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早前家父就常常在我面前誇贊魏将軍骁勇善戰,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将帥之才。說實話,當時小侄還心有不忿,今日才算是心悅誠服,恭喜王爺得此佳兒。”接着又是一通情真意切的誇贊,對于魏闕,王培吉毫不吝啬溢美之詞,卻是只字不提魏闳。
聽着聽着,周圍逐漸安靜下來。一些人忍不住拿眼在魏闕魏闳還有梁王之間來回打轉。
魏闳眼角微微緊繃,嘴角笑容不改。
魏闕則是面無表情。
王培吉嘴角一挑,他就是故意的,這不是陰謀,而是陽謀。他就不信魏闳能無動于衷,戰功赫赫的弟弟,還在天下人面前踩着他揚名。就算魏闳有此定力,他的擁趸也能不多想嗎?
還有魏闕,他又會是什麽想法,以及他的支持者呢。王培吉是不信魏家這邊沒人想過支持魏闕争權,有人的地方就有利益之争。
反正于他而言就是上下嘴皮子一碰的事,成功了皆大歡喜,失敗了也沒損失。魏氏和王氏本就是競争對手,不過是因為他們共同的敵人朝廷還在,所以和睦共處,可早晚有一天要撕破臉的。
梁王笑容滿面仿佛沒有聽出王培澤話裏的機鋒:“你父親有你這樣文武雙全的兒子也是福氣。”他輕輕的拍了拍王培吉的肩膀,盯着他的眼睛道,“後生可畏!”
敗不餒,轉眼的功夫就收拾起情緒挑撥離間,倒也算是個人才。可堂堂王氏繼承人,盡想着耍小聰明,也不過爾爾了。
對上梁王的壓迫的視線,王培吉呼吸一滞,他垂下眼避過,才覺得空氣不再那麽逼仄,心下一哂,不愧是名鎮西北的梁王。
王培吉識相的閉了嘴,反正要說的也說得差不多了。怎麽做端看魏闳,他也是嫡長子,那種眼見着下面弟弟們一個個長大成人,逐漸建立起自己勢力的逼迫感,比誰都了解。昔年可愛的小毛頭,一旦長大就會撕掉溫情的僞裝,露出尖銳的獠牙。
臉色微微發僵的魏闳留意到投注在自己身上那些若有若無的視線,他扯了扯嘴角,讓自己看起來若無其事。不過一些眼尖的還是能發現他佯裝無事下的緊繃,頓時浮想聯翩。
王培吉轉身看向魏歆瑤,做了一個揖,滿臉遺憾的開口:“在下不才,無福迎娶郡主。不過在下對郡主之心,可昭日月,只恨自己無能。”
魏歆瑤的好心情當即不翼而飛,就像是吞了一只蒼蠅,她端着臉,擠出一抹微笑:“王世子的心意,阿瑤心領了。”
王培吉沉沉一嘆無盡的遺憾。
見他裝模作樣,魏歆瑤磨了磨後槽牙,要不是他挑事,事情怎麽會發展到這地步。一想起大哥輸了,她就心煩意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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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在人前丢了這麽大一個臉面,要如何挽回。
一想起這事,剛剛升起的歡喜之情就如潮水般褪卻,魏歆瑤捏着帕子,心亂如麻。
比賽落下帷幕,在魏家人離開之後,觀衆也三三兩兩的離開,宋嘉禾興高采烈的拉着宋嘉淇去領銀子。
宋嘉淇也挺高興,因為她終于靠着不要臉不要皮的磨工,成功要到了五百兩銀子,算算還賺了二百兩呢!
對比姐妹倆的歡天喜地,魏歆瑤和羅清涵就不是那麽高興了,各有各的煩心事。
羅清涵滿心滿眼的都是湖心小亭裏那一幕和校場上魏闕和宋嘉禾的‘眉來眼去’,攪得她心潮澎湃,恨意四流。
她是無能為力,但是魏歆瑤可以啊,魏歆瑤不喜宋嘉禾,別人不清楚,她還能不知道,魏歆瑤是絕對不會樂見宋嘉禾嫁進王府的。
“你說三哥和宋嘉禾?”魏歆瑤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覺得荒謬,宋嘉禾,三哥,這兩人怎麽可能?
羅清涵比她還不願意相信,可事實擺在眼前:“我親眼看見的,兩個人在涼亭裏面有說有笑。魏三哥還送了一個錦盒給宋嘉禾。宋嘉禾打開後,別提多高興了。”魏闕笑得也挺高興,一想那畫面,羅清涵就開始酸得冒泡。
魏歆瑤皺起眉頭,還是覺得不可思議,可羅清涵沒必要也沒這膽子拿這種事騙她。她心底湧出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不舒服。宋嘉禾她何德何能能讓三哥喜歡她。
還有九哥,打小就喜歡圍着宋嘉禾轉,就是定親了也念念不忘。
“郡主,你說這可怎麽辦?”見她沉吟不語,六神無主的羅清涵不由催促。兩人門當戶對的,又有梁太妃這一層關系在。
“急什麽!”魏歆瑤冷斥一聲,“八字都還沒一撇呢!”
宋銘戰功彪炳還手握重兵,宋家枝繁葉茂,親朋故舊遍布,還是祖母娘家。母妃絕不會希望三哥娶宋嘉禾的。母妃一直想的都是讓三哥娶一個家世中等,聽話又乖巧的媳婦,這樣對大哥,對他們都好。
戌時半,宋老夫人帶着一衆女眷向梁太妃告辭,男人則繼續留在王府裏喝酒。
馬車裏,宋嘉禾笑眯眯的掏出兩張銀票,甩的嘩嘩響。
宋老夫人樂了:“贏的?”她也知道有人就比賽設了賭局,小賭怡情,只要不沉迷,送老夫人并不反對兒孫們偶爾下場玩一玩。
“贏了兩千兩。”宋嘉禾得意洋洋。
宋老夫人配合的露出一個驚訝的表情:“這麽多,運氣不錯!”
“是啊,”宋嘉禾歡快道,“三表哥真是太厲害了!感謝他讓我發了一筆橫財。”
宋老夫人樂不可支:“瞧你這沒出息的樣。”
宋嘉禾俏皮的吐了吐舌頭,特別大方的遞了一張銀票過去:“見者有份。”
“阿晨,阿淇都分了。”宋老夫人留意到她只有兩張銀票了。
“給妹妹們買糖吃,”宋嘉禾豪氣幹雲的一揮手,“這是給祖母買花戴的。”
宋老夫人心裏比喝了蜜還甜,笑得滿臉皺紋:“祖母老了,不戴花了,你自己收着,日後作嫁妝吧!”
宋嘉禾臉一紅,輕叫:“祖母說什麽嘛!”
宋老夫人望着不好意思扭過頭的孫女,心頭微微發澀。宋銘已經和她說了季恪簡的意思,她一直都沒舍得告訴孫女兒,就怕她傷心難過,這孩子長這麽大,頭一次對人有好感。
這幾天宋老夫人都不知道該怎麽開口,把她愁的不行。可這麽拖着也不是個事,就算季恪簡回冀州了,暖暖惦記着他,哪有心思去看別的兒郎。
還是得找一個合适的機會和她說明白了,認識也沒多久,感情深不到哪兒去。
宋嘉禾拍了拍了拍臉,覺得臉不那麽燙了,二話不說就塞了一張銀票過去:“這是我孝敬祖母的,我頭一次掙到銀子,這麽有意義的銀票,祖母可得收好了。”
“好好好,”宋老夫人拿她沒辦法,順着她的意思收下銀票。
說笑着沒車便停了下來,宋老夫人讓大夥兒回去歇着,臨走,淡淡的瞥一眼林氏,她還記得宋嘉卉鬧的事。她是懶得跟林氏扯嘴皮子了,說不了兩句就要哭着認錯然後求饒,想想就覺膩歪的不行。還是等宋銘回來再說,他慣出來的媳婦,自己去受着。
林氏面色微微發白,腳步有些不穩。
宋嘉禾溜她一眼,心情十分的平靜無波。
各自別過後,林氏沒有回沉香院,而是去了錦繡院。
錦繡院裏靜悄悄的,一聽謝嬷嬷已經歇下了,林氏不禁松了一口氣。說來慚愧,她也有些怕嚴肅的謝嬷嬷。
又聽宋嘉卉挨了打,林氏登時心急如焚,快步進了寝房。
寝房裏還亮着燈,宋嘉卉知道林氏回府後,肯定會來瞧她,她正有一肚子的委屈要和母親訴。
一見林氏,宋嘉卉就覺委屈的不行,伸着紅腫的左手,哇的一聲哭了一出來:“娘,你看,謝嬷嬷又打我!”
捧着女兒腫起來的手,林氏疼的心肝兒顫,眼眶也紅了。
宋嘉卉涕泗橫流:“娘,你把謝嬷嬷趕走,把她趕走好不好,我讨厭她,我不想見到她。”
林氏嘴裏發苦,卻是沒應她。她心疼女兒,卻也知道女兒性子被她慣的驕縱霸道了些,再不管教日後更麻煩,她自己狠不下心,只能寄希望于謝嬷嬷。正如丈夫說的,現在吃點虧,總比将來吃一輩子苦頭的好。
再退一步,謝嬷嬷是宋老夫人請來的,她就是想辭退人家也有心無力。
“卉兒,謝嬷嬷都是為你好,你以後聽她的話,她就不會打你了。”林氏好聲好氣的哄她。
聞言,宋嘉卉無比失望,甚至是絕望,她歇斯底裏的吼起來:“什麽為我好,她就是看我不順眼,故意虐待我,她肯定是奉了祖母的命故意虐待我!”
林氏駭然失色,吓得趕緊伸手去捂宋嘉卉的嘴。
宋嘉卉只覺得心裏有一把火在燒,一想自己還要繼續生活在謝嬷嬷這個老虔婆的魔爪下,動不動就挨打挨罵,這樣的日子還有什麽意思。
現在連說句話都得小心翼翼,憑什麽,憑什麽! 越想越是不忿,見林氏伸手要捂她的嘴,宋嘉卉氣急敗壞的抓住林氏的手用力一推。
坐在床沿的林氏猝不及防之下,整個人都被宋嘉卉推了出去,一個踉跄,好巧不巧正摔在了床邊繡墩上,頓時一聲慘叫。
守在屋外的丫鬟聽得動靜不對,連忙沖了進來,只見滿頭冷汗,臉色蒼白的林氏蜷縮在地上。
而宋嘉卉傻愣愣地坐在床上,還伸着雙手,像是吓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