寤寐思服,難以入眠,覺得夜裏安靜極了,他甚至能聽到心上人的呼吸。

鲛人一眼便能認定自己的情緣,且偏執殘暴,若是對方不肯答應,定要拖入水中,令她一生一世不得離開自己,素來在人修中聲名不佳。

若是個普通凡人還會眷戀鲛人的美貌,然而在功法高妙的修士眼中,紅顏枯骨,更有人斬殺道侶證道。

他的情緣貌似是個修極情道的癡心人,想到這裏,他提着的心稍稍放下了,只要有心有情,勾引,褫奪,強迫,一切手段都在所不惜。

安栗在船上三天,覺着自己好似在哪裏都能遇見謝長離,甲板上遙望雲彩的時候,對方悠閑地坐在船舷上垂釣,勾起一抹有靈的雲彩,夤夜觀星的時候,對方立在桅杆上修煉。

忍不住心裏疑惑不定,翻來覆去地想,想得都快入魔了,只能哀嘆一口氣,她私心并不厭惡謝長離,甚至隐隐有點心動,只是一想到燕來,就覺得膽寒。

前年四洲仙盟之時,混元宗一位道君頑笑要收她為弟子,她師尊都未開口,燕來一招便奪其生氣,令其化為白骨,四洲修者驚懼不已。

她偏好謝長離這種脾氣溫潤,清俊美貌,溫柔敦厚的男修,可她本就活得膽戰心驚,哪裏敢去禍害旁人。

選了這種飛得慢的雲舟便是為了領略聞所未聞的四洲景致,他們到南漓洲的時候正好趕上凡世的廟會,未曾見過世面的安栗便決心換一艘雲舟,同謝長離分別,莫要真正令自己動心,害了別人。

南漓洲廟會祭祀的還是燭照聖尊,凡人們擡着燭照聖尊的塑像全城□□,美人們提着花燈在聖像前款款而行,聖轎上擺着漉酒和青茅,其後跟着城中百姓。

彩燈翩然,火焰煌煌,應接不暇,她瞧着燭照聖尊的塑像,覺得分外親切,好似前世見過一般。

燈火人海之外,謝長離在□□人群的對面望着她,笑意融融,比這千樹燈火,游龍光轉更加攝人魂魄,安栗癡癡地望着她,只覺得漫天星雨,垂墜大地,這一些喧嚣都成為她二人身後的背景,她眼中只有此人此景。

在她恍神的時候,謝長離已來到她身邊,牽起了她的手,掌心的溫度在涼涼的夜風中一片暖煦。

“你沒走?”

謝長離但笑不語,深邃的眼眸裏映着煌煌燈火,像墜落的流火,熊熊燃燒着,燒到她肌膚上,渾身熾熱,安栗只覺得心如脫兔,咚咚咚亂撞,找不到出路。

謝長離手中提着一盞水晶宮燈,肩頭栖着一只神女蝶,蝶翼上沾着磷粉,在輝煌燈火中也不遑多讓,猶如星光散射。

“你要帶我去哪?”

白皙的手指豎在薄唇前,挑眉一笑,直讓人覺得春意盎然,安栗被他那魅惑一笑,勾得魂都快丢了。

暈乎乎跟着謝長離往前走,将人山人海丢在身後,走到一處僻靜的小巷,安栗深吸一口氣,不安道:

“你到底何意?”

謝長離提着宮燈,燭火映着她的雲紋錦袍,飛蟲撲着翅膀往宮燈上撞,篤篤篤讓人心慌。

啪的一聲,宮燈掉在地上,謝長離掐住她的腰,俊臉緩緩湊近,安栗緊張得都快不能呼吸了,手腳不知該如何放。

忽然,只聽一聲喵叫,黑暗中一雙瑩綠色的眼睛越來越近,啪的一下,一雙貓爪扣在謝長離臉上,溫熱的血汩汩流出。

九尾貓抓了他的臉之後,跳到謝長離的身上抓來抓去,口吐人言:“讓你戲弄我們……”

九尾貓的話戛然而止:“我們……這位小姑娘……”

安栗目瞪口呆地看着謝長離憐惜地抱起九尾貓,心頭醋意翻滾。

十指緊扣在掌心,簌簌鮮血順着手指下流,臉上的痛意已經無法感知,心裏猶如一萬只貓抓過,血跡斑斑,嫉妒,憤恨,滾滾而來。

她才認識謝長離不過三日,此刻竟然容不得他和旁人有一分一毫的親密。

謝長離輕笑兩聲,摸出一支筆,在臉上畫了兩下,面容頓時變了,是個妖氣橫生的大美人,卻不是謝長離。

她陡然松了一口氣,方才緊張得像是不能呼吸一般,她面頰一紅,為自己心裏的醜陋心思而自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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