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火焰鳥

“這麽多年沒見, 你什麽時候喜歡在背地裏嚼人舌根了?”對峙了會兒, 姚歆冷淡地開口。

曹琴芳說:“姚歆,你的腦袋出毛病了吧,這才多久沒見!什麽叫‘這麽多年了’?”

姚歆懶得搭理她。

龔翹忍不住想遮住眼睛, 深吸口氣, 平靜地開口:“是有很多年沒見了。”

曹琴芳一愣,這才反應過來,姚歆是在和龔翹說話, 臉色當即就一陣紅一陣白, 難看地緊。

龔翹丢下一句“管好你們的嘴”, 拉了杭瑄就離開了。

路上, 杭瑄猶豫了很久才問她:“除了曹琴芳, 另外一位是……”

“一個自以為是、游手好閑又無聊的女人。”

這些年,姚歆大多時候是不茍言笑的, 好像沒有什麽情緒波動, 提到龔翹的時候,語氣分明流露出不屑。

杭瑄看着她。

姚歆:“怎麽了?”

杭瑄說:“我想知道關于我爸的事情。”

姚歆的臉明顯繃緊了。

杭瑄搶在她發怒之前說:“媽, 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你別總是瞞着我, 你越不告訴我,我就想知道。我有權知道, 我應該知道。”

姚歆說:“你知道有什麽好處?”

“我要知道!”杭瑄從來沒有這麽堅持過。

兩個人對峙了良久。

姚歆垂下頭,不說話。

杭瑄也是個極固執的,就那麽望着她, 非要她說出來為止。

“好,我跟你說。”半晌,姚歆擡起頭來。

……

到了三月份,天氣逐漸回暖,偶爾也有幾場時雨。

今年開春的天氣有點反常,空氣總是黏糊糊的。杭瑄捏着手裏的筆,在本子上胡亂地畫着什麽,心裏一團亂麻。

後面飛過來一個紙團,徑直打在她的腦門上。

她低下頭,把紙團撿起來。

上面寫得很明白:“怎麽了,這幾天都心不在焉的?”

杭瑄回頭,周伯年擔憂地看着她。

她心情複雜,對他微微搖頭,口型示意:“我沒事。”

任課老師正好看到,眯了眯眼:“杭瑄,你上來解答一下這道題目。”

不少人幸災樂禍地朝她望來。

杭瑄鎮定地上了講臺,只是掃了兩遍題目,拿起筆開始“唰唰唰唰”地寫起來,動作流暢娴熟,不一會兒就寫完了。

連任課老師都楞了一下,原本準備好的訓誡的話都咽了下去。

看了兩遍,題目沒錯。

“下去吧。”

下課後,李悅過來問她:“你這次數學是不是考了122啊?不得了啊,這次很難的。”

杭瑄說:“運氣。”

“我才不信呢,寒假裏做了很多題吧。”李悅撇撇嘴,嘆了口氣,“我也要抓緊了,以後不能上課睡覺了,我這次才考了107,回去被我媽知道,還不打得我屁股開花。”

王曉菲說:“是啊,我這次才89分,我騙我媽我考了98,要是回去她要看我考卷怎麽辦啊?”

李悅白她:“涼拌。”

兩人走遠了,杭瑄卻笑不出來。

周伯年從後面趕上來,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怎麽了,一臉愁容的?”

看到他,杭瑄心裏更加憋悶,搖搖頭,不知道從何說起。

兩人一起下的臺階,一起去的頂樓。她抱着膝蓋坐在臺階上,腳放在臺階外面晃,看得周伯年心驚膽跳的。

他過去把她摟懷裏,往裏拉了拉:“掉下去我才不下去救你呢。”

杭瑄輕笑:“要是真掉下去,那直接就成一灘爛泥了,還用得着你救?”

“胡說八道什麽,口沒遮攔。”他板起臉要生氣了。

杭瑄不笑了,眉眼都垂下來,表情有些失落。

是一種發自內心的落寞。

周伯年被她的情緒感染,也有些不大舒服,拍拍她的腦袋:“有什麽不開心的就跟我說,你老悶在心裏算什麽?都快高考了,別想這些有的沒的啊。”

杭瑄把腦袋擱到他懷裏,不說話。

她很少對他表露出明顯的依賴,周伯年怔了怔,緊了緊胳膊抱緊她。

傍晚兩人一塊兒回去,杭瑄踯躅一個下午,鄭重地停下了腳步。

周伯年詫異中回頭:“怎麽了?”

杭瑄望着他好一會兒,咬牙開口:“我們先分開一段時間吧,等高考結束後再說。”

周伯年也是看着她好一會兒,那種目光,讓杭瑄幾乎扛不住。她把頭別開,卻又被他掰回來,聲音幾乎是從牙齒縫隙裏擠出來的:“你又怎麽了?我哪兒做錯了,拜托你說明白點,別每次都這麽不清不楚的。”

“你沒做錯什麽,我就是覺得有點累。大學以前,我沒打算談戀愛。”

“我也沒逼你,沒要你現在就跟我在一起!”

杭瑄啞口無言,其實,她心裏明白,她只是想找個借口和他分開一段時間,才能壓住如麻的心緒 。

她并不恨他,他也沒有錯。

她只是亂,心裏頭亂。

她更不敢被姚歆知道她和周伯年私底下來往。姚歆的性格,外面是冰,內裏是火,輕易不可觸。

前段日子姚歆和陸放在外面,這段日子回來了,擡頭不見低頭見,早晚有穿幫的一天。她現在只想好好考試,一切等考完再說。

周伯年卻不依不饒:“你一定要給我一個交代。”

他就是這樣固執,從來不會輕易妥協,總是像飓風一樣狂熱地追逐着自己所愛的一切。

可有時候,她寧願他不要這麽堅定,寧願他搖擺一點。

杭瑄心裏泛起苦澀:“你不要逼我,我跟你不一樣。”

“……”

“你什麽都有,怎樣都不會輸,我不能輸,一次都不能。”

她和她母親其實都一樣,就像紮根在懸崖上的花,很努力地想要攀頂,又不得不依附巨石。她們有固執的驕傲,又不得不向現實低頭。

可是周伯年不懂這種卑微,他一生來就什麽都有。

他從來都不明白她顧慮的是什麽,從來都不明白她只叫陸放叔叔,而喊不出“父親”兩個字。她知道自己性格裏的劣根性,可他不知道。

陸放哪怕對她好,她也沒辦法真的敞開心懷,對他索求什麽。

杭瑄潛意識裏覺得,一切都得靠自己。

她最相信的還是自己。

但是,她也能感覺到周伯年對她的好。

她不得不承認,他像火一樣溫暖着她。

可那天,她還是堅決地和他說了——

“高考結束以前,我們不要見面了。”

周伯年拂袖而去——

“杭瑄,我真的是不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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