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014
聽到蘇卿的話,王嘉慶一愣,他當然不認為妻子徐茹是真的想要和他和離,而是以退為進,拿這件事情拿捏他。
他掩飾住自己眉眼裏的厭惡,盡量表現得心平氣和:“母親她或許有做得不對的地方,但她畢竟是長輩,而且父親身體不好,她含辛茹苦地把我養大。我希望你待會向她道個歉,這個事情就這麽過了。”
每一次都是這樣,如果是王母做的過了,王嘉慶便會出來打圓場,讓妻子忍讓。
以前的原主是爹娘捧在掌心的明珠,因為家庭幸福的緣故,他們教導女兒是要單純善良,做事情不要太計較。
周圍都是好人,不計較當然可以。而且徐茹受了欺負,徐家父母也會幫女兒找回場子。
可惜王家人不是什麽好人,她們根本就是惡狗。
王嘉慶作為讀書人,還是能夠做到大官的讀書人,當然也有自己的優點,比如說能屈能伸,識時務,而且非常善于鑽營,欺善怕惡。
在他未來的妻子面前,他表現得就是一個完美的好丈夫,溫柔癡情體貼,而且前途光明,尊重岳丈,關懷妻家的每一個人,簡直将看人下碟做到了極致。
蘇卿顯得有些不耐煩:“你莫不是聽不懂人話,我,徐茹,今兒個不打算同你過了,要你寫和離書,你寫不寫?”
王嘉慶的聲音染上幾分薄怒:“徐茹!”
“我沒聾,這麽大聲叫我做什麽。”蘇卿接着說,“你若是不寫,也可以,等明日我去尋宋狀師,讓他替我寫一旨狀書,狀告你王嘉慶連通婆母王氏,侵吞我徐茹的嫁妝,還害我和小兒徐天寶。”
王嘉慶看着眼前牙尖嘴利的徐茹,突然說:“你不是徐茹,你到底是什麽妖邪。”
他同徐茹之間,算不得夫妻恩愛,但朝夕相處了三年,對徐茹的性子還是頗為了解的。便是沒了孩子,她也只是會默默地哭,哭得他心煩意亂,同都不想同她待在一起。
他這才出去兩日,她便變了個人似的。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仔細盯着徐茹看,想要從對方臉上看出什麽端倪。
結果他看着對方先是一愣,然後臉上浮起濃濃的憤怒和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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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害我至此,我還想着給你留幾分面子,既沒有去你的同窗和師長那裏鬧,家醜不外揚,我只想安安靜靜與你和離。你們母子幾個迫害我還不夠,竟然說我是妖邪。”
蘇卿深吸一口氣,把自己的袖子撸了起來:“你不是想知道我為什麽突然爆發嗎?昨兒個夜裏我爹娘給我托了夢,問我,管家同她們說,我嫁了個白眼狼,把自己折騰成這樣。”
她指着自己胳膊上斑駁的傷痕:“這些傷痕,都是嫁給你之後才有的。我本來是富戶之女,說不上十指纖纖,但從未沾染過陽春水,如今卻被磋磨成這副樣子。”
“當初你父親重病,同我成婚,我拿出銀錢給公爹看病,對你王家有恩。你作為丈夫,不保護自己的妻子,卻在妹妹害我小産之後,對我頗為冷漠厭棄,吃我徐家,用我徐家,靠着我徐家過日子,還把我折騰這樣,我也不知道是中了你王嘉慶下得什麽蠱,把自己作踐成這樣!”
原主手上的這些傷痕,并不是王氏掐的,而是她自己掐的,因為她的心裏在長期壓抑的環境中已經變得很不健康,私下裏有自虐的行為,但這一點,蘇卿是不會同王嘉慶說的,她必須推到王氏頭上。
說到後半截的時候,蘇卿的眼裏已經帶了淚意,她抹了把眼淚,吸了吸鼻子,聲音帶着哽咽:“君家婦難為,我今兒個是想明白了,我的天寶只有我一個,我這個娘親都撐不住,還有誰能撐起來。看在這幾年我傻子一般倒貼,辛辛苦苦做你王家婦,算我求你王嘉慶,放過我吧,我一個小女子,鬥不過你這個讀書人。以前我拿出來的東西,花了的,我也不同你們計較,就看在我對公爹有恩的份上,你把和離書寫了,我的嫁妝歸還,咱們以後橋歸橋路歸路。”
王嘉慶到底是個讀書人,面皮薄得很,而且極其愛惜自己的面子。他享受着徐茹給的好處,看着王氏對媳婦的磋磨,想着自己并不愛徐氏,也一直冷眼旁觀。
如今這層薄薄的窗戶紙被蘇卿毫不留情地捅破,被指着鼻子罵了,他反而覺得面頰發燙,本來消弭得沒有多少的良心竟有些隐隐作痛,甚至為此感到了幾分羞愧。
王嘉慶沉默半晌,然後轉身折了出去,他問自己的親娘:“今兒個到底發生了什麽?”
王氏罵罵咧咧:“還不是那個小賤蹄子推我。”
王嘉慶突然厲聲說:“說實話!”
王氏才吞吞吐吐地說了,是王嘉慶的妹妹和徐天寶争執,結果把小孩推到地上,腦袋腫了個大包,徐茹為了兒子來同她要說法,然後就發生了後來的事情。
當然說的時候,她還不斷添油加醋,說盡了徐氏的壞話。
“夠了!”王嘉慶還是知道自己母親是個什麽性子的,他壓了壓自己的額角,然後說,“你以後不要說徐氏了,我今日便去寫和離書,同她和離。”
他這會明白徐氏說的話了,她會突然反抗,一個是因為父母托夢,一個是為了兒子,為母則剛,徐氏當初沒了孩子,原本就有怨氣,她對兒子還是深愛的,受了刺激,自然發作出來。
王氏一聽,立馬急了眼:“不是,你同徐氏和離什麽呀。”
她覺得自己兒子長得好,又會念書,配公主也是配得上的,偏偏配了徐氏這麽個商人之女,而且還是個帶兒子的寡婦。
不僅如此,徐氏還一點都不能幹,除了哭就是哭,壓根就一個軟面團。
但這不代表她不想要讓兒子和徐氏和離,畢竟老管家剛死,徐氏手裏還攥着不少錢呢,她都沒有來得及拿過來。
王嘉慶說:“她是鐵了心要和我和離,不然就要去我的同窗,我的師長那裏告我,敗壞我的名聲。”
他想着對方胳膊上斑駁的掐痕,粗糙的手,還有憔悴的容顏,還有那咄咄逼人的一張嘴。
讀書人最忌諱污名,如果對方豁出顏面,真的鬧出去的話,對他的未來大有影響。
王氏的手已經被接上,她怒得一拍床鋪:“她敢!”
王嘉慶神色淡淡:“她今兒個不就敢折了您的手麽,還有什麽不敢的。兔子急了也會咬人,更何況管家走了,她受了刺激。”
他自然還是不喜徐茹的,不過比起王氏,他看得更多更遠:“孩兒馬上就要赴京趕考了,老師說,我考取功名絕無問題,今上尤為看重品德,徐氏當初的确幫了王家,對父親有恩,也是對我又恩,她要是豁出去,錢沒了,我的前途也毀了。”
徐氏看他的眼神,原本是羞怯愛慕抱有期待的,但是漸漸,羞怯沒了,只剩下愁苦,而方才他看徐氏的眼睛,感覺那雙眼眸極其的亮,那裏頭燃燒着的是仇恨的火苗。
軟的怕硬的,硬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
王嘉慶只是心硬,徐氏現在卻俨然一副不要命的狀态。他知道人逼急了會做出什麽瘋狂的事情來,所以他選擇對方還有理智的時候,安安靜靜地和離。
王氏雖然心不甘情不願,但在這個家裏,她其實是以兒子為主心骨的,因為兒子聰明,日後是要當大官,有大出息的,她不能撿了芝麻丢了西瓜。
不管再怎麽不情願,她還是同意了把徐氏的嫁妝拿回去。
其實還是藏起了一些,但她是為兒子藏的,也就幾十兩銀子。
因為王嘉慶足夠聰明,懂得權衡利弊,而且還沒有入官場,比不得後來那麽心狠手辣,蘇卿鬧了一通之後,如願以償順利地拿到了和離書,然後堅持次日就去衙門做了登記。
印章落下,和離書生效,從此徐茹便是自由身。
拿到和離書之後,蘇卿便把自己的嫁妝清點一下,該賣都賣了,錢存在銀莊裏,把銀票縫好,只留了些路上用的碎銀在自己的小包裹裏。
不僅如此,她還拿了地契,把徐家的宅子轉手低價賣給了一戶不好惹還有幾分勢力的人家。
看着王氏母子三人被趕出了宅子,她才背着小包裹,帶着便宜兒子徐天寶上京。
她并不是不能鬧大,只是王嘉慶還是有幾分本事的,真要徹底撕破臉皮,這個男人不一定想不出惡毒的辦法來破局。
而且就算王嘉慶有點挫折,也應該會和上一世那個官家女走在一起。
她當然不能破壞這兩個人的姻緣,雖說夫妻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可有些事情,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要是那個害死原主的女子給了別的人家,她還不想牽連了她無辜的丈夫。
狗男女就應該一起報複才對。
作者有話要說: 發出了不加更但是還是想要評論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