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下:有始有終(二)

月光下,雪白的長裙旋轉,悠揚起落在屋瓦上。

忽然,靈活的身形一頓,朝着某個方向,露出絕美的面容,腳尖一點,翩然而去。

長廊內,面色冷峻,身材高大的男子大步走在前頭,後面跟着一衆随侍,一人向前躬身道:“王爺,明日乃三年一會的“天下酒宴”,聖上命您擔任主審,酒宴派人送了“夢”來,已放入卧房。”

男子聞言,不語,揮退衆人。

“吱呀~”

推開門,濃郁的酒香鋪面而來,料想,這便是那“夢”吧,只是不知能否同它的名字一般,帶來一場美夢。

酒香醉人,他竟生了大醉一場的沖動,端起酒壺,臨窗痛飲。

月上中天,盤子似的月亮,就像盤成一團的某只,一圈暈色似絨毛一般。樹枝顫動,落在地上的影子似走獸抖動,呼嘯的風聲也如酣睡時的呓叫......

唉,醉了醉了,看什麽都像它。

令天下人聞之色變的人,此時臉上竟挂着寵溺溫柔的笑容,若是讓人看見少不得要說句“真是見了鬼了!”

不多時,酒壺見底,搖晃幾下,被随手抛掉,落地後,轱辘轱辘滾着與某物相撞,響亮的幾聲。

第二天,收拾屋子的下人,看到一個酒壺并兩個壇子,咕哝道:“平時也沒見王爺這般嗜酒啊......”

不管王府衆人如何,眼下是沒人前去在意這個。

宿醉的某王清醒過來,揉着腦袋只覺自己仍在夢中,不然怎會在床上看到心心念念的某只。

只見,雕花大床內側,柔軟被褥上,通紅的、絨絨的一團,蓬松的大尾巴幾乎蓋住全身,看不清形狀。

猛地坐起身,常年板着的俊臉,此時盛滿震驚,定定地瞪眼呆坐。

伺候的小厮進房,看到自家王爺“見鬼”的表情,順着目光看向內側,心想,難道有不要命的爬上王爺的床啦?定睛一看,正巧團子動了動,小厮驚呼:“狐貍.....精?”說罷,啐了自己一口,分明只是只狐貍,可這不該啊,王府怎會有狐貍,還上了王爺的床。

床上的人聽到這聲驚呼,确定不是自己的幻覺,看着赤狐耳朵上精巧的鈴铛,顧衍胸膛起伏,心髒咚咚地跳,腦中閃過無數個問題,眼神複雜的看着酣睡的某只,萬前思緒只化作一聲:“紅紅。”

日上三竿,床上那團這才舒展四肢,從夢中醒來。

秀祁舒服地伸個懶腰,昨晚的酒勁頭真足,爽!一覺到天亮,更爽!

不過,斜眼看向走向床邊的兩人,被人抓現行,就不太開心啦。

隐約記得昨晚是進了一個大宅子,聞着酒香進了間房子,現在看來應是誰家的卧室。

正想跑,卻有一陣香氣飄來,肚子适時的咕嚕一聲。

另一方,臨時被派來做看護的阿春、阿香,第一次進王爺的卧房,本來十分忐忑不安,此時看着憨态可掬的毛團子,心都要化了,也顧不上害怕,趕忙拿起準備好的食物,而後卻犯了難,狐貍吃素還是吃葷吶兩人各執一詞,竟直接争吵起來。

秀祁眼巴巴地看着托盤上香氣逼人的膳食,咽了咽口水,直說,都吃的,都吃的,快放下來!可惜,她忘了自己還是獸态,說出的話都變成“嗷嗷嗷”的狐貍叫。

兩人反應過來,直接将托盤放到秀祁跟前,讓它自己選。

狐貍爪摁向鹌鹑蛋,阿春得意看向阿香,看吧,吃葷的。另一只爪扒住大串提子,阿香哼哼一聲,兩人不甘示弱,同時剝殼、剝皮。

秀祁美滋滋地享受兩人的服務,順便聽她們之間的談話,原來她進了座王府,兩人是被派來照顧她的,看到有獸躺在自己床上,第一時間不該是趕走它嗎?難道是看上我的美貌?

甭管為什麽,先吃好這頓再說。

待顧衍從皇宮趕回來,就看到赤狐挺着圓溜溜的小肚腩,躺倒在貴妃榻上,兩個小丫鬟舉着綢扇一下一下送涼風,小模樣享受極了。

阿春最先注意到門外修長的身影,哆嗦一下,趕忙跪下行禮,叫道:“王爺。”阿香緊跟其後,赤狐也慢悠悠的擡眼瞅了瞅。

恩,挺好看的一人。

顧衍示意春、秀二人退下,僵直身子,做到阿春的位子,也拿起綢扇一下一下地扇風,心裏有無數話想說,可對上赤狐湛藍的獸瞳,所有的話又都吞了回去。

秀祁享受着大了幾倍風力,圓眼半掩不掩,開始眯瞪,吃飽睡一覺最美了。

昏昏欲睡之際,聽到一句話,了然感慨道:“原來是他啊。”而後,睡了個天昏地暗。

徒留顧衍焦躁難安,看着熟悉的可愛睡顏,嘆然:紅紅,你還記得我嗎?

秀祁當然沒忘,要知道這可是她一生裏最難聽的稱號,還被阿蜜嘲笑了好些日子,只是有些驚訝當年的小屁孩竟這般大了。

不過轉念一想也不奇怪,畢竟都過了十多年了。

知道這家主人是多年前于她有過救命之情的人,秀祁心安理得地開始了王府的悠閑生活。

秀祁最近的小日子不要過得太滋潤喔,張口來食,躺倒順毛,最妙的還有阿春、阿香每天在她跟前讨論話本子,和她看過的完全是不同類型的,簡直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就有一點不太好,新接手順毛工作的王爺,業務不熟練,搓出好幾根毛,有點疼,不過看他更加心疼,恨不得剁手的樣子,她不知道該配合着委屈還是怎樣才好了。

顧衍舉着順毛的梳子,用了全身的注意力控制力度,平日裏執劍彎弓分外利落的大男人,此刻小心翼翼地梳毛,臉上認真嚴謹的表情,像對待絕世珍寶一般。

“王爺?”管家候在一旁,終于忍不住開口道:“酒宴那邊着人來了多次,想問您何時能去一趟?”

顧衍想也沒想,道:“推了。”手上的動作不停。

管家哀嘆自家王爺被狐貍迷了心竅,什麽事都不管,整日圍着狐貍轉,可苦了手底下的人,只好道:“那老奴去回了“天下酒宴”的人。”

秀祁半眯的眼睛瞬間睜開,聽到什麽?

天下酒宴?

哎呀,日子過得太舒服,她都快忘了此行的目的。

不能讓他走,狐貍粉嫩嫩的肉掌,摁向背上的大手,發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顧衍,擡爪指向後退的管家。

手背上觸感清晰,顧衍渾身都僵了,動也不敢動,梗着脖子叫道:“等等。”

管家聞言停下,低頭等候命令,良久,忍不住擡頭,:“王爺?”

管家看王爺,王爺瞅狐貍,狐貍對着茶壺做了個飲酒的動作。

顧衍思索片刻,試探道:“酒?”狐貍點頭。

“告訴“天下酒宴”,明日本王會到場。”

秀祁滿意地拍拍顧衍的手背,一陣慶幸,幸好沒錯過,不然她得後悔死。

管家震驚地看向自家王爺臉上受寵若驚的神情,怔怔地退出房間,他沒看錯吧,王爺是在傻笑?傻笑?!

房內,阿春和阿香倒是淡定得很,原先她倆也很驚訝,看得多了也就不稀奇了,只當王爺的性子與傳聞不符,更何況,紅紅那麽可愛,誰見了不喜歡,王爺可天天搶着給它剝蛋殼。

舒服得直想哼哼的某貍,表示“順毛官”手藝越來越娴熟了,給你兩朵大紅花,不要驕傲,再接再厲。

第二天,秀祁一大早就起了,肉爪扒拉着身旁的“順毛官”,惡趣味地摁住他的鼻子。

可憐顧衍不得不配合它的表演,早就醒了的他,努力憋紅臉,假裝透不過氣,驚醒。

每天最幸福的莫過于,有它陪着一起醒來,就好像回到了多年前的木屋。

顧衍寵溺地看着尾巴微晃,滿臉得意的某貍,然後又任勞任怨地服侍着洗漱用膳,拾掇齊整後,顧衍抱着赤狐入場,心想,這麽一來,可以一直抱着了?暗喜不已。

秀祁顧不得“順毛官”心裏暗搓搓的想法,她已經沉醉在滿院子的酒香裏,無法自拔,興奮得直叫喚。

顧衍安撫地摸了摸它的頭,輕聲說,再等一會兒。根據當時的情況分析,紅紅是因為那兩壇子“夢”才會出現在王府,這也是他能猜到它想要來“天下酒宴”的原因,雖然有些失望它不是特意來尋他的,但是能夠再見到它,已是莫大的福氣。

作為“天下酒宴”的主審,自然會有人将所有參會的酒,送到顧衍桌上。

無一例外,統統進了秀祁的肚子。

場下的人看不清,也不敢往衛王的席面瞧,只對着一個個空酒壇,連連感嘆。

引發話題的主角,此時困擾地看着“對壇吹”的某貍,想制止又無從下手,想要藏酒的手剛伸出,就被拍回來,護食的狐貍呲咧牙,抱着酒壇子不放,頭埋進去,沒多久又是一壇。

全程顧衍滴酒未沾,光顧着欣賞狐貍的憨态去了,待負責本宴的官員上前詢問,他屬意哪家酒坊時,挑出狐貍埋頭最長時間的壇子,往下一扔,就它了。

顧衍把醉醺醺的漲肚狐貍抱回王府,皇宮來人傳召,将狐貍安置好,吩咐人仔細照料,便入宮見駕,再回府,已月上枝頭。

簡單洗漱後,顧衍邊走便詢問,紅紅在家的情況,知道沒什麽酒醉的不良反應後,送了一口氣,揮退下人,獨自走向床沿。

掀開床帏,看到的不是往常縮成一團的毛狐貍,而是一頭錦緞般光滑柔順的黑發,顧衍腦中浮現的第一個念頭,紅紅哪去了?本該立刻将這個膽大包天的賊女扔下床,可視線定在她露出的側顏,心頭湧現莫名的情緒,一時間呆在原地。

忽然,床上的人兒翻動身體,露出如玉般絕美容顏和被發髻掩住的金鈴。

瞳孔極度收縮,顧衍震驚得倒退幾步,腦中不斷閃過,十年前,雪山與紅紅的初見,木屋中隐約見到的裙角,以及多年收集的有關靈族的衆多傳說。

靈狐化人身

......

天破曉。

床側,呆立一宿的顧衍,眨眨酸澀的眼睛,眼中情緒翻騰,而後收起滿心雜念,傾身上床,輕摟住恢複原樣的狐貍,閉上眼。

秀祁一向沒有宿醉後的毛病,醒來後一身輕松,只有一點,今天她竟然是在顧衍的懷裏醒的,往日雖然同睡一床,但都互不打擾,相安無事的呀,而且今早她用力掙脫顧衍手臂後,顧衍也瞬間醒來,只是眼神有些奇怪。

一連幾天,秀祁都覺得顧衍看她的眼神奇奇怪怪的,她也沒幹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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