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我沒家了
霍三爺的名號和他的狠厲一樣響亮。
邬恩知道的清楚,他尋思着一件事。
見到霍三爺, 該怎麽讓他認下自己。
天大亮, 陳禾醒了。
邬恩已經洗漱好了,他把手裏的雜志放下, 看向陳禾:“醒了?”
陳禾坐了起來:“……嗯。”
邬恩知道她一時間也沒恢複這麽快,他把她放到口袋裏,低聲道:“我要去金城。”
陳禾把邬恩的話在腦子裏過了下:“我們是不是沒有家了?”
邬恩沉默了下, 眸光溫和:“不是……只是暫時失去了。”
陳禾應了一聲:“我知道了。”
邬恩叫了出租。
司機很健談:“看你年紀也不大, 去那地方做什麽?”
邬恩唇彎彎的, 很讨喜, 看着很幹淨:“去找一個人。”
司機在這裏跑了十幾年了,對路況很熟:“找你朋友玩?”
邬恩看着往兩邊倒退的建築物, 金城是這一帶的中心, 車子越往裏走, 就越繁華, 寬廣的大路,優美的綠化帶:“是。叔,你聽說過霍三爺沒有?”
司機本來挺高興的,聽到這話, 臉上浮現兩絲怪異,他打量了兩眼邬恩:“你說這些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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邬恩大概知道霍三爺在普通人心裏什麽地位了,他揚了揚唇, 并不躲避司機探究的眼神, 聳了聳肩:“只是好奇。”
司機有些絮叨, 再說邬恩只是貧民窟出來的一個小孩,他轉了下方向盤:“怎麽沒聽說過,就是這些年他不怎麽管事了。”他頓了頓,“小孩還是好好念書,得往好裏學。”
邬恩:“那他一般在哪活動,聽說很不好惹,我要躲開。”
司機聞言笑了出聲,很是豪邁:“人家怎麽會跟你計較,再說尋常人也碰不到。他啊,身邊跟着十幾號人,老派氣了。就是不怎麽見他出門……”
金城是指以金城為中心的一個活動帶,裏面的人是非富即貴,魚龍混雜。
金城就是家娛樂會所,外表富麗堂皇,會員制。
邬恩進不去。
大門前站着兩排保安,一排四個,跟明珠港不同,他們配槍。
明目張膽的配槍。
這地方本來就不安定。
陳禾病恹恹的,她讨厭坐車,很難受的縮着。
邬恩也沒叫她,他知道天高地厚,擅闖必死。
“喂,那邊的人!”
邬恩轉頭,一個黑西裝的男人走了過來,腰上還拿着對講機。
男人跟趕蒼蠅一樣揮着手:“就是你,小鬼頭,快走,快走。”
邬恩也沒多停留,他跑了。
男人又走回去,罵罵咧咧的:“真是什麽人都能過來。”
陳禾休息好了:“恩恩想去哪?”
邬恩雙手插口袋裏,看似漫無目的的閑逛:“找家書店。”
陳禾在邬恩頭頂上,他剃的板寸,有點紮,她有些不适應:“恩恩,你還沒吃飯。”
邬恩頓了下,他才想起來這件事,早上起來就坐車,颠簸了一路才到,已經下午兩三點了。
神奇的是,他也不餓。
他摸了摸口袋,還剩下點錢,能夠他花兩天。
他直了直身子,這附近也沒有飯店,他徒步走了很久,問了好幾個人才找到家飯店。
物價不在一個水平上。
邬恩點了碗面。
行程得往上提,他必須要快點見到霍三爺。
他其實來的時候就想好了,只要等到天黑,他就能見到霍三爺。
霍三爺有個習慣,有 心打聽的人都知道,每月九號,他是一定會去金城一趟的。
去算算帳。
邬恩早就存了往上爬的心思,只不過顧忌多。
霍三爺兒女緣薄,就一個私生子,爛泥扶不上牆的私生子。
他認了兩子一女幫他打理金城。
這其他人都知道。
邬恩掐好了點,在金城會所前面等了大概五六分鐘,一行車隊就行駛了過來。
開頭的是輛老爺車,頗有舊時代上海灘的味道兒,司機恭敬的打開車門,老人身着正紅色的唐裝,發須皆白,身邊圍繞着五六個人都想去扶他,卻被他推開。
邬恩看準了時機:“三爺!”
少年人聲音清亮。
“這是誰?”
這是在場人的想法。
霍天林看了過去,眼神犀利,似乎能看透人心。
霍胭也望了過去,她唇角笑意有兩分戲谑:“義父,是個小孩兒。要不把他趕走吧。”
邬恩知道保命最重要,他從口袋裏掏出來半塊玉,晃了一下,又喚了一聲:“三爺。”
霍天林一怔,他挺直的腰板,對身後的霍胭說:“帶他進去,讓他在我房間裏等我。”
他說完就往前去了,身後呼啦跟着一大票人。
霍胭收斂下神情,表情不過陰暗了一瞬,笑容又爬上了她豔麗的臉,紅唇皓齒,風情萬種,她的高跟鞋聲音很響,噠噠噠,她走到邬恩面前,笑道:“小弟弟,三爺讓我領你進去。”
跟在霍天林前的乖巧不同,霍胭明顯感覺到前面人的尾巴翹了起來。
邬恩點了點頭,走路大搖大擺。
霍胭臉上笑意加深,她聲音溫柔,氣吐幽蘭,身上的香水味十分迷人,她的着重點是邬恩手上的半塊玉,剛要伸出指尖,還沒觸及。
邬恩就極快的收了回去,放到了口袋裏,警惕的看了霍胭一眼:“你想做什麽?”
霍胭收回手:“你這玉看起來靈巧,原諒姐姐沒見識。”她說着,捂着嘴笑了起來。
她帶邬恩去了頂層,這裏管的很嚴,邬恩注意到了,沒人多看他一眼。
霍天林的房間門外是有人守着的,就算他一個月可能不來一次。
他們攔了下霍胭:“小姐。”
霍胭雙手抱胸,紅裙酥胸,膚如凝玉,她散懶的吹了下手指,她剛做好美甲:“三爺讓我帶他進來。”
守衛也只是象征性的攔了一下,很快就放行。
霍胭在霍天林的房間裏老實了許多,她雙腿交疊的坐着。
房間裏就他們兩個人。
霍胭面帶笑意:“你叫什麽名字?”
邬恩手裏把玩着那塊玉:“邬恩。”
霍胭覺得有趣,眼神落到買塊玉上:“這是哪來的?”
邬恩不認為自己能瞞住他們,不過,因為母親的死亡,脾性大變應該說得過去,他假裝沒抓好,受驚似的松了手。
霍胭眼神一暗,邬恩連忙把玉撿了起來。
邬恩:“有人送給我的。”
霍胭打了個響指,外門走進來個黑色燕尾服的年輕人,他鞠躬道:“小姐。”
霍胭:“開瓶酒。”
邬恩雙手握緊,看起來有些緊張。
霍胭看了出來,她笑道:“想喝點什麽?”
燕尾服侍者也将注意力放到邬恩身上。
邬恩喉結滾了下:“可樂。”
霍胭樂不可支:“果然還是個小孩。”她示意侍者下去,“給他來杯可樂,三顆冰。”
邬恩等人走了後,似乎放松了些,有些別扭的說了聲:“謝謝。”
霍胭挑眉,拉長了嗓子:“哦?”原來是自卑,可能還有點害怕,所以剛才是把自己武裝了起來。
也不是每個人都有膽來找霍三爺。
她看向邬恩,笑意加深:“謝什麽?”
邬恩抿了下唇,沒說話。
他想把無腦易怒嚣張跋扈的形象立起來,但是有點難度,跟他過往太不符,雖然這是最能讓其他人降低警惕心,他不得不暫時放棄。
得不償失就不好了,慢慢來。
青年單手拖着水晶托盤上來了,彎腰:“請。”
邬恩喝了口冰可樂。
霍胭搖着酒杯醒酒。
玉。
她想了想,很艱難的翻出來了一點記憶,她見過那塊玉,或者說是另一半。
霍胭仰頭,紅酒微醺。
霍三爺有個拜把子兄弟,三十年前,不知所蹤。
那個時候江山已經打下來了,如果這樣……霍胭隐秘的看了邬恩一眼。
這人怕是惹不得。
霍胭有些胸悶,又多殺出來了一個人。
好在只是個孩子,可他們這路人,又不能小瞧了任何一個人。
丢了命都沒地方哭。
年歲尚小,衣着寒酸。
霍胭一口飲盡,她站了起來,放下酒杯。
養廢就好了。
只要不成威脅,除非萬不得已,她不會動他。
門外有聲音傳了進來。
是問好聲:“三爺。”
霍天林加快了開會的速度,他後面還跟着個人。
霍胭先打招呼:“義父。”她圍了上去,笑的親親熱熱,“大哥好。”
霍天林坐到主位上,他在打量邬恩。
室內一片靜谧。
良久。
霍天林:“給我瞧瞧。”
霍胭走到邬恩身邊,伸出手,她的手生的好看,不過中指內側食指拇指都有薄繭。
邬恩把玉給她。
霍胭又雙手遞給霍天林。
邬恩感受到了壓迫,神情不自覺緊繃,他又強迫自己放松。
霍天臨眼睛聚焦到玉上,摸了會兒:“誰給你的?”
邬恩頂住了壓力,不過臉色依舊不怎麽好看,慘白:“王爺爺。”
霍天林真是槍林彈雨裏練出來的,尋常人真頂不住。
被霍胭稱為大哥的人,眼神微暗,他看向霍胭。
霍胭只回了個微笑,她搖搖頭,表示自己不知道。
霍天林有些恍惚,他擡起頭,他看着邬恩:“他為什麽給你?”
邬恩:“我爸瘋了,想放火燒死我。我逃了出來,我媽死了。”
霍天林笑了,有些殘忍:“說實話。”
怎麽可能因為同情就把玉給他。
邬恩頂着三人探究的眼神:“他說不要讓我再去找他,他死後給他收屍就行了。”
霍天林捏着玉,并不看邬恩,只是道:“你求什麽?”
邬恩說:“我沒家了。”
霍天林不能抑制自己的情緒,眼睛翻滾着濃厚的探究。
多年前,他的老大哥也是抱着他痛哭。
“兄弟,哥沒家了!”
從哪以後,他不知所蹤。
霍天林閉上眼,靠到了背椅上,他把玉丢給邬恩:“霍沉,霍胭,這是你五弟,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