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蘇昂以為她在開玩笑,“這可真不好笑。”

“我是說真的,”邱意的神情卻是十分認真,“我們可以立君子協定。”

這實在是下下之策。現今雖然民風開放了許多,然而豪門大族的姑娘出嫁這件事,還是完全不能由她們自己決定的。邱意要想避免被母親嫁去駱家,唯一的可能就是有別人來向她提親,而周圍她認識、年紀合适,并且有原因這麽做的男人,就只有蘇昂一個了。

天色晚了,後院的小走廊裏只有他們兩個人,蟬鳴聲不斷傳過來。邱意看着他,祈求道:“蘇先生,請你救救我吧。”

既然蘇昂能夠出于對她的好奇把她從困境中解救出來,那麽答應這件事也差不多吧?

“好,”蘇昂點頭道,“我明日就向老夫人提親。”

二人分別之後,蘇昂回到自己居住的客房。裏面早就已經有下人點上了燈,候在門口的丫鬟看見他回來了,行了一禮道:“蘇先生回來了,是先去沐浴還是先吃點東西呢?”

蘇昂擺了擺手,道:“你先下去吧,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雖然他在心裏勸說自己只是因為想知道那個秘密才答應邱意這荒誕的請求,卻不由自主地感覺到了一些異樣。這些日子邱意同他一起早出晚歸,不管是山上采藥還是為人看診,她一句抱怨的話都沒說過,反而看起來十分樂于其中。

蘇昂從小跟着逍遙子學習醫術,十歲之前都住在深山老林裏,連人都不怎麽看到,因此在逐漸接觸了人世間的一些事情之後反而有了自己對事物的一套判斷标準。至少在他的标準之下,邱意絕對是在合格線之上的。

守在門外的茯苓不甘心就這麽被他趕下去了,主動走進來笑意盈盈地問:“這茶也涼了,我這就給先生換一壺新的過來?”

蘇昂看了一眼這個機靈的小丫頭,道:“不必了,你也快回去早點休息吧。”

茯苓讪讪地退下去了,然而心裏對這位神醫的敬意卻越發深厚了。

果然是個好人啊……

海桐匆匆忙忙沿着走廊回到邱玉湘院子裏,手裏一塊手帕子已經被她揉成一團了,邱玉湘看着她這麽着急進來,疑惑地問:“這是怎麽了?這麽慌張。”

海桐留心了一下外頭沒有別人,才走進來道:“我方才聽廚房裏的丫頭說,蘇先生要提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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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親?”邱玉湘也是十分驚詫,“他也瞧上二妹了嗎?”

要真是這樣那就的确是個麻煩事了。按照王府的立場來說,蘇昂和陸家兩方都不差,但是跟陸家有婚約在先,蘇先生怎麽會在這關頭提親?

“不是,是五姑娘!”海桐道。她今日一早上去廚房裏,衆人就都在談論這件事了,還說蘇先生今早就要向老夫人說明這件事情。

“五妹……”這真是在邱玉湘意料之外了。外頭那麽重視未出嫁姑娘的名聲,邱意在出了那樣的事情之後,還以為沒有人會願意迎娶這樣一個女孩子了,沒想到居然是蘇先生?

“夫人,這可如何是好?上次查的那件事已經落實了,老夫人那邊也已經知道了,現在再來這麽一出……”海桐憂慮道。

的确,本來以為那金礦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半途卻殺出了這麽一個程咬金。

這時一個人走了進來,正是剛從外面回來的梁不凡,他高聲笑了兩下,道:“蘇先生果然是神醫做派!”

海桐暫且收拾情緒走出來,問:“姑爺這是怎麽了?”

“剛才,蘇先生向五姑娘提親了,那聘禮直往府裏擡,珍奇事物數之不盡,了不得!了不得!”他道,自己脫下了身上的罩衫。

海桐跟床上的邱玉湘對視一眼,邱玉湘問:“母親意下如何?”

“自然是答應了,畢竟這麽好的一門親事,不結可惜了啊。”梁不凡樂道,還在為目睹了剛才壯觀的一幕沾沾自喜。

邱玉蘿怒氣沖沖地回到自己房裏,正巧看見門口一只不知道哪裏來的貓,順勢就踢了一腳。貓尖銳地叫了一聲,飛快地跳上牆逃走了。

從後間出來的薄荷把手裏的貓食藏了一下,僵硬地笑道:“二姑娘回來了……”

“氣死我了!”邱玉蘿又踢倒了旁邊的一個檀木椅子,“那個□□到底憑什麽!”

薄荷心想這大約就是說五姑娘邱意了。早上蘇先生過來提親一事鬧得滿城皆知,府中上下也早就傳遍了。邱玉蘿正在氣頭上,她也不敢觸黴頭,因此也沒接話,給邱玉蘿倒了杯茶。

邱玉蘿拿起來一喝,将手裏的茶杯瞬間就摔在了她身上,“你想燙死我?這是人喝的?”

薄荷愣了一下,然後蹲下身把杯子撿了起來。

“你們這些人就是天生的賤命,就是一時得了勢,也絕對長久不了……天生的一副狐媚樣子,也不知是用了什麽邪門歪道……”

薄荷悶頭聽着邱玉蘿的咒罵,站在一邊沒有發出聲音,眼睛死死地盯着地上那一塊茶漬,胸前被潑濕了的地方有些涼意,透進心裏去……

六月下旬,梁不凡就跟陸世南結伴出發,前往京城了。

秋闱一過,倒是只有梁不凡一個人垂頭喪腦地回來了,王府衆人特意在城外的驿站等着他們,一問才知道,原來陸世南留在京城等候消息,順便跟在那裏的朋友敘舊,梁不凡就先行回來了。

聽了他的說法,邱玉湘心裏就跟明鏡似的了。

陸世南哪裏只是敘舊,絕對是在暗中打探關于考試結果的消息,加上跟周圍那些大家子弟混熟了,将來也都是官場上的人,還能彼此幫襯扶持,朝堂上的派別或許在這裏就能被劃分出來也說不定。

而她這個無用的相公,就只能跟落水狗似的慘兮兮地回來了,腦子裏只怕什麽都沒想,空空無物只怕只有落榜的命。

邱玉蘿則是笑着道:“姐夫辛苦了,我們特意為你接風洗塵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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