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淺陌落眸(2)

回到住處睡了一天一夜,醒來了靠着窗戶看太陽升起。那一刻心少了些許冰冷,眼底多了些許柔和。該放下的已經放下了,不能放下的至少不會那樣凝重。

下午約吳唐在咖啡廳,告訴他回去的決定。當他出現在視線裏,微笑着走來,忽然覺得他還是那個會疼我,愛我的吳唐,只是與我少了稀罕。

真的?聲音裏的興奮夾雜着一抹不确定,我喝了一杯咖啡,語氣有些開玩笑,你不是已經知道了?

他的眸色黯淡些許,果果,我是不該瞞着你和她聯系,可她是真的在意你。

你不需要解釋,我不會出爾反爾,但條件是永不背叛。我的愛情已經落幕,而你總會在某一天愛上一個女人或者你已心有所屬。如果我們結了婚,我絕不允許你和其餘的女人牽扯不清。你了解我的,我不會選擇成全而是傷害你愛的女人,折磨你,彼此痛不欲生一輩子。當然你不會吃虧,我吳果果這一輩子只有你一個男人,只會對你好。

他吃驚剎那又微微笑着,眼裏有抹愛意越來越濃。曾經也有一個人滿含愛意,滿含愛惜的看我。吳唐若愛我,定會比桑樹更愛我,因為他的愛裏包含了一份一起長大的親情。可惜我不相信,因為他比我更擅長以假亂真。

果果,我知道你不相信,可慶幸你給了我機會證明我真的愛你。他誠摯的許下誓言,一個能牢牢捆綁住彼此一輩子的誓言。若是最初我會感動,此刻我只是不願反抗,聽着他的言語,随着他的思緒一起回憶。

小時候,我們總是形影不離,手牽手走每一步。同伴都羨慕你有一個那麽帥氣的我,可他們不知道我很驕傲自己的身旁有一個那麽可愛的你。對你許下的不離不棄是我真的想一輩子牽着你的手,從此不再放開。

長大了開始叛逆,覺得你在我身旁是束縛我的累贅。這個時候身邊出現了一位美國女孩,她是那樣自信灑脫,自由自在。這樣炙熱的青春使我無可救藥迷戀,她的離開帶給我失落的沖擊,我終是不管不顧随她一起。不久我們分手了,因為我才發現和她不是愛情,是激情。一份激情過了保鮮期,剩下的是不願遷就。

可天空依舊五彩缤紛,我依然可以呼吸無拘無束。有天醒來,你的樣子清晰浮現在腦海裏久久揮之不去。我想你,一天比一天更想你。可我以為比起你,我更要自由。直到知道你離家出走,我心慌意亂,只想回來。只是回來了,你已經離開。原來少了你的歡聲笑語是那麽難受,念着你的名字在空蕩心裏不停回響。坐在你的房間裏,看着這幾年的你,責怪自己錯過了那麽多。

我們一直在找你,可一無所獲。直到三年前聽父親說起了母親才想到要來這裏找你,果不其然你真在這裏。當你映入眼簾,那一刻真的欣喜若狂。可我只能遠遠看着你,不敢跑過去叫你一聲果果。我不再是當年離開時的我,你亦不再是當年我離開時的你,幾年的空白是我們再也跨不去的鴻溝,尤其是空白裏有你的恨。

這些年,我們每一個人都活在悔恨裏,自責裏受苦。可最苦的是你,你遠在異鄉,孤單一人承受一切。看着你的純真一點一點消失,美好離你越來越遠,我知道不該再放你在恨裏迷失自己。我舉辦攝影展,通過關系讓你出現。你近在咫尺對我微笑,我努力抑制對你的波瀾,或許我真的掩飾太好,所以你沒有認出我,就算攝影展裏有很多屬于我們的回憶。

那時才明白你有多恨才會忘了我,而我多恨自己讓你忘了我。這樣的恨意需要時間來化解,我不願逼迫你,陪着你等時機成熟再告訴你。我知道你在找她,決定用偵探的方式接近你。那天你來找我,我不知有多少開心,我們可以坐在一起四目相對,只是你不認識我了。就算我對你的故事一清二楚,而你只是懷疑不是記起。失望到絕望僅僅只是一秒那麽簡單,可我還要表現出事不關己的漠然。我是吳唐,那個和你一起長大的人,怎麽可以說忘就忘,而且忘得那麽徹底。

我可以忍受你的陌生等你自己想起,不管多久都可以,我願意等。不想吳氏知道了你的所在,讓我盡快帶你回去。頂着壓力,我設局希望通過這樣的方式讓你想起自己的身份會有個緩沖。只是千算萬算,或許是高估了自己在你心裏的份量,你居然喜歡上了別人。

我調查了他,那樣平淡無奇,以為你是一時興起便沒有放在心上,到了你不顧一切去愛時,我已阻止不了。是我疏忽了,他的簡單幹淨是你無法抗拒的誘惑。和他在一起的你又變回了那個純真,可愛的小女孩。我應該放手讓你幸福,而我真的那樣做了。可親眼目睹你和他在一起的樣子,才恍然大悟原來我一直愛你,像你愛他一樣的愛着你。或許我一直知道你會愛我,等我,所以才會選擇視而不見。

我多麽希望你不姓吳,那樣就可以逃開命運的枷鎖,自由自在。我又多麽希望自己姓吳,那樣就可以扛起所有風雨,讓你幸福。可惜我束手無策,唯一能做的是陪你一起沉淪。我狠下心加快步伐,一邊收購你的公司,一邊拆散你們。我找到了母親,他離開了你,你認出了我。事情到這一步是我所要的,所以我可以承受你對我冷言冷語,卻承受不了你對他的痛不欲生,對自己的自甘堕落,那樣心如刀絞才是最深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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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手是愛你,何況我已經沒有能力讓你回到那段你想要的時光。我讓他來找你,跟着你們是想确認你安全再心安理得離開,可他一直沒有出來,又無人回應那些急促的敲門聲,我知道會發生什麽,拿起備用鑰匙開了門,你們在沙發上的一幕讓我徹底清楚我放不了了。

若那年我不離開,你就不會那樣心灰意冷離開。若三年前我走到你面前,你就不需要經歷人情冷暖。可是果果,這三年你并不孤單,我一直陪着你一起痛苦,一起快樂。他握住我的手,果果,痛苦總是會過去,傷疤總是會愈合。你放心,以後有我,我再也不會放手。

我不是無情無義之人,只是這些感人肺腑之言不是我在意他時所說,也不是出自我心裏的那個他,少了些許感動,對不起,前幾天是我态度不好。

還是那個小傻瓜,記住,往後你永遠都是對的,錯的人永遠是我。

多麽似曾相識,卻是我忘了。小時候吳唐總是拉着我的手,溫柔的叫我小傻瓜。是不是這樣,我才更喜歡桑樹叫我傻瓜?不,我只想聽桑樹這樣叫我,可現在連想起桑樹兩字心都疼的厲害。

果果,你想什麽時候回去?他打斷我的思緒,那些憂傷層次分明,可我不去掩飾眼裏的感情,你安排吧。

吳唐送我到畫廊自己回了公司,等車子在視線裏變小了轉身走進畫廊。看着滿地狼藉,心又開始泛疼。畫廊是我對愛情的承諾,本來在這裏我們可以開始新的篇章,本來我們真的可以一直到老。彎腰,一片一片拾起,仿佛在重新拾起這份愛。

吳唐告訴我公司還有些事情需要處理,不用急着回去。我知道他在說謊,他是給我時間讓我了卻所想。只是所想無法真正了卻,因為一切都在背道而馳。

我買了桑樹在畫廊裏賣的所有畫,通過老板聯系到所有買了他畫的人用高價買回,同時買了他喜歡的畫家的畫作。白天,裝飾畫廊想他。一幅一幅的畫作裏,掩埋了對他的思念。從此,這份思念都隔着千山萬水。晚上,拿着畫筆畫他。一筆一筆的痕跡裏,畫下了對他的深愛。從此,這份愛情不會再浮出水面。

可桑樹,若你站在這裏,你會知道我是真的愛你,這輩子再不會愛一個人如此。

靠着窗戶,眉梢緊鎖在眸裏黯淡色澤,發絲飄舞在耳畔竊語憂傷,機票靜止在桌面不知喜悲。明天回去了,回去了。是怎樣的不舍,是如何的不願,是不該的應該。桑樹住處的鑰匙,畫廊的鑰匙,握在手裏久了冷了手心的溫度。應該還給他吧,應該親口跟他說明天回去吧。

是我,還想再見他。

仰頭凝望,黑暗已然是一種習慣。是睡下了還是沒有回來,突然難看的笑着。下了車停留幾秒,邁開的每一步那麽緩慢,那麽煎熬。或許這樣,時間會慢點經過,深夜會遲點降臨。

電梯在身後合上,樓梯在眼前浮現。階梯一層又一層,在暗色裏扶搖直上。步履一步接一步,在回憶裏唉聲嘆氣。随之揚起的灰塵無聲無息,掩埋曾經的故事無人問津。

那晚,月明如水,輕瀉樓臺。情深如絲,纏繞心頭。他抱我在懷,那樣視若珍寶。許我諾言,那樣真心真意。

不管你是否願意,我都會抱着你一直走一直走。

如今,月依舊明如水,情仍然深如絲,可漫長的樓道獨留一人踩着美好回憶凄楚憂傷。多少的願意只剩無濟于事,多少的情意只在心裏深埋,卻執意不肯放下,情願痛着流血。

停在門前幾秒,鼓起勇氣擡頭,無人應答敲門。拿出鑰匙,咔嚓一聲,原來喜悅還在,卻多了些苦澀。好久邁步,開燈剎那,明亮的光束清晰視線,久違的熟悉模糊視線。

每樣裏的記憶,開始播放我們的曾經。手滑桌子,用餐的場景溫馨。經過沙發,坐擁着甜言蜜語。走進廚房,我做菜,他洗菜,喜愛的佳肴裏有份用心。走進房間,那晚的柔情化開在兩雙深情凝眸裏。

停在畫架,那幅畫,我不禁閉眼咬唇,伸手觸摸一筆一畫。他為我帶上戒指,戒指從指尖落下,畫面清晰可見,觸覺感同身受。明知是絕望編織的幻境,我也願淪陷在這份感動裏。突然責任用力劃出一道口子,疼得睜開眼,怕繼續會更加舍不得,猛地收手轉身,在畫架上放下了自己住處的鑰匙,桑樹住處的鑰匙,畫廊的鑰匙緊扣一起。

門關上了,心同時關上了。不管多麽不願承認,曾經已是事實。微微低頭,盡量平靜。遠處腳步聲響起,心跳聲随着漸近的腳步聲越來越快,再也無法平靜。停下剎那,心跳消失。他的一聲果果依舊那樣動聽,塌陷的心再次跳動。好不容易扯出微笑擡頭看他,他強忍的痛苦映入眼眸讓我不敢直視,卻不肯撇開錯失那道目光注視。

時過境遷,是一片枯草的滄桑。和他在一起的時候,總是相信他會一直愛我,我們有一輩子可以陪伴彼此。忘了時光是無情,直到分開的此時才發現有好多事情沒有做。好想伸手摸摸他的臉,吻着他的額頭,他的眼睛,他的鼻子,他的嘴巴,如他那般溫柔吻我。

曾經輕而易舉,如今癡心妄想,失去機會便将一切淪為天方夜譚。

怕一開口說的是再見,怕時間久了會想不起,遲了幾秒才開口,桑樹,我明天就回去了。至于那句再見,真的說不出口。

果果,你一定要好好的,我也會好好的。他是那樣在意,而我多麽想說少了他,我永遠不會好,可又何必讓他為難,扯出笑意點頭,只要是你說的,我都會做到的。

他脫口而出傻瓜,伸出的手離我的臉頰一尺時收了回去,同時收回了一些愛,果果,我不曾後悔。

他不想我帶着遺憾離開,可不能和他一起的遺憾一直在。看着這張臉龐,我又情不自禁的挽留,我們真的不可以了,就算明知離開彼此會痛不欲生也不能在一起了?

他退了一小步卻模糊了熟悉的臉龐,隔起千山萬水是我無法走向他的身邊。閉上眼睛想睜開時可以看清,至少要記着他的樣子離開。是的,睜開了又看清了,可與此剎那,耳畔卻響起他像朋友一樣的聲音,我會想你的。

離開真的很痛,放手真的很痛。他明明跟我一樣痛卻還故作釋然,我更痛了。不想再管,不管不顧撲向那雙眸裏的拒絕去吻他。他推我,我抓緊他的衣服。他用力推我,我拼命抓緊。最後他放棄,垂下雙手,一動不動站着。

那些沉寂蔓延自己的顫抖,他的漠然讓我發了瘋去狠狠咬開他的嘴唇。血液流溢,絕望彌漫開來,誘惑着那些本已絕望的人。他不知何時抱着我,吻着我,只是吻的味道不再香甜而是決絕。

在我覺得心跳起來了時,他一把推開我,幾乎喊着,吳果果,就算我求你留下,你不是也不會留下了嗎?

想解釋卻發現自己正用雙手掐着喉嚨發不出一個音,只好用力搖頭,眼睜睜看着他消失殆盡。第一次看着他滿含痛苦離開,是我準備放手。第二次看他滿含痛苦離開,是我放了手。

他的痛苦,是我不可饒恕的罪惡。

相愛了,分手了,就像這扇門一樣,開了,關了,很簡單。或許本該如此,只是我們太執着。

我徹底清醒,盡管不肯承認。不要愛情的人是我,是我。桑樹懂我,所以放了手讓我不要為難。吳唐懂我,所以給了我時間處理一切。而我明明比誰都清楚,比誰都懂自己,卻假裝一無所知,非要所有人都痛苦才滿意,非要傷了自己最愛的人才肯罷手。

我是愛他,原來卻更愛自己。因為愛上他,想要他,所以不管他不愛我的事實纏着他愛上我。等他願意和我在一起了,我總是用自己的方式去愛他,而他一直遷就我,寵着我。知道他丢了工作,丢了夢想時我該放手的,卻為自己的私欲還是不肯放手。最後,我願意放手了,不是因為他不要我了,而是我不要他了。

本來丢掉所有尊嚴的人是我,只因不甘讓他丢掉他的尊嚴來換取我的一絲尊嚴。我們都已傷的體無完膚,可我還有退路,他卻輸的一幹二淨。自私自利的人真的最在意的只是自己,所以得不到,才會那麽不甘心。所以失去,才會那麽心如刀絞。所以離開,才會不那麽遺憾。

那扇門緊閉着,那過往斷了線,從此他是他,我是我,再無瓜葛。除了呢喃着他不需要的對不起,縱然對不起是最無情最無力的字眼,撕開了一層又一層的絕望,可我真的不能再做什麽。或許,只是想讓自己好過點,卻讓他更難受了。

愛是無私,可愛情本是自私。深愛一人,絕不會留有一絲理智去想該與不該,而是情不自禁去豪取搶奪般占有,攻城略池般得到。那些無可奈何說放手是為了你好,而那些委曲求全說答應是不想你為難,都是掩飾自己不夠愛的托辭。可又有什麽奇怪,紛紛擾擾的羁絆那麽多,僅靠愛情怎麽獨活,唯有的幾人恰好上天眷顧而已。

我們從不試着改變彼此,總是試着适應彼此,可差距的存在總能輕而易舉将一切努力付之東流。其實在我們的內心深處,留着一絲排斥,向彼此靠近,向彼此妥協。可正如此,對彼此才獨一無二,若時光倒退,明知結局一樣,我仍要與他糾纏。因為有這樣的一個人,因為這個人是他,我才算活着。

多狠的一個人,多冷的一顆心。

去收拾行李才發現一無可帶,當初兩手空空的來了,如今還是兩手空空的離開。可這樣情況一如最初所想,這裏只是一個地方,又總會在某一天離開。若不是遇見桑樹,或許在吳唐出現的那一刻,我已在另一座城市重新開始。

打開抽屜,拿出兩張畫,畫下的照片讓我支撐不住坐在床上。照片裏的這對情侶,舉止親昵,情愫濃郁,滿滿的幸福上揚在嘴角的弧度裏。明明是我和桑樹卻成了眼裏的別人,不管怎麽擦拭眼睛都沒有用,是因為雙眼一直在朦胧不清。

拿出照片,起身走到書房,拿出紙筆,坐在燈光裏一畫一畫臨摹。因為心是苦的,所以畫裏的人無法很甜。我總是将他畫出來,愣愣的看了幾秒,在将自己畫出來。每一畫,都是沉重卻甜蜜的記憶。

沉重,因為是曾經。甜蜜,因為是存在。

多麽想繼續畫下去,哪怕手已經承受不了,可曲終人散,只能擱筆。

站起來,從書架上拿下一本書,翻開中間一頁,将照片與素描放進,當眼裏的一滴晶瑩滴落,那是我愛你的縮寫,深深一眼合上,放回書架。重複着相同的動作,直至轉身去拿,書桌上的空空蕩蕩是合上這一頁的癡心妄想。

靠着桌沿,目光散散,鎖視書架。我依然記得那些照片在哪本書裏,那些有着照片的書落在哪,可時間會模糊記憶,哪怕我再拼命記下終會忘卻。或許是自己選擇就這樣忘卻才不會标注哪些裏面藏着哪樣的曾經。因為不會再有這樣的一天,所以索性将一切塵封,來個一刀兩段。

可心,與此同時,碎裂。

天邊有了朝霞的色彩,房裏失了燈光的照耀,可明亮更加肆虐。我垂下頭,離開桌沿,看着步履蹒跚回到卧室。兩張畫在床上悄然嘆息,剎那,往事浮現,如煙般散開,又如風般離去。記憶,是一朵帶刺的紅玫瑰,美麗又紮人。有一天,花瓣會枯萎,可芬香還在。或許不該為記憶的消失痛苦,而該為還清晰記着的那個名字慶幸。

一名,一人,一生故事。

桑樹。

觸摸筆畫,放在心裏,久久放回,伴在畫邊的是無聲無息。深深一眼,不舍合上。不願他忘了我,忘了擁有的點滴,故意留下他那畫架上的畫,盡管很想占為己有。他的留下了,我的留下了,同個地方,距離不遠,或許無法握在手心的愛情可以繼續留在這座城市裏,停在彼此最深的心裏完整。

只是不曾想,三張畫便是我們的全部。

并不是所有愛情的姿态都是相守,有些愛情只負責創造記憶。分開,痛不欲生。漸漸,麻木不仁。随着歲月蹉跎,作為禮物在餘下時光裏回憶。最後,油心釋然。

陽光,那麽溫暖。環顧,那些景物。離開,那樣來了。如影随形,握在手心的守侯才是夢寐以求的永遠,天涯海角,埋于心裏的守侯是退而求其次的安慰。多想雲淡風輕的揮手丢掉,可有多想就有多不願,感受到一點總比一無所有好。

駐足樓下,仰頭深望,往事緩緩鋪開。多麽想憶至最後一滴,可時間锲而不舍在耳邊提醒着必須離開了。如候鳥,該是臨別飛離空際卻又不舍盤旋。

桑樹,與你不能執手偕老是我一輩子的不甘,可與你擁有點滴是一輩子的視若珍寶。桑樹,你是我愛情裏的落葉歸根,這輩子,這朵花,只開一次。

機場裏,朝檢票口走去,似與當年從裏面走出來的自己擦肩而過。當時信誓諾諾說不再回去,美國的一切便舍棄在身後。現在看着那時留在身後的一切交叉着此時留在身後的一切,是痛苦,是不舍,是無奈。

仿佛有人在拉我驟然止步,或許是怕看不見人群裏期盼着那抹身影,或許是怕看見了卻不敢迎上那道淺淺目光,只是閉上眼睛。

我向現實妥了協,向命運認了輸,清醒了那些癡心妄想已再無法清醒一分,可那個他依舊住在我的回憶裏不出來。多想不僅微笑離開,還想帶着故事繼續,不想時光情系滞留,真想幸運愛上眷顧。

再讓思緒翻飛一次,再讓記憶深了一點。

和他相識在那個是少了酷暑常常作客,是多了涼爽偶爾路過,還眷戀着夏天影子的初秋。和他相愛在那個是落葉在風裏舞動她們的故事,是花朵在林中綻放她們的芬芳,同落筆了美如詩章的秋天。和他相念在那個是枯萎帶來憂傷讓希望失望,是蕭瑟陪伴痛苦讓失望絕望,終逃不開初冬來臨的深秋。

初遇,陽光正暖,秋風正柔。那樣的美好,那樣的幸福,有幸擁有。那襲上心頭的暖意讓我睜眼轉頭望去,人來人往卻都是事不關己,所以曾有一人映入眼簾便不枉此生。

悄然裏,一抹微笑如花綻放在嘴邊,一絲憂傷如水淡忘在眼底。

我知道,他一定會看見這時的我。

我知道,他一定會記住這樣的我。

心裏輕輕勾勒着那一筆一畫,一步一步走向最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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