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舞年
紀家在涯城勢力最大,府邸自然是最為豪華氣派。
亭臺樓閣錯落有致,花木扶疏,飛泉流瀑,珍禽異獸,絲毫不遜色于其他三大世家。
紀府後院,榮姮習慣性地翻牆而入,想來個完美落地。遺憾的是,腳一滑踢翻了一塊小石頭。額……沒聽見……沒聽見……
本想着聲音輕微,不至于被發現。誰想一轉身,只聽“嗖”的一聲,一支銀簪擦着她的頭發絲飛過,深深釘入她身後的假山中。
好深厚的內力!榮姮不禁看向銀簪射來的方向。
離她不遠處,站着一個容顏清絕的女子,一襲飄逸月白衣裙,未施脂粉,看起來弱不禁風,不過能有如此反應,絕對不是表面上那麽簡單。
那女子身後還跟着個小丫頭,正吃驚地看着她,顯然被吓到了。
想來她就是紀舞年,紀家唯一的嫡出小姐,二哥的小師妹。二哥說過他的小師妹天資聰穎,學什麽都特別快,只是身體太弱,終日在山上休養。
這還是他喝醉酒的時候告訴她的。好吧,其實是她好奇二哥屋裏的一幅畫像,故意把他灌醉套話的。不過,真人是比畫像好看多了。
看着突然出現的不速之客,紀舞年神色平靜,只溫聲道:“姑娘無端闖入紀府,最好有個合理的解釋,不然,就不是一支簪子那麽簡單了。”
這可是二哥的心上人,自己未來的二嫂,不能得罪哦!想到這,榮姮忙套近乎道:“紀姐姐,對待女孩子要溫柔些,尤其是像我這麽可愛的女孩子。”
奈何人家根本就不吃這一套,也對,二哥看上的人必然和他一樣有個性。
紀舞年走到她身邊,取出假山中的簪子遞給小丫頭,語氣平淡,“能躲過我紀府重重暗衛,小小銀簪自然不在話下,姑娘究竟有何貴幹?”
榮姮也不廢話,直截了當地表明自己的身份和來意,“聽說我二哥榮嘯在落葉山休養,我此番前來便是想見他一面。紀姐姐會幫我的吧?”
落葉山?紀舞年目光掃向暗處,冷聲道:“榮小姐莫不是忘了?師兄人在赤血城。況且,他已經被逐出榮氏一族,不再是你們榮家人。”
“二哥便是二哥,與是否被逐又有什麽關系呢?”榮姮笑道,“我常聽二哥提起你,想來你們相處得很是不錯,煩請通融一下,告知落葉山的方位。”
沉默了一會兒,紀舞年突然笑道,“好啊!打贏了我,我就告訴你。”
聽說落葉山布有陣法,她這未來二嫂是想試探她的武功不成?
雖是這樣想着,榮姮也不敢大意,迎上她的招式,故意只防守不進攻,并留意對方的步法和出招習慣,尋找破綻以待一擊必中的機會。
二哥說過,內力不及對方時,最好的辦法就是等。她最擅長的是輕功,論內力,确實遠不及紀舞年,便只能投機取巧了。
半柱香後,紀舞年突然收手,“你贏了,明天辰時我帶你去。”
榮姮對她的舉動有些不解,但一想到能見二哥也不計較那麽多了,只是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聽見身後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姮兒,你要去哪?”
是大哥?!榮姮一轉身就看見了榮端和他身邊的紀家家主紀詠南,兩個人顯然是剛剛趕過來,大哥來涯城就是宣旨的,她怎麽把這茬給忘了?
完了……也不知道大哥聽到多少,榮姮心裏有點糾結,說謊是不大可能的,大哥不會相信,但又不能說實話,真是為難老實人,“大哥,我……”
“這有什麽不好說的?”紀舞年看榮姮為難的樣子,直接打斷她的話,看向一旁的榮端,“我說,明日辰時帶榮小姐去看月河燈會,榮公子可有意見?”
紀詠南在一旁觀察了良久,看看榮姮,又看看自家女兒,不明白她們這是唱哪出,還以為兩人有誤會呢,“舞年啊,好好說話就是,怎麽還動起手了?”
“紀家雖不如榮家地位顯赫,但不至于到任人擅闖的地步。”紀舞年接着說道,“我不過與她打個賭而已,贏了我帶她看燈會,輸了就賠禮道歉。”
榮端看了眼榮姮,向紀舞年拱手道:“舍妹多有得罪,望紀小姐海涵,只是家父來信,督促早歸,怕是看不成燈會了,請見諒。告辭!”
“這麽快?”榮姮驚呼一聲,她還沒見到二哥呢,不行,絕對不回!
還沒來得及反抗,人就被榮端給帶走了,紀詠南送二人出府,然後将榮端的來意告訴了紀舞年,準備選出下任家主赴月都觀祭禮。
父親雖于經商一道頗有天賦,奈何對政治卻一竅不通,此次月神祭關乎皇位傳承,稍有不慎便是滅族之禍,不得不慎重。想到這,紀舞年嘆了口氣,“爹,能夠接管紀家的只有大哥,你就不要再固執己見了。”
唯一能擔此大任的便是清淵,紀家嫡系一脈人才凋零,旁支枝繁葉茂卻良莠不齊,先不說別的,單是一個紀燭就夠能惹麻煩了。
紀詠南搖搖頭,“不行!我答應過族長,紀家只能交給嫡系一脈,那就是你,清淵終究不是紀家人,他沒有資格繼任家主之位。”
紀舞年堅持道,“爹莫不是忘了?大哥早已入了紀氏族譜,他自幼養在大伯膝下,名義上還是紀家嫡長子,最重要的是,比起我,他更有能力保護紀家。”
以她的這病怏怏的身子,能拖多久?祖輩辛苦創下的基業不能毀在她手裏。
紀詠南知道自家女兒的性子,認定的事絕不會再改,她的身體也不适合長途跋涉,只得松口,“這事也不是由我一人決定……”
紀舞年就等這句話,起身道:“族長那裏我去說,此行事關重大,除非他想看着紀家一步步走入萬劫不複之地。”說着就要走。
紀詠南忙攔住她,語重心長道:“我去吧,你好好休息,過段時間還是回落葉山休養吧!爹就你這麽一個閨女,你可不能再出任何事。”
待紀詠南離開後,紀舞年命自己的随身護衛去召集各處的暗衛首領,下達了尋找紀家長子清淵的密令,務必于十日內找到。
紀舞年回了房間,走到案前揮筆畫出一幅詳細的路線圖來,随手卷好放進簪子裏。看着案上那只簪子,若有所思,過了一會兒,将簪子遞給小丫頭,囑咐道:“把簪子給榮家小姐送去,就說……這是她想要的。”
落葉山之事雖屬機密,可她畢竟是師兄的妹妹,師兄見到她一定很開心吧?
小丫頭拿着簪子離開了,紀舞年緊了緊身上的披風,剛走到回廊處,就見一個面生的小厮急匆匆地往書房去,便出聲打斷他:“家主不在,出什麽事了?”
小厮一見是自家小姐,趕忙行禮,“見過小姐,是三老爺要見家主。”
紀舞年眉心一皺,感覺不會是什麽好事,“二少爺又闖禍了?”
對着這位極少露面的嫡出小姐,小厮不敢隐瞞,老老實實道:“二少爺在街上與人起了争執,傷得很重,被擡回了三老爺的院子,三老爺非要家主給他讨個公道,現在和管家在大廳僵持着呢,奴才是來請家主的。”
聽到這,紀舞年倒放下心來,若是再像上次一樣鬧出人命,她可不會像父親那般幫他。雖說家族榮辱系于一體,但底線還是要有的,沒有規矩不成方圓。
“帶路吧!我随你去看看。”父親去了族長那裏,大概會聊很久。
小厮點點頭,徑直帶着她去了大廳。
還沒邁進門檻,就聽見咆哮聲,“人呢?怎麽還不來?”緊接着一個白瓷茶杯飛了過來,“砰”的一聲砸到門框上,小厮見狀忙上前一步,剛好擋在紀舞年身前,碎片擦着他的臉頰劃過,留下一道血痕。
紀舞年目光凝了凝,緩步走進去,不冷不熱道:“三叔好大的火氣!”
屋裏兩人都愣了一下,沒想到差點失手傷了她,這位姑奶奶本就身體不好,若是傷到了,家主不要了他們命才怪。紀詠昌見她進來,霎時噤了聲,管家老徐倒是松了口氣,擦擦頭上的汗,終于來了一個能鎮住三老爺的人了。
小厮站在門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紀舞年轉身看他,“下去找府裏的大夫看看,徐管家,從賬房支些銀兩,讓他休息幾日。”
徐管家點頭就要退下,他巴不得趕緊走呢。小厮呆了一下,也要跟着他退下,卻聽紀舞年突然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小厮擡起頭,恭恭敬敬道:“長安”
長安?紀舞年出了會兒神,才道:“好名字,下去吧。”
見兩人離開,紀詠昌看了看坐在他對面的紀舞年,想說話又不敢說,不是他膽小怕事,實在是這個丫頭的手段非同一般,紀家明面上是二哥這個家主管事,實際掌權人卻是傳聞中病怏怏的嫡出小姐。
即便長年不出現在人們視線中,依舊掌握大權。紀家多年經營,雖不涉權力中心,卻依然風生水起,穩居四大世家的地位,她确實功不可沒。
不過,她的謀略多是自幼跟在清淵身邊耳濡目染學來的,大哥那個義子的确是個難得的人物,可惜不是紀家血脈,不,應該是幸好。
紀舞年将茶杯推至他面前,“三叔不是要來讨個公道嗎?怎麽不說話了?”
從來只聽說紀燭欺負別人,沒想到如今倒被別人整治了一番,她這位護短的三叔自然要讨個公道,只是如此急躁,想來也是個極重的教訓。
想到紀燭的慘狀,紀詠昌也管不了那麽多了,“舞年,燭兒也算是你弟弟,難道你能眼睜睜地看着別人欺辱他嗎?”
欺辱?還真敢說,紀舞年漫不經心道:“紀燭秉性如何,三叔這個做父親的最清楚。事情始末我會派人查明,若是當真被人欺辱,舞年縱然再不濟,也還是能護住自家人,若不是……如今是多事之秋,還是收斂些好。”
紀詠昌聞言,皺了皺眉,“燭兒可是紀家唯一的男丁,将來要接替家主之位的。”
清淵不是紀家的血脈,舞年這丫頭又是個病秧子,剩下的那幾個小輩都是庶出,雖然有個紀炜頗受族長喜愛,卻也是個遠親,只有他的燭兒才有資格。即便是真做了些什麽,紀家也是有能力擺平的。
讓紀燭做家主?笑話!紀舞年起身,“大哥才是下一任家主,等父親和族長商議過後自然會通知你們。”停了會,又提醒道:“三叔有時間還是多管教管教紀燭,畢竟他是紀家人,而涯城,不姓紀。”
說完便離開了,只留下紀詠昌一個人坐在那兒,面色鐵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