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邱意從學堂回來,看見幾個人圍在自己院子門口說着什麽。
跟在她身邊的茯苓用眼神請示了一下,得到同意之後上去高聲問:“你們在這兒幹什麽?沒有事情做了麽?”
幾人中年長些的仆婦笑着上前道:“你這小丫頭這是說的什麽話,我這是給五姑娘送好東西來了。”
這幾人是老夫人身邊的紅人,都是在府裏有些年頭的了,講起話來就沒有下一般下人那麽恭敬。不過這還算不錯了,準确地說是在邱意跟蘇大夫定了親之後,本來以為沒什麽出息的人一旦得了勢,她們的風頭也就跟着變了。
“送什麽東西?”邱意問,率先走了進去,看了一眼她們手裏端着的盒子。
幾人跟着她進去,還是那為首的仆婦道:“老夫人說的,天氣馬上就要變冷了,她擔心您這裏的炭不好使,特意讓我們專門送一些過來,這都是上等的好炭……”
“把東西放下就走吧,”邱意不冷不熱地說道,“那邊的架子上。”
仆婦沒想到滿臉笑容被當頭澆了一盆冷水,當時臉色就垮下來了,然而她也是個人精,立刻緩過神來,又道:“姑娘這是怎麽了,今天氣性兒大得很啊……”
這裏她們只想着如何拍好馬屁,邱意心裏可是清清楚楚地記着她們幹過的好事。前世她說什麽也不肯嫁到駱家去,就是這幾個人把她綁上花轎的,雖然也不過是幾只走狗,但是暗中因公徇私的小動作也做了不少。
這回邱意還沒說什麽,茯苓就先開口道:“幾位請回吧,我們姑娘今天上了一天課,已經累了。”
老夫沒想到一個蘿蔔頭小丫鬟也能跟她叫板,“诶你這丫頭,跟在誰手下出來的,這麽沒大沒小……”
“在我面前教訓我的人,您倒是挺有規矩的?”邱意把手裏的茶杯往桌上一掀,“叫你們快點滾聽不懂?”
“你……”老婦指着她,半晌沒有說出話來,不甘心地走了。
茯苓走上去把門關上了,才有些後怕地問邱意:“姑娘,我是不是對她們太不客氣了?她們該不會背後給咱們使絆子吧?”
“怕什麽?”邱意看着她反倒笑了,“反正過不久咱們都不在這兒了,管她們作什麽妖。”
天氣一冷下來,初冬的時候就該出秋闱成績了,她離開雲王府的日子也就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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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意穿了一身樸素的棉長衫,跟在蘇昂身後,深一腳淺一腳地往李莊走去。這裏是鄉下路窄,到了村口馬車就進不來了。
茯苓這是第一次跟着他們出來,在後邊低聲念叨着好冷。
邱意聽見了,笑道:“叫你不要跟着我出來了,你偏要來。”
“薄荷姐姐說了,哪有姑娘在外頭吃苦,丫鬟安心待在府裏享福的?我覺得她說得對。”茯苓辯解道。
“薄荷?你什麽時候跟她這麽熟了?”
“就這陣子,她跟二姑娘不是一路的……”
蘇昂也帶了一個下人出來,走在最後面,提着他的藥箱,只是這主仆二人一路上都沒有說話。
前一陣子蘇昂查看過後,給李莊送了一副藥方過來,只是那并不是能夠根治的方子,而是他暫且想出的用來延緩症狀的。讓得病的人嘗試了之後,果然有所好轉,只是效果也是有限的,病症仍然在慢慢惡化下去。
首先到了之前來過的李大伯家裏。這貧窮的家裏根本沒什麽能夠阻擋寒冷的,屋裏屋外根本就是同樣的溫度,關上門之後仍然有冷風從縫隙裏吹進來。
一家人都擠在一個小火堆面前,可能因為柴有些濕,一邊燃一邊冒着嗆人的煙,牆上都被這爐子熏得漆黑了,連帶着邱意覺得幾個孩子臉上都是黑黃的。
幾個人一進門也被這煙霧嗆得咳嗽起來,大娘好不意思地說道:“見笑了,前幾天炭剛好燒完了,不燒這些孩子們都只怕是要凍死……”
說着眼淚就要下來了,邱意趕緊上去安撫,蘇昂道:“大娘,我進屋去看看。”
這間屋子裏稍微好一些,沒有那麽大的煙味,只是角落裏熱着的藥爐子傳出藥特有的濃郁苦味來。不過蘇昂倒是早已經習慣了,走到床邊開始查看李大伯的情況。
等到他從裏間出來的時候,邱意正帶着她那個小丫鬟在跟李家一家人說着什麽。
“這樣會不會稍微好一點……”邱意道,一邊用手裏的棍子調整着爐子裏柴的位置。
“诶?煙好像真的小了一點。”茯苓道。
幾人轉身看見蘇昂出來了,邱意湊上去問:“怎麽樣?”
蘇昂安撫似的看了她一眼,對大娘道:“沒有上次最開始用藥的時候效果明顯了。”
大娘顯然有些失望。盡管被蘇昂關照過,她去買藥的時候能得到不少的優惠,對這樣一個家庭來說,一個病人卻還是不小的負擔。
“那水沒有再喝了吧?”蘇昂問。
“沒有沒有,哪裏敢再用那要命的水,都是去村外的河裏打的。”大娘保證道。
之前蘇昂送了藥方,還囑咐讓這些農戶不要再喝像李大娘家裏一樣自家井裏打出來的水。雖然原因還不清楚,但它們必然是同一源頭來的。
這時邱意看見她的手被凍傷了,淤血累積在皮膚下,被腫塊充斥之後形狀都變了,便從蘇昂那個下人背着的藥箱裏找出一小壺凍傷藥來,遞過去道:“大娘,用一用這個吧,對凍傷很有效的。”
大娘趕緊推辭:“蘇先生的藥我不敢要的……”
一邊用眼神看着旁邊的蘇昂。在她的認識裏,邱意只是跟着蘇昂的幾個學徒或是下人之一,這麽擅作主張實在有些膽大。
蘇昂看了一眼邱意,“您收下吧。”
大娘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收下了,“這一陣多虧了蘇先生,不僅給我家老頭看病,還給了我們這麽多便宜,大恩大德我們真是……”
這類似的話她每次都要說,而且一開腔就是長篇大論,以致于現在說來說去詞兒都差不多了。
從她家裏出來,蘇昂一行人又去拜訪了村裏又相似病症的其他人,天色将晚的時候才從李莊出來。這時候邱意已經凍得不行了,盡管已經盡量穿得暖和一些,但是腳還是已經沒有了知覺,她簡直是在憑着慣性往前走着。
天冷了,天也黑得早,她一不小心一腳踩進了一個泥坑裏,差點滑一跤,蘇昂抓着她的胳膊一把将她提了起來,邱意這才站直了。
趁着這個機會,她才有機會開口問蘇昂。
“這次有把握了嗎?”
蘇昂平時不正經的時候多,那種情況下比較容易跟人相處,但是只要開始接觸到跟醫藥相關的事情,他就會變得異常嚴肅,超出外表和年齡的認真讓邱意都不敢打攪他。
“嗯,”蘇昂道,“不過還是要看他。”
他指了一下旁邊跟着的那個人。那個人全程沒有說一句話,邱意還以為他只是一個比較沉默寡言的下人,沒想到居然并不是這麽一回事?
蘇昂還抓着邱意的手,這時才發現她的手非常涼,他自己體質不一樣,因此并沒有感覺到夜裏的低溫讓人這麽難捱。于是他索性拉着邱意快步走,馬車就在前面,上了車就好些了。
“看他?這位是……”邱意艱難地邁着凍僵的腳跟上蘇昂的速度,茯苓也小跑一下跟了上去,一邊用眼神打量着旁邊背着藥箱的人。
“此人名叫阿暄,我請來幫忙鑒別那水的。”蘇昂道。
前些日子,他終于打聽到有一個人能夠查清楚那水的問題,就是這個阿暄。
“啊,真是失禮,我之前還以為您是……”邱意要跟他打招呼,卻被蘇昂制止了。
“不用說了,他聽不見的。”
“聽不見?”邱意驚訝道。
“嗯,也說不了話。”
作者有話要說: 冷靜了兩天,我又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