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金城三爺

邬恩一直撐着, 誰都能看出來有些東西已經離開了,他肅着臉,安葬了羅秋。

羅秋死算不得一件大事,邬賀失蹤也不是一件大事, 在這裏都很平常。

邬賀被關了小黑屋, 只有人給他送飯。

邬恩也不願意再見他,送飯都是小啞巴來的。

火燒的很快, 房子被燒沒了,邬恩現在的等于流浪兒了。

畢竟, 他那個爹, 還不如沒有。

邬恩也不是很難過。

伏琳過來看邬恩, 也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磨蹭了好一會兒:“邬哥。”

邬恩還沒換衣服,髒兮兮的, 頭發被火星子燎到了兩縷,他也幹脆,直接剃了板寸, 以前他是幹淨溫和的,站起來像鄰家大哥哥,現在瞳孔黑的更明顯了也不常笑:“嗯。”

伏琳坐到邬恩身邊, 她抱着膝蓋,低着頭:“邬哥, 要不然你去我家住吧。”

邬恩:“不用了。”

伏琳大概知道邬恩是拒絕的, 她手心出了點汗, 她抿着唇,雙手摩擦了下,無意識的抓了把土,又趕快扔掉,馬上去看邬恩。

邬恩看向遠方,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麽。

反正注意力沒在自己身上,伏琳有點難過:“那你想去哪?”

邬恩勾了下唇,一點都不暖,連酒窩都顯得有點犀利,他昂起下巴:“就在這兒。”

伏琳試探着問道:“那你還去念書嗎?”

Advertisement

邬恩被問到了,他還沒想好。

他應該去念書的吧。

宋老師說只有好好念書才能離開這裏。

邬恩在想該怎麽弄錢,他思維有些飄,眸光聚集到陳禾身上。

她從昨晚就有點不對勁兒,耷拉着翅膀,很沒精神的樣子。

可能是吓着了。

邬恩想叫她過來,可是她不願意,離自己三米遠一直跟着:“去吧。”

伏琳得到了準确的答案,有點小雀躍,她臉上有點小雀斑,除了黑瘦,眼睛黑白分明,笑起來是個很可愛的姑娘,她重重的點了點頭:“嗯!”

她期盼很久了,她想和邬恩一起讀書,他們家離的很近,上學放學都可以一起回來,也可以一起去打工。

伏琳很開心。

小啞巴長成了大啞巴,還是不會說話,他在一家工廠工作,養活的一大家子人。

那些和他一樣的人就是他的家人。

“邬哥,我們老大說他一定會供你上學的。”說話的是個小男孩,虎頭虎腦,眼裏是流浪兒裏面少見的天真,“我們砸鍋賣鐵都會供你上去的。”邬哥救了他們的命,他們別的不會,知恩圖報,這是一定要的。

邬恩看向小啞巴。

白色的汗衫已經發黃,工裝褲已經被磨去邊角,頭發剃的跟狗啃一樣,他也不過十**歲,眼裏都是堅毅,還有狠辣。

不狠他活不到現在,更不能去照顧更多的人。

小啞巴面無表情的點點頭,雙手插口袋站着。

邬恩說:“謝謝。”

小虎很高興,旋風一樣的跑到了小啞巴身邊,讨賞似的揚了揚腦袋。

小啞巴神情溫和了許多,大掌蓋上他的腦袋揉了揉。

宋老師趕到了,她一直很喜歡邬恩這個學生,她結婚了,對象也是個老師,沉浸到幸福的女人,往往看起來更溫柔,她急匆匆的跑過來,還有點喘, 她雙手支到膝蓋上,累的直不起腰:“邬恩。”

邬恩站起來,過去扶她:“老師。”

宋老師很心疼這個學生,在她眼裏,邬恩是絕對能離開這個地方的,她拉着邬恩的雙手:“別怕,老師在。”她接到消息,邬恩家着火了,羅秋邬賀夫婦已經死了,就剩下邬恩一個人了。

邬恩低着頭:“我不怕。”

宋老師鼻頭有點酸,一夜之間,父母和家都沒有了:“老師知道了。”

邬恩又道:“謝謝您。”

宋老師擦了擦眼淚,周圍都是小孩,最大的也是應該上高中的年紀,她知道,這裏還有很多人念不起書,要活着,只能蝸居到這裏:“他們是你的朋友?”

其他人看着明顯和他們不一樣的宋老師,都有些拘謹,流浪兒裏面學歷最高也就是讀到了小學四年級,勘勘會寫名字。

邬恩看向了小啞巴:“是。”

宋老師感覺到了沉重,她已經盡力做到了自己能做到的事,可更多的是無能為力:“要不要搬過去和我一起住?”

邬恩笑了笑:“不用了。”

宋老師盯的邬恩的眼睛:“我希望你能讀下去。”

邬恩并不怯場:“我會的。”

宋老師欣慰的笑了,邬恩是她見過,在這種地方,還能一直保持善良的人了:“那就好。”

宋老師走了,一步三回頭。

伏琳猶豫再三,還是問了出來:“你住哪?”

邬恩比伏琳高了許多,他和伏琳并肩站着:“有地方的。”

伏琳能聞到邬恩身上淡淡的薄荷味,涼涼的,她覺得呼吸困難,不由得往後退了兩步,避開了邬恩:“好。”

邬恩走到小啞巴前面:“麻煩幫我照顧我爸了。”他唇邊有絲冷笑,“不死就行。”

小啞巴表示了解。

邬恩眉目依舊清秀,他重新微笑了起來,小酒窩很甜:“謝謝。”

邬恩往前走,和小啞巴擦肩而過。

天色已經暗了許多。

小虎感覺有點冷,他搓了搓胳膊,問小啞巴:“邬哥會去哪?”

小啞巴眉目陰沉,他搖了搖頭,回家了。

邬恩讓他看好邬賀,他當然會看好的。

伏琳一直等人走完了才離開,走的時候,往廢墟處看了很久。

邬恩沒有家了。

……………………

陳禾就在邬恩後面偷偷摸摸的跟着。

邬恩終于忍不住,停下了腳,沉聲道:“過來。”

陳禾知道是在叫她,也沒裝傻,就過去了,小心翼翼的看着邬恩,連觸碰都輕柔了許多,仿佛是對一個玻璃娃娃。

邬恩覺得無奈,又覺得溫暖,他攏住陳禾溫熱的身體,直言道:“你內疚什麽?這又不關你的事。”

陳禾:“我知道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卻沒有及時的阻止。

邬恩不懷疑陳禾的話,可他無論如何也不會怪到陳禾身上。

就連他媽媽都對他動過殺意,這個世界無條件對他好的,就真的只剩下一個人了。

還有就是,邬恩喜歡陳禾。

要了命的,願意把一切都給她的那種喜歡。

所以,他願意為她做那些自己并不喜歡的事。

n bs也逐漸感受到了善意的反饋,他想着,這也不是完全惡的世界。

邬恩把她抱到懷裏:“不怪你的。”他的媽媽不離開邬賀,遲早會死的。

陳禾還是覺得很難過,她咬着唇,開始流眼淚,無聲無息的那種。

她想,如果自己再有用一點……最起碼不用邬恩再照顧她,他們應該會過的更好一點吧。

邬恩只是一直抱着她:“我們今天先去住一個旅館,明天再去找房子。我們可以租一間帶院子的,種一點你喜歡的花,也可以養一只你喜歡的狗。” 他聲音很溫柔,帶着些許笑意,“或者是貓。這次的房子會有窗戶,還可以買個烤箱,我可以學做蛋糕……”

邬恩低聲說了很多,陳禾死命的拽着他的衣服,哭的暈乎乎的,她心裏就一個想法,她一定要,保護好邬恩的。

邬恩在她心裏,是最溫柔的人了。

邬恩找到了個小旅館,隔音很差,但是他們兩個還是睡着了。

邬恩醒的很早,天還沒亮,他就睜開了眼。

陳禾睡到旁邊,眼睛還腫着。

他撥開擋到她臉前面的發絲,神情溫柔:“我就只有你了。”

邬恩一直想讓陳禾變長人,至少有實體。

他再也沒有什麽顧忌的了。

邬恩閉着眼躺到一邊 。

昨天發生的事太突然,很多事情都要調整了。

生活之下,是生存。

他倒是不怎麽擔心錢的問題,關鍵是名和利,在這種地方,往上爬最簡單的就只有一條路。

邬恩想,他還有兩個月。

他又想,他還有很多能用的人。

邬恩一個人起床,摸黑去了王大爺家。

老人家眠少,基本四五點就醒了,或者更早。

王大爺正抽着旱煙,門外的敲門聲很有節奏,禮貌,溫和,還有着壓迫感。

必成大器。

王大爺知道,他遲早要走上這條路的,這個人,天生就這樣,骨子都是黑的。

雖然不知道出于什麽原因,裝的像個人。

他起床,穿上鞋,去開了門:“來啦。”

邬恩:“我沒家了。”

王大爺敲了敲煙杆兒:“別後悔。”走上這條路,有幾個人能回頭。

邬恩說:“不會的。”

王大爺哆哆嗦嗦的從懷裏拽出來一塊玉,丢給邬恩:“我就一個要求,等我死了,幫我收屍。”

邬恩捏着那半塊玉:“好的。”

王大爺仰頭看天:“去找金城的霍三爺。”這是他的故交,當初說好了一起富貴,他們也真的發了財。

可他的家人死完了,他的老婆孩子,被人砍的都認不出來了。

他就躲了起來,至今不能釋懷。

邬恩鞠了三次躬,頭深深的埋到下面:“謝謝您。”

王大爺揮揮手:“滾吧,我死前,別再在找我了。”

金城霍三爺,是這個區有頭有臉的人物了,過大壽的時候,明珠港來都得來人。

邬恩一直想,給他的精靈建一座城堡。

他的精靈,吃穿用度,應該都是頂尖的,而不是,和他一起生活到臭水溝裏。

精靈應當活到童話裏的。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