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
次日,司徒行雲很早就起來。
對于自己這麽早起,司徒行雲有些驚訝,他有一種感覺,他好像不是習慣早起的人,但是他卻又天還沒亮身體就自動清醒,他自己也很難理解。
經過一夜好眠,司徒行雲的精神恢複不少。
他摸摸後腦勺的傷口,已經沒有昨天那麽痛,看來這兒的創傷藥真的有效,要不然就是昨日那位大夫的醫術太高明,僅僅過了一天疼痛就減去大半,照這個情形看來,說不定再過幾天,他就可以把頭上的布條拆掉。
既然睡不着,他索性到房外走走,順便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昨兒個那個老是威脅要把他丢出去的男人,說過這裏是“麒麟山莊”。麒麟山莊?感覺好熟悉,他好像經常聽見這幾個字,這也不奇怪,因為大家好像都認識他。
司徒行雲是對的,因為麒麟山莊上上下下沒有人不對他怒目相視,只差沒動手揍他而已。
他應該感謝昨天晚上申夢時将大家召集起來,說明他目前的狀況,否則難保他不會被亂棒打死。這也沒辦法,誰叫他們兩家由世交轉為世仇呢?說起來也真無奈呀!
只是這些司徒行雲都不知道,因為他什麽都不記得。
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對他來說,喪失記憶仿佛是人生重新來過,也沒有什麽不好。
雖然天空才剛露出魚肚白,但麒麟山莊的學員們,已經聚集在訓練場上操練。
“第一式,卷塵沙!”
“喝!”
“第二式,鬥彩雲!”
“喝!”
“第三式,水波動!”
“喝!”
學員們手上的刀舞得虎虎生風,刀法看似陰柔卻招招致命。
百來名學員整齊劃一的動作,總讓司徒行雲有一種在什麽地方看過類似情景的熟悉感。
他舉起雙手,低頭看着自個兒的手掌,總覺得自己應該會武功,不然他的心情不會那麽激動……
我一定要贏過哥哥,哪怕是手臂練到斷掉,我也一定要贏他!
一個少年舞劍的身影突然占據他的腦海,引發劇烈疼痛。
司徒行雲用手撐住頭,盡可能捕捉那短暫畫面,畫面卻漸漸反白,然後啪一下消失。
今天是申夢心負責照顧司徒行雲的第一天,申夢心一早就下床到廚房張羅司徒行雲的早飯,等她把早飯端到司徒行雲的房間發現他不在房裏,于是匆匆忙忙把托盤放在桌上,到外頭找他。
申夢心着實裏裏外外找了一番,最後在訓練場附近找到司徒行雲,他正直愣愣地看着場內的學員,說是發呆也不為過。
“原來你在這裏。”她氣喘籲籲地抱怨,都快被他吓死。
“你在找我嗎?對不起。”他老老實實的道歉,客氣腼腆的模樣,讓人很難相信他是司徒行雲。
“沒關系。”她搖頭。“你看什麽,看得這麽入迷?”都發呆了呢!
“沒什麽。”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再次看自個兒的手。“我只是覺得自己應該會武功……”
“你當然會武功,只是武功沒那麽好而已。”申夢心很自然的回道,引起司徒行雲好奇。
“你好像很清楚我的事,你能告訴我嗎?”即使一點點也好。
你是個讨厭鬼!
她下意識想這麽回答司徒行雲,但他的眼神一貫清澈,她實在開不了口。
“其實我也不是那麽清楚,我們才見過幾次面,沒有那麽熟。”她輕描淡寫帶過去,然而司徒行雲知道事情沒那麽簡單,昨天也是如此,她只要回答關鍵問題一定就是跳過……
忽地,一道疾馳的影子快如閃電朝他們而來,司徒行雲不做多想,第一時間便伸出左手将申夢心擁入自己懷裏,同時出手攻擊身影的主人。
不期然沒入他寬闊的胸膛,申夢心驚訝到幾乎無法反應,直到他的心跳聲在她耳邊回響,她臉上的紅暈才炸開來。
怦怦!
怦怦!
她分不清是誰的心在跳,這是她第一次被親人以外的男人擁入懷,她可以清楚感覺到司徒行雲的胸膛緊貼着她的臉頰,驚訝于他的肌肉是如此結實。她原本以為他是花花大少,只會半套武功。但他堅硬的胸膛說明他時常鍛煉,否則肌肉不會如此結實。
“住手,我是夢心的大嫂!”尹荷香原本只是想跟申夢心打招呼,一不小心使用“影飄”,誰知道竟然遭到攻擊,幸好她反應快擋下來,否則可得挂彩。
夢心的大嫂?
司徒行雲一得知尹荷香和申夢心的關系,立刻縮手跟尹荷香道歉。
“對不起,我出手太快了,請你原諒。”他不好意思地搔搔頭,無辜的眼神連小鹿都要甘拜下風。
尹荷香打量了司徒行雲半晌,然後越過司徒行雲對他懷裏的申夢心抱怨。
“你的身邊什麽時候多了一位護花使者,都沒有通知我,太不夠意思了。”虧她們還是好姊妹呢!
申夢心聞言連忙推開司徒行雲,尴尬的反問尹荷香。
“你不是還在坐月子嗎,怎麽下床了?”她盡可能表現得冷靜,但是她越是這樣就越可疑,至少就瞞不過尹荷香。
“昨兒個我就下床走動了,可見你多不關心我?”哪有那麽長的月子可坐,她躺得全身骨頭都快散了,再躺下去就要發瘋了。
尹荷香本來只是跟申夢心開玩笑,照理說她也沒有那麽容易臉紅,可她不但臉紅,還紅得很漂亮,感覺更加可疑。
“唔……這就是你的救命恩人,長得可真是一表人才。”尹荷香再次打量司徒行雲,發覺他真的長得不錯,當然是比她丈夫差一些,但是就算女人也沒有她丈夫的美貌,所以不能這麽比。
“謝謝你的贊美。”司徒行雲羞澀地跟她道謝。
“不過,你不就是那個司徒行風的弟弟嗎?”尹荷香哪壺不開提哪壺。“你那個可惡的哥哥,竟然拒絕夢心的——嗯嗯!”
尹荷香還沒能把話說完,小嘴就被申夢心用手捂住,不許她再往下說。
“你先回房間用早飯,我已經把早飯放在你房間的桌上,打開房門就能看得到。”說完,她硬是把尹荷香拉走,如果不是親身經歷,尹荷香打死不相信申夢心會成為綁匪。
不過這是事實,她必須承認自己的身高不如人,只是這綁匪着實沒什麽力氣,才走了幾步路就放開她。
“你幹嘛不讓我把話說完啊?”申夢心松開手後尹荷香随即抗議,她本來想幫她出氣的,誰曉得她卻自己搞破壞。
“他現在喪失記憶,就算知道事實也無濟于事。”申夢心一臉不自在地解釋,尹荷香光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內情不單純,她壓根兒就不想讓司徒行雲知道她被他哥哥退婚的事。
“夢心,你老實說,你是不是對司徒行雲産生好感?”哇,才兩天的功夫,夢心的想法全變了,司徒行雲那小子真有一套。
“你為什麽這麽說?”申夢心吓一跳,說話都變得口吃。
“因為你臉紅了啊!”她可是看得很清楚,別想騙她。
“那、那是因為……”
“不過話說回來,司徒行雲的武功還真好,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尹荷香邊說邊點頭,申夢心則是越聽越糊塗,心想她弄錯了吧!
“是嗎?”她大哥說他的武功很爛,還嫌棄他呢!
“當然。”不要懷疑。“我使用影飄的時候,沒有幾個人能夠察覺,可他不但察覺,還能同時保護你并且出手攻擊我,這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到的。”
“大哥也做不到嗎?”申夢心好奇地問。
“做不到。”尹荷香搖頭,完全不給申夢時面子。“夢意的話也許能夠做到,但是夢意的武功原本就比夢時還好,就算他真的做得到也不稀奇。”
“你的意思是,司徒行雲的武功比我大哥還好?”申夢心又問。
“嗯。”尹荷香不置可否。“我的判斷是這樣啦,但是你千萬別跟夢時說,免得我們又吵架。”
“可是……”
“可是什麽?”幹嘛吞吞吐吐?
“可是大哥說司徒行雲的功夫很差,因為他把精力都拿去吃喝玩樂了,不肯花時間精進武藝,武功一直都沒有進步。”她不解。
“這就奇怪了。”尹荷香也很懷疑。“司徒行雲的功夫明明很好,夢時為什麽要這麽說?”他也是練武之人,應當看得出來司徒行雲的實力,除非司徒行雲刻意隐藏,那又另當別論。
管他的!
“我看啊,八成是夢時嫉妒人家武功比他好,才故意這麽說的。”尹荷香笑嘻嘻地猜測。
“大哥不是這樣的人。”申夢心急忙為申夢時說話,表情非常認真。
“開玩笑的。”尹荷香翻白眼。“我自個兒相公是什麽性子,我還會不了解嗎?”就會窮緊張。
“不過,你真的打算把司徒行雲留下來嗎?”尹荷香問。“我聽說你們兩家是死對頭,留着他在身邊,不礙眼嗎?”
“司徒行雲是為了救我才會失憶,就算礙眼,我也不能丢下他不管。”江湖兒女最重義氣,她雖然不會武功,但好歹也生長在武林世家,當然也是如此。
“也是。”這才是江湖兒女,她支持她的做法。“不過有一點我覺得奇怪。”百思不解哪!
“哪一點奇怪?”
“我聽說司徒行雲是一個很糟糕的人,可他的眼神又無比清澈,如果不是心思單純,不可能擁有那麽清澈的眼神。”尹荷香回道。
“我也很疑惑。”申夢心略顯懷疑地點頭。“司徒行雲明明就是一個聲名狼藉的花心大少,以前我瞧他的眼神也多半不正經,可他現在的眼神就像你說的清澈無比。”真的很奇怪。
“嗯……”尹荷香低頭沉吟。“他會不會是裝的?”
“裝無辜?”這她也想過……
“不,是裝壞!”尹荷香搖頭。“他那清澈的眼神是裝不來的,但要裝壞卻很簡單,只要表現得稍微輕浮一點兒,大家就誤會啦!這很容易。”
就像要她扮淑女她扮不來,故意做出粗魯的舉動,大家就搶着到她爹娘面前說她的教養有多差是同樣道理。
大家都只喜歡看表面,不肯花心思去探究面具底下的真性情,也怕推翻心中既有的成見,這點尹荷香的體會遠遠大于申夢心。
申夢心聞言低頭思考這個可能性,若說司徒行雲是故意裝壞,那也未免裝得太自然,所有人都上當,其中當然也包括她……
“這只是我個人的推測,說不定是我看走眼,你不必想得太認真。”見申夢心傷腦筋,尹荷香趕緊搖手,以免她想破頭。
申夢心點點頭,真心覺得不可能,因為她可是親身領教過他有多輕浮,說他是裝的那還真難想像。
“大少奶奶,小少爺醒了。”
她們沒講幾句話,女仆就過來找尹荷香,通知她孩子醒了。
“那個小冤家,就跟他爹一樣煩人!我先回房間伺候他了,我們有空再聊。”尹荷香說是這麽說,臉上卻洋溢着幸福的微笑,申夢心看了好羨慕。
“嗯,你快去吧!”什麽時候,她才能跟兩位嫂嫂一樣幸福,被丈夫深深疼愛着?怕是遙遙無期……
“你在想什麽,想得這麽入迷?”
“吓!”雖說被尹荷香吓習慣了,司徒行雲這樣突然出現在她後面,還是吓了申夢心一跳。
她安撫自己受驚的心髒,确定它稍稍平穩以後轉身。
“你吃過早飯了嗎?”她微笑問道。
“還沒,等你一起吃。”他搖頭。
我才不會跟你一起吃飯!
她本來是想這麽說的,卻又再一次敗在他熱切清澈的眼神之下,他好像真的很想跟她一起吃飯。
“好,我們一起吃。”申夢心不明白自己為什麽總是狠不下心對他,大概是因為她生性善良,否則很難有其它解釋。
兩人回到司徒行雲暫住的房間一起用早飯,這是申夢心第一次缺席申家的飯局,別說申夢時不高興,就連申氏夫婦都很有意見,只有尹荷香一個人不當回事,心情比誰都愉快。
因為她瞧見了申夢心臉上的紅暈,那可是比春天綻放的桃花還美麗,更令人心動呢!
呵呵!
吃完早飯之後,司徒行雲和申夢心兩人并坐椅子上發呆。他們互看一眼,然後相視而笑,總覺得氣氛有點尴尬。
“這個時候,你通常都做些什麽事?”司徒行雲随便找話題,申夢心也随便答。
“繡花。”
“聽起來挺無聊的。”司徒行雲誠實說出他的看法。
“是挺無聊的。”荷香會武功,成天跑來跑去,新鮮事說不完。玲珑雖然不會武功,但她有術理的書為伴,研究的盡是些高深的學問。
大家都有事做,只有她專門做一些瑣碎的事,想到就令人洩氣。
“我方才去訓練場的時候,瞧見一棵大樹,大概有幾十尺高。”司徒行雲忽地說道。
“那棵大槐樹有三百年的樹齡。”申夢心解釋。“我大嫂、二嫂都爬過那棵樹,尤其是我大嫂,一眨眼的功夫就能跳上樹頂。”
見識過尹荷香的身手,司徒行雲絲毫不懷疑她有那個能力,也多虧尹荷香,他才能确定自己的确會武功,而非只是想像。
“你爬過嗎?”他接着問申夢心。
“他們都說太危險了,樹太高,我又不會武功,怕我會掉下來。”不說還好,越說越覺得她的人生無聊,許多事都不能做。
“你二嫂會武功嗎?”
“不會。”她搖頭。“但是我二嫂的腦子很好使,男人都比不上她聰明。”
“那她是怎麽爬上那棵樹的?”既不會武功,樹又那麽高,一定用了別的方法。
“我二哥帶上去的。”
“那我也可以帶你上去啊!”如法泡制就行了。
“你?!”她瞪大眼睛看着司徒行雲,只見他興奮地點頭。
“我猜上面的視野一定很好,不去太可惜了。”
“聽說可以俯視整座麒麟山莊。”她點頭。
“那還考慮什麽?跟着去就是了!”他笑着說。
“可是我沒有爬過樹……”
“凡事都有第一次,沒有道理因為沒做過就不能嘗試。”他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爬過樹,但是不管有沒有他都願意嘗試,都願意把它當作第一次。
“可是——”
“走吧!”見她猶豫不決,司徒行雲索性牽起她的手,将她從椅子上拉起來,帶往門的方向。
“等一下,司徒行雲!”她的呼喊就和掠過他們腳下的微風一樣輕盈幾不可聞。
此時若仔細觀看花園,會發現好幾種花都已經悄悄盛開了呢!
春天是心動的季節,也是愛情的季節。
麒麟山莊的大槐樹,高聳入雲。
樹齡高達三百歲的大槐樹,外觀雖然宏偉,枝葉雖然茂盛,但樹幹好些地方其實已經中空,不是那麽好爬。
司徒行雲和申夢心兩人并肩站在樹下仰望樹梢,看不見樹頂,只見到一大片綠色的樹蔭,和從樹梢間透進來的陽光,可見槐樹有多高大。
申夢心過去頂多在樹底下乘涼,或是姑嫂三人相約在此吃些小點閑話家常,從未想過去到上面,說實話有點怕怕。
“你要不要試着自己爬上去?”司徒行雲意外提議。
“你讓我爬樹?”申夢心不解地看着他,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
“嗯。”司徒行雲微笑。“既然有心嘗試,為什麽不自己去做呢?”
他的笑容有一種激勵作用,好像他真的認為她做得到,間接感染了她。
“那我試試看。”她看大槐樹的樹幹有些已經被蝕空,樹幹的底部凹凹凸凸,一直到中間的部分才比較平滑,或許她可以利用那些凹洞當作立足點,慢慢往上爬。
“我在前面幫你開路。”他自願做向導,一馬當先跳到樹幹底部最突出的部分。
申夢心看着他利落的身手,內心有點忐忑,好怕她還沒有開始爬就先滑下來。
司徒行雲站穩腳步之後,右手扶住樹幹,然後轉身對她伸出左手。
“抓住我的手。”他說。
太陽在他身後,陽光透過樹梢照在她的臉上,刺痛她的眼睛。
她用手遮住陽光,司徒行雲因為站在背光處,她只能依稀看見他的輪廓,此情此景,猶如多年前她墜崖的那一天。
抓住我的手。
當時少年就和現在的他一樣,對她伸出手,五官一樣看不清。
她愣愣地看着司徒行雲的手,發現他伸的是左手,當時少年也是伸出左手,如果不是左撇子,一般人會習慣使用右手。
“怎麽了?”司徒行雲注意到她在發呆,不解地問,申夢心回過神,向前跨一步,抓住他的手。
司徒行雲很小心地帶着她往上爬,還教她該踩哪個窟窿、哪塊突起,即使她已經小心翼翼,她的腳還是不小心踩空,滑了一下。
“啊一一”她慌亂中放開他的手,改為扶住樹幹,發現自己只是腳滑,并沒有掉下去,一邊慶幸一邊喘氣。
“呼呼!”沒想到爬樹是這麽累人的事情,還是繡花容易些。
“我們已經快爬一半了,再加把勁兒,很快就能到達樹頂。”他瞧見樹幹頂端有個傾斜的凹洞,他們可以在那兒休息。
申夢心一邊喘氣一邊點頭,她也想快點爬到樹頂。
只不過,在重新伸手那剎那,她不小心往下瞄了一眼,差點兒沒被吓死。
“好高!”他們還爬不到一半,她就已經覺得遠在天邊,實在沒有勇氣再往上爬。
“把手給我。”他又對她伸出手。
“我不敢放手。”她怕萬一又打滑,連個依靠都沒有。
“我會抓住你的,別害怕。”他的聲音就像他背後的太陽一般溫暖,把她的不安全部融化掉。
我會抓住你的。
耳邊突然響起少年溫柔的聲音,申夢心怔怔地看着司徒行雲,腦中閃過一個荒謬的念頭,當年救她的大哥哥,有可能是他嗎?
行雲有跟着來嗎,怎麽不見他的人影?
她同時想起父親和司徒行風當年的對話,當時她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司徒行風身上,沒有聽得非常仔細。
他确實有跟着過來,我和夢時出門之前,他還跟在我們後頭,誰曉得一轉眼就不見人。
她依稀記得司徒行風是這麽回答,因為當時他這番話很長,她只記得一部分。
“夢心?”他看她待在原地不動,以為她不敢放手,只好跳下來在她身邊站定。
于是他的臉又變得清晰可見,少年的影子也在她的視線中淡去,換上司徒行雲的臉龐。
“你在想什麽?”怎麽一天到晚發呆?
“沒什麽。”她扯謊。“我只是在想樹好高啊,不知道還要多久才能爬到樹頂。”
“原來你是在想這個啊!”司徒行雲聞言笑開。“很快就能到的,你別擔心。”
“很快?”她一臉納悶地看着他,他的笑意更濃了。
“嗯,很快。”他點頭,伸出左手摟住她的腰,用力往上一跳。
“啊——”身體突然間騰空,申夢心下意識發出尖叫,只見司徒行雲摟着她在樹幹和樹枝間騰跳。
短短的時間之內,就聽見申夢心不停尖叫。
不過幸好他們很快便站上樹頂的凹洞,所以司徒行雲的耳膜并沒有破掉。
司徒行雲是很勉強才能保持平衡,因為申夢心幾乎把全身的重量都賴給他,讓他就算想站穩都很難。
沒想到這凹洞實際上這麽小,又十分傾斜,如果不趕快想想辦法,是不可能在這裏久待的。
“呃……”只是他想到的方法難以啓齒,她恐怕也不會同意。
“什麽事?”她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應該是有話要說。
“我怕我說出來,你會誤會我想占你的便宜。”他猶豫道。
“說說看。”她鼓勵他。“是不是占便宜,我自己會判斷。”
“這個地方太小了,如果勉強擠兩個人,我們兩個人可能都會掉下去。”他解釋。
“所以呢?”她也覺得這個地方很小,她和他貼得這麽近也不敢推開他,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所以……”他搔搔頭,接下來的話怎麽都說不出口,幹脆直接采取行動。
只見司徒行雲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拉着她躺下來,自己則當墊背的,用身體填樹幹分枝間的凹洞,再讓申夢心俯躺在他身上。
不期然被他擁入懷中,成了最親密的人質,申夢心先是愣了一下,而後開始掙紮。
“不要動,你會害我們兩個人都掉下去。”他按住她的柔背,就怕她胡鬧害他也跟着一起遭殃。
其實就算不掉下去,申夢心也産生一股往下跳的沖動,這是她第二次被他擁入懷中,每一次都很突然。
……也不對,如果連兩年前最後一次在山莊遇見他,這已經是第三次了。當時她賞了他一巴掌,現在她的心卻怦怦跳,這是怎麽回事?
司徒行雲依然是司徒行雲,這兩年來他的外貌沒有任何改變,不同的是她的心情、他的個性。
她好像沒有辦法對一個敏感害羞的司徒行雲發火。
怦怦!怦怦!
她不但無法對他發火,心贓還一個勁兒的猛跳。身體與他完全貼近,申夢心更能感受到司徒行雲強壯身軀下隐
藏的力量,和強力的心跳。
怦怦!怦怦!
她其實也不敢肯定,這咚隆咚隆的心跳聲,是誰發出的……
“這裏的視野真的很好,整座麒麟山莊盡收眼底。”
就在她的思緒逐漸遠離之際,他忽地出聲,她只得把思緒再拉回來,随便往下瞄了一眼,勉強回話。
“嗯,很漂亮。”她這輩子沒到過這麽高的地方,都快吓死了,真的沒有多餘的心思欣賞風景。
“你很害怕吧?”即使她故作鎮定,也确實做得不錯,他仍然能夠感覺得到她內心的恐懼。
申夢心擡頭驚訝地注視司徒行雲,他怎麽會知道她在想什麽?她相信自己已經表現得夠好,每當她刻意隐瞞時,總能騙過她大哥。
“若換做是我第一次爬樹,我也會很害怕。”他僅以溫柔的笑容響應她無聲的問話,剎那間他們的靈魂交錯,連心跳都同步。
他說話的語調很像救她的大哥哥,聽得她的心一片暖洋洋。但她随後念頭一轉,覺得自己好像太容易感動,不安的動了一下。
司徒行雲于是縮緊手臂把她抱得更緊,免得她掉下去。申夢心的臉瞬間脹紅,暗暗責怪自己怎麽可以對司徒行雲的舉動有所反應,別忘了他曾經調戲過她,還是司徒行風的弟弟……
“我是什麽樣的人?”
當她又開始神游,司徒行雲忽地說出這句話,吓了她一跳。
“啊?”
“我看你大哥好像很恨我,難道我真的有這麽可惡?”他看着申夢心認真問道,申夢心也認真地回看他,不曉得怎麽回答。
對,你真的很可惡,你還調戲過我!
她很想把事情的真相告訴司徒行雲,但告訴他又有什麽用?他想不起來,說了只會讓自己更加難過。
“他恨的不是你。”她轉過頭不看他,或許能減少一點痛楚。
“那你大哥恨誰?”既然不是他,為何對他那麽不客氣……
“你哥哥。”她說。
“我還有哥哥?”司徒行雲一臉驚訝,不過申夢心沒看到。
“對,你的哥哥名字只跟你差一個字,叫司徒行風。”她原本以為經過兩年,她已經比較釋懷,誰知道說出這個名字,還是能教她的胸口隐隐作痛。
“司徒行風……”這個名字好熟悉。“為什麽你大哥恨我哥哥?”
因為你哥哥退回我的求親書!因為他無法忍受他最疼愛的妹妹受此屈辱,給他難堪的人還是他最好的朋友!
“我在高的地方待太久會頭暈,我們該下去了。”她不想讓他知道原因,這麽丢臉的事她說不出口。
司徒行雲看她僵硬的表情,心想她又來了,每次談到她不想說的事,總會找別的話題帶過。
“好,我們下次再來。”他決定下次有機會再問申夢心,免得破壞他們之間良好的氣氛。
“下次?”還來?
“多爬幾次你就不會覺得高了。”他笑着說。
“……嗯。”老實說,她還滿喜歡居高臨下的感覺,有一種擺脫俗世的暢快感。
“那我們下去吧!”他小心翼翼地扶她起來,申夢心雙手緊緊抓住旁邊的粗大樹枝,緊張得不得了。
“要怎麽下去——”
就這麽飛下去!
瞬間只看見他抱起她,像玩滑繩似地溜下去,申夢心先是尖叫,後來開心的大笑,好像在坐流籠,只不過是活的流籠!
他們玩得很開心,申夢心的尖叫聲和司徒行雲的笑聲和在一起,引起一位路過仆人的注意。
咦,那不是大小姐和司徒行雲嗎?他們竟然在爬樹,這下子不得了啦!大少莊主知道肯定會發飙。
仆人二話不說,趕緊跑去跟申夢時告狀。
申夢時一聽見司徒行雲竟然敢誘拐他妹妹做危險的事,當下便去找司徒行雲狠狠教訓了他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