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揮之不去(2)

有些時候,有些人的出現會随着他的離開而離開,有些人卻在你心裏留下痕跡,不知不覺,發了芽,開了花。

助理敲門進來,停來桌前将手裏的邀請涵遞給我,是李總臨時有事讓我代他參加,至于晚上的應酬她早已取消。雖說她是我的助理,畢竟工資不是我發的,她在為我做事的同時,一切還是以公司的利益出發。

這個圈子總是時不時舉辦各種各樣的聚會,吸引各色各樣的大人物穿梭其裏,同時讓我們這些小人物想方設法有機會融入其中。我倒不用費這個心思,李總都會以他舞伴的身份帶上我。對于聚會,我不喜歡,也不讨厭。那是工作的一部分,我總能表現樂在其中。

車剛在門口停下已經有人過來開門,我下了車對他微微一笑,他眼裏的吃驚是意外有人會對他笑臉相待。他們這種人在有權有勢的人眼裏是低人一等,我卻覺得他們比那些道貌岸然的人真實。

聚會上洋溢着珠光寶氣,穿梭其中的抹抹靓麗,嘴角上揚相同的弧度。從走過的侍者手裏拿過一杯香槟朝裏走去,無論認識或不認識都會舉舉香槟,點頭微笑,同時觀察對方的穿着言行。大多數人因虛榮心偏愛跟那些勝于他們的人走在一起來襯托自己,可又在心裏對他們嗤之以鼻,認為自己才是高人一等。

怎麽不見李總?是同行的秦總,業界的人都知道他和李總的水火不容。所以他是來者不善欲讓李總難堪,畢竟比起我的身份自然是李總過來更有代表力。

秦總,氣色不錯。來之前李總特意交代我說您會來,讓我找到你代他向您問好,還說等您哪天有空請您吃飯,這不我剛剛還在找您,還在擔心是否會耽誤李總的心意。忽視他眼裏的譏諷轉頭對着他旁邊的女人,秦夫人,百聞不如一見。上次聽秦總誇您就想一睹您的風采,今天親眼目睹真是有幸,倒是秦總謙虛了。

女人臉色微白硬是尴尬一笑,大概不能丢了秦總的面子,吳總如此光彩照人才是謙虛。

我微笑着,含着些冷漠若有若無,味道不同。

既然秦總是我們的競争對手,所以他的底細自然一清二楚,旁邊的女人只不過是他外面衆多女人之一。至于秦夫人幾乎不會出現在公共場合所以很少有人知曉她的容貌。只因他不留情面,我又何必顧及他的面子手下留情。

嘴上功夫越發厲害了。他哼哼,一臉不悅。

我故作茫然幾秒,得意起來,多謝秦總誇獎,不然張總的案子便花落他家了。

秦總的公司有派人接洽張總,可張總選擇了我們公司,聽說他當場辭了負責人。碰到痛處的他臉色變青,自知再說下去定是顏面盡丢,不忘狠狠瞪了我一眼走開。看着他搖頭,喝了一口手裏的香槟。弱肉強食的社會,成王敗寇,輸不起的人才是失敗者。

吳總。循聲望去竟是孫總。他是我在A城的一個客戶,為人很是不錯也很直爽,唯一的缺點是若你有讨價還價的想法就沒有合作,所以與他的案子一直耽擱着。

孫總,好久不見。

吳總,上次真是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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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經習慣了讓人多放幾次鴿子的感覺,孫總真愛說笑,您可是難得過來,一定要讓我盡盡地主之誼。

一定一定,吳總,我還有朋友就失陪了。

那好,您忙。隔着距離只能知道孫總口裏的朋友是一個年輕男子,不像是談生意,更像是有些熟人之間的交流,甚至有些面紅耳赤。所以我斷了他來這裏是為了合作的想法,倒不去想他的原因。

場內響起音樂,有人翩翩起舞。我沒有心情走向旁邊去休息,剛走了幾步,有人朝我伸手,是孫總的朋友,看上去兩人有些神似。其實礙于場合不管是誰都不能不給面子,更不提他是孫總的朋友。我上揚弧度伸手,只是不等他握住就被橫空出現的另外一只手拉進人群,居然是官司進。

吳總真是貴人多忘事,才幾天不見。拉長音調裏的些許暧昧仿佛我們之間關系匪淺。看着他的眼睛我幾乎說是轉為笑臉相待,怎麽會,只是沒想到官總也在這裏。

我還以為你是故意視而不見,原來是沒有看見,可惜我在你邁進這扇大門時就看見你了。

可以說得這般理所當然臉上再配上些失落真是好演技,若不是清楚他的為人估計會在歉意。側臉去看剛才的地方,青年已在一對對的翩翩起舞裏不見了蹤影。若孫總知道我怠慢了他的朋友,估計合作的事又得擱置。

有些心不在焉?

我收回視線,忽視他眼裏的笑意,語氣有了責怪,官總,剛才可不怎麽禮貌。

吳總是在抱怨我壞了你的好事?他皺眉不悅,見我不作辯解,猛地放開手,而我漠然轉了身。

剛走幾步,他握住我的手臂用力帶我跌進他的懷裏。我推了推他站直,他扯着嘴角似笑非笑,鋒利的眼神似在看前方又似在看我。我欲掙脫離開,他卻加重力度,跟個耍賴的流氓。

官司進,你要幹什麽。聲音很輕透着不耐煩,他壓着脾氣,怎麽,看上他了?随即傾身在我耳旁命令,陪我跳舞。

不等他站直,我微微側頭看着他的側臉,他是不錯,可工作時間還是客戶重要。我漠然斜眼看向別處,他笑聲不屑站直,察覺到我故意離他遠了一點便用摟着我腰的手将我往他的方向推了推,又不是沒有跳過。

都是逢場作戲。

他愣了愣,松開手。他不是不跳了而是用雙手摟着我的腰,目光挑釁,既然如此,又何必搞得自己像個笨拙的新手。

擡頭直視他,一抹笑容印在他的雙眸裏妖嬈,雙手去摟他的脖子,輕聲細語,官總?

他扯出弧度,低頭在我耳畔暧昧,甚好。

真不知他是有自虐傾向還是精神錯亂,明明對我深惡痛覺卻還自讨無趣糾纏不清。每次見面不是針鋒相對,就是笑裏藏刀,非要烏煙瘴氣才開心。

曲落,他松手徑直離開,我轉身拿過香槟喝了一口壓制一些煩躁,這時有人過來搭讪,小姐,怎麽一個人?

我耐性朝他微笑離開,他卻抓着我的手臂,不懷好意的笑着,心情不好,我請你喝一杯。

有那麽一刻臉色已變卻忍了下來,委婉拒絕,不好意思,我得失陪了。想他是有頭有臉的人該有自知之明,可他拉着臉提高聲音,怎麽換個人拉你的手就這樣的态度,剛剛不是挺心甘情願的?

又是一個自讨無趣,讓人厭惡的人。寒光逼人,聲音冷漠,只怪你不是他。

他面部猙獰,我抽手離開。走了幾步,一道戲谑的目光撞進餘光,我視而不見坐到一旁。輕轉杯子,晃起淡黃液體,淺嘗一口。香槟的味道雖好卻只有入口那一剎的香醇,像是喜愛之物明明握在手裏,可伸開手卻空無一物,這種感覺或許美好過于虛幻。所以平時不會去喝。

臺上甜美的聲音響起,進入晚會的主題,為偏遠地區的教育機構籌款。雖說是慈善事業,更多的是結識權貴,尋找商機。起身走到臺前,将支票放在桌上。數字是保密的,可誰都清楚若少了一個零,意味着會失去進入這扇門的資格。習慣了風光無限又怎麽會允許自己跌至山腳,失去光鮮亮麗,受到萬人鄙視。何況這扇門是縱然萬貫家財卻是千金難買,不同一般商業聚會裏的三教九流,能站在這裏的都是上流人物。

與我來說,應付他們只要投其所好又不失優雅是信手拈來。只是少了心情再去寒暄,只想快點離開。很少有這種想法,畢竟這裏的很多資源能在事業上有所幫助。當然情願與否,一抹微笑總在嘴角駐足。

做戲,若是半途而廢,是一件很煞風景的事。

怎麽一人坐着?聞聲片刻擡頭去接過官司進遞來的香槟,官總,不是也一人。

他傾身碰了碰我的酒杯,眸光微閃盯着我的酒杯等我共飲。我帶笑喝了一口,他已在身旁坐下。隔着些許距離因少了交流陌生彼此,仿佛是兩個走累了的路人相繼坐在路邊上的長椅上休憩。我不認識他,他不認識我,離開了也只是離開了,可惜他是一個不安分守己的路人。

場散了,人散了。我忘了他的存在起身,他拉住已走遠椅子的我。見我轉頭松開手卻拱起臂灣,微笑等着。我走回他身邊勾住他的手臂,同時勾着那些無可奈何與他一起離開。剛出了門口,他徑直放開手,我自動垂落手。我并不介意對他一笑,走過他等司機開車過來。

我一直認為對于客戶,不超過底線的行為都該包容。可對他的排斥總讓我莫名覺得他在費盡心思編織一張網,利用客戶的身份讓我唯命是從,一步一步靠近,一點一點準備,在悄無聲息裏織好了網。或許他織的只是一張網,一張不會捕捉魚的網,所以只是在日曬雨淋。可我不會掉以輕心,不然我便是他的囊中之物。

車,向我緩緩而至。他,為我駐足眸光。我,任風吹起發絲。夜色太深,黯淡了色彩斑斓。人情尚淺,辜負了繁花似錦。

伸手去開車門,快要碰到把手時,他已來到身旁用手抵着車窗。我真的有些生氣卻還用微笑掩飾,他的一句我來那樣彬彬有禮,邊注視我邊将手移動到車把打開車門。我表示謝意再看他一眼坐進車裏去關車門,他卻沒有松手的意思,下秒坐了進來,幾乎嬉笑着,載我一程。

點頭是樂意之至,心裏卻可笑萬分。他是在請你,更是不留拒絕餘地的命令你。因為不安常理出牌的一言一行太難以揣摩,更無法預測,所以像是随地布滿的地雷,不是小心翼翼就可以避免踩到。

車裏不知靜了多久,只聽車外喧鬧繁華。我應該和他聊天,逗他開心,可每個人的耐心都有額度,對他的些許不滿迫使我看向窗外,不願再去屈尊讨好他。

果果,你今天很漂亮。聲音裏的贊許寫下了溫柔,驚豔了寂靜。

我皺眉轉頭,難以置信。他眸光閃閃,笑意淺淺。情願自己聽錯了,情願他在耍笑逗我。不想望盡他眼底的深邃,知曉他眸裏的光芒,于是微笑一如既往。他浮現起絲絲黯淡的失望在閉眼一瞬模糊不清,傾倒在我身上的片刻消失殆盡。

嘆息,伸手扶他靠在車椅上再轉向窗外。有多久了,應該是久到連自己都忘了自己的名字。這裏沒有朋友,只有利益相關的人,他們只叫吳總或吳小姐,從官司進的嘴裏聽到我名字的那一時觸動使心漏跳一秒,恍然想起原來自己是有名字的。

轉頭看他,是有些情不自禁。他閉着眼,臉上些許紅暈,嘴角些許笑意。是很好看,是很難收回視線。可惜我的血液是冰冷的,縱然他萬般英俊迷人比不上窗外景致一分,更觸摸碰不到那種細膩的情愫。

在男人的眼裏,幾乎所有女人只是手上的玩物。他們喜歡看見玩物唯唯諾諾的低聲讨好,又可以在失去興趣時不用負責的随手丢棄。可每個人都該是唯我獨尊卻免不了自甘堕落,我可以很高傲,也可以很卑微,只是他人無權無力左右我得怎樣。這個世上會疼愛我的只有自己,會在乎我的只有自己。他人是陌人,是路人,我可以毫不留情利用他們來達到自己的目的。

聽見司機問他住處時已恢複如初的我揚起微笑轉頭,剛好說了地址的他朝我看來,不想目光相交竟發不出一個音,幾秒似隔了好久,連視線都好像累了。他選擇一言不發轉向前方,收回了眼裏的那些落寞。我仗着車內的幽黑不曾發覺再看了一眼他的側臉望向車窗外,以為他忘了。

有些時候,堅信一成不變卻會在一個不經意裏面目全非,只是我們後知後覺,甚至永遠不知。是不屑,又何必知曉。

引擎聲還在,他已開門下車。習慣了他做事總是一出是一出,可這次他并沒有回頭,那些步履堅定,那抹背影偉岸,專屬夜色,只與他有關。不禁好笑着收回視線讓司機開車,不想司機告訴我官司進醒來時盯着我看了一會。

我一笑置之,繼續看着窗外,可心裏清楚他對我的糾纏只因征服我的不順從。

深夜裏的光點仿佛疲憊了,街道上的車輛來往不很多,空氣裏的躁動安分了些許。偶爾經過一些人,突然來了觀察的興致。有個人獨自背着包,埋頭快步前行,應該是剛剛加完班趕着回家。有對情侶相互依偎漫步前行,應該是剛剛看完電影學着裏面的浪漫橋段。有幾個商販坐在小凳上擺攤,雖然辛苦卻還是期待有人過來消費。不禁又想起那個青年,此時的他是否還在城市的某個地方,拿着畫筆作畫。

我想,應該不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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