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大鬧元宵夜【下】
“是太子殿下來救我們了!”
橋上情人歡聲笑,橋下上演全武行,宋明桐這邊一見來者臉熟,紛紛喜極而泣。陸栖鸾先是替那些被揍的人牙酸,等到後面的女眷喊出口才反應過來。
說實話那日一別,陸栖鸾自知留給這人的印象太糟糕,并不太想見他。但見他此時打賈乃福得起勁,便想起了此人大約是為了給公主報仇,這才直接殺将過來,誓要将此等對妹妹有妄念的登徒子血祭,一時間高看了這個不靠譜的太子好幾眼。
……主要是弟控見妹控,陸栖鸾不禁內心深處單方面惺惺相惜起來。
那邊的刁鑽侍女見她們脫險,抓住任何一個諷刺陸栖鸾的機會道:“太子定是宴上見不到我家小姐才追過來的,你莫要因此多想!”
陸栖鸾像是沒聽見一般,考慮了片刻,總覺得東宮太子當街毆打朝廷命官這種事兒萬一傳開了,作為天子的狗腿……不,龍爪們,勢必要被問責。便低頭看了看四周,只見一塊板磚都沒有,轉頭便看向正小鹿亂撞的宋明桐。
宋明桐心口的小鹿被盯得一僵,抖着嘴唇道:“你……你想對我做什麽?太子可是看着呢。”
陸栖鸾道:“宋小姐傾心太子殿下,想必不忍見之被登徒子傷着玉體對嗎?”
宋明桐:“這是自然……”
陸栖鸾道:“我忝為枭衛府之人,若不上前助戰,怕是明日便會被責罰,還請宋小姐借我一件武器。”
宋明桐立馬捂住了腦袋上的步搖:“我這可是禦賜的!你休想!”
陸栖鸾略感失望,低頭一看宋明桐的鞋尖鑲着一圈錯了金絲的象牙,絲毫不經考慮,直接沖過去把人按倒。
宋明桐萬萬沒想到今天晚上沒有被登徒子按倒,反而被情敵按倒了,驚恐不已:“你你你大膽!你要做什麽?!”
正說着忽然腳底一涼,只見陸栖鸾将她按倒後直接脫了她的一雙象牙繡鞋,揣上便跑:“你鞋借我用會兒明天還你啊!”
宋明桐的臉瞬間就綠了,呆呆地看着陸栖鸾加入戰團,拿着繡鞋先是沖上去把太子怼到一邊,接着就抄起象牙繡鞋朝賈乃福腦袋上拍,一邊兇殘無比地拍一邊高聲喊道:“大家都別打了!不要為了兒女情長這點小事打架!橋上這麽多人看着呢,成何體統!”
宋明桐身邊的侍女剛要跑去喊人,一見宋明桐一雙玉足露在外面,慌忙奔回來圍住:“快把小姐的腳裹起來!這女人要壞我們小姐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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橋下喧鬧聲漸大,不一會兒便引來橋上的注意,此時錦雀橋上大多的文弱公子和姑娘家,見橋下有人被打出了血,一時也不敢靠近,一邊有人去叫巡城吏,一邊正交口接舌地圍觀。
“這不是之前裏在朱雀大街縱馬狂奔的狗官嗎?這會兒竟被一個姑娘家打?”
“活該,我娘就因為他崴了腳。”
有人下到對面河岸的柳樹邊遠遠問道——
“幾位姑娘可是遇見了賊人?要叫官差嗎?”
陸栖鸾見賈乃福被揍得差不多了,擠出一個官方笑容對橋上指指點點的百姓道:“無妨,登徒子已被制服,大家放心,有枭衛府在,定能讓大夥兒過個好節!”
太子之前被抓回宮裏時,禦醫喂了他二斤寧心散,這會兒功力不如以往,被陸栖鸾冷不丁地一撞直接就岔了氣兒,捂着腰子道:“別……別說你是枭……”
上面的百姓一下子寂靜下來,有人哆嗦着問:“姑娘您是——?”
“哦,做好事不留名,在下枭衛府校書,表揚信寄到府裏就好。”
一時間似乎雪也不飄了,人也不鬧了,大家都一副見了鬼似的。
陸栖鸾正奇怪氣氛不對,不知誰驚恐地喊了一聲:“枭衛又殺人啦!!!”
頓時橋上的尖叫此起彼伏,男的鞋冠亂飛,女的釵環四散,時不時從橋上甩下來一只只提燈,伴着哎呦哎呦的踩踏聲,不一會兒,整個錦雀橋連帶着下面路口的百姓盡皆一哄而散。
——哎哎哎哎哎你們京城人過元宵節還有逃生排練???
陸栖鸾一臉“我做錯了什麽”的表情望向太子,後者面無表情地看了她片刻,道:“看在你是外地的份上,今天的事就這樣吧。提醒你一下,枭衛府的人辦案從來不說自己是枭衛,會把百姓家的小孩兒吓哭的。”
“那我應該自稱啥?”
“幹好事的時候自稱雁雲衛,幹壞事的時候自稱金門衛。”
“為什麽?”
“因為雁雲衛的女書令是枭衛趙統領的媳婦,而金門衛的蔡統領曾經是他的情敵。”
——我工作的這個圈兒好亂。
太子給了她沉默反思的時間,轉頭對宋明桐道:“這不是你該留的地方,回家去。”
宋明桐回過神兒來,咬了咬唇,罕見地順從道:“今日讓殿下見此狼狽之态,委實失禮,改日明桐進宮請罪。”
她身邊的侍女還有些不甘,皺眉看着陸栖鸾道:“小姐,她……”
“走吧。”
待宋明桐離開後,陸栖鸾踢了踢生死不明的賈乃福,擡頭對太子道:“殿下要為公主報仇,大可選個更為隐蔽些的方式,或是交托親衛随意處置。此人畢竟是朝廷命官,若非拿枭衛的身份作掩護,如此大庭廣衆之下,怕是朝野會有所非議,對殿下的聲名有損。”
“我不在乎。”太子活動着臂膀,一臉随性道:“非議便非議,左右每日看着那些人勾心鬥角的,我嫌髒。”
……哈?
陸栖鸾愣神兒間,忽聞橋上有個熟悉的聲音。
“……今日不是元宵?為何這錦雀橋上如此兵荒馬亂?”
“怕是都去西城門看萬戶孔明燈去了。”
“我姐貪玩,多半也是去了,你在文會上連鬥了十首詩,還是回去休息吧。”
“不了,有約便要守,她不來,我不會走。池冰兄盡可前去,這橋下蓮燈也是難得的美景,我在此看看便是。”
太子見陸栖鸾神情有異,低聲問道:“你認識?”
陸栖鸾:“慚愧慚愧,正是下官的未婚夫婿。”
太子頓時對他爹産生了鄙視之情:“父皇就是這點太過分,老是這樣連有夫之婦都不放過。你不要太介懷我這邊,我不會閑的沒事兒去拆散有情人的。”
雖說跟陳望的感情也不咋深,但還在努力培養的陸栖鸾十分感動:“沒想到太子殿下不僅愛惜親妹,還如此通情達理,下官感激涕零。今日茲事體大,我一末流怕是處理不當,傷了太子的聲名,這藏屍掃尾的功夫就委托殿下了。”
“好說……诶?”
太子再次确認了一下自己的處境——元宵節,原本應該跟自己相親的姑娘在上面會情郎,自己在下面吹着冰冷的橋洞風處理一堆重傷的渣滓。
……八年抗婚的太子殿下,第一次覺得有點寂寞。
……
陳望立在錦雀橋上,看着河上浮沉的蓮燈,腦子裏的文思在剛剛文人相輕的詩會上徐徐沉澱下來。至少這一刻他不想費神去醞釀文辭美句,而是多回味一次昨夜雪月廊下的那句佳人有意。
在他看來,那個姑娘是明快而自由的,她會欣賞文绉绉的字句,但當他直白地與她侃天說地時,她會更貼近于他的靈魂。
明年,他也許會再來這裏,挽着她的手一起看一夜河燈吧……
“我還以為你會晚點來呢。”
背後被輕輕拍了一下,先是一身清豔的棠紅映入眼簾,随後便是她略顯淩亂的發尾,不知在哪裏的繁華人流擠過,調皮地從耳側落下幾絲。
“讓你等總歸不好。”
陸栖鸾的目光微微漂移了一下,似乎是急于離開這裏似的,也沒多聊兩句,馬上便說要去西城門看孔明燈。陳望自然是随她去的,正有說有笑地走下橋時,空蕩蕩的大街那頭便傳來一串放肆的馬蹄聲。
“……之前朝廷明令不準在朱雀大街驅馳,誰敢如此目無王法?”
那馬蹄聲由遠及近來得極快,陳望讓陸栖鸾走得靠裏些,皺眉望向來者。只見是個滿面猙獰的巨漢,本是想出言相阻,又怕一起争執讓這巨漢傷着陸栖鸾,一時間面露愠色。
陸栖鸾剛一擡頭便撞上那巨漢掃來的視線,想到剛揍過他弟,下意識地偏過目光,卻讓那巨漢注意到了,勒馬回身,喝道——
“兀那女子,可見過一個瘦長紫衣男子?”
陸栖鸾一看那賈乃壽找來了,便知事情不妙,轉念間已編好一套說辭,哪知陳望作為文人,嘴比她快,直接将她護在身後代她答道:“未曾見過。”
賈乃壽甚少見有人在他面前毫無畏懼,虎目一瞪道:“本官問的是她!”
陳望寒聲道:“我們一直同行,未見過便是未見過。”
賈乃壽剛想發作,忽而鼻子一動,怒道:“沒見過此女身上怎麽有血腥味?!本官聽說有人在錦雀橋毆打本官親弟,定是你們無誤!快說吾弟究竟在何處!”
說着,賈乃壽便一馬鞭甩了過來,陳望一把将陸栖鸾推開,伸手去攔,直接一聲皮肉綻裂響,右手頓時鮮血淋漓。
“陳望!”
賈乃壽正要下第二鞭,突然聽見背後一陣破風聲,一個骨折筋斷的人直接從後面砸在他身前,吓得他的馬匹一驚,嘶鳴間揚蹄一踩,那人便是一聲慘叫,待骨碎聲傳出,賈乃壽定睛一看,頓時目眦欲裂。
“吾弟!!!是誰敢傷你?!”
“你爺爺!”
來者自然是正要拖賈乃福去巡城吏那兒的太子,他扔完人,沖上來不由分說便與賈乃壽打了起來。陸栖鸾一看心下着急,這賈乃壽從外地來,怕是根本就沒見過太子,萬一趁他病打出個好歹,在場所有人都要下獄。
“栖鸾,你快去報官,我……”
陳望一個文弱書生,那一鞭子正抽到他臂上先前留下的凍瘡處,自然是無力再上前助戰,正要喊陸栖鸾不要管他先去報官,便見她一扭頭,拔腿就跑。
陳望:……
好在陸栖鸾還是有基本的良知,看似無情無義地落荒而逃,實際上是直奔一家煙火鋪子,一腳踹開門,沖進去就抱起一堆炮仗跑了回來。
陳望震驚地看着她回來就把炮仗全扔在地上抽搐着的賈乃福身上,拿起火折子往炮仗上一扔,朝那邊的戰團就是一聲吼——
“賈乃壽!你弟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