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八回

十年後。

江陵在電腦上敲出最後一行字：“我們都是沙塵，在陰雨綿綿的冬日午後被淚水模糊了眼，匍匐在地上行走。”

她總是寫這樣沉重的故事，居然粉絲不少。

她回憶裏，最刻骨銘心的也就那一年不到的日子。

反正最近閑了，不如回去看看。

奇跡般的，她居然還記得從前的路怎麽走，更奇跡的是，她們居然還住在那裏。

不，現在應該說是“她”了。

去敲門，并沒有人。問街坊四鄰趙洛筠去哪兒了，有人回答“在店裏”。

跟着指示，她找到了那家店。

趙洛筠在以前讀的初中門口開了家小店，周末并沒有生意，她看見趙洛筠坐在門口逗一個三歲多的女孩。

江陵一眼能認出她來。十年來，并沒有變多少，比以前胖了很多。

趙洛筠也看到了她。

“好久不見。”

“呀！這不大作家江陵同志麽？快來給我簽個名，好去跟人顯擺一下。”她對她打趣，跟以前不一樣了。

趙洛筠收了笑，恢複了正常表情。

“江陵，你每本書我都買呢，寫的不錯。”

“謝謝。”

“……”

“……你現在，怎麽樣？”

趙洛筠嘆口氣：“還能怎麽樣，你都看到了呗。就靠着這家店和我爸那點兒遺産養家糊口。現在還帶個孩子。”

“遺産？……什麽遺産？”

“我爸和我奶奶。前兩年他們倆出了車禍死了……是他們留下來的遺産。”

剛才那個跑開的女娃又跑了回來，抱着個玩髒了的球。

“媽媽，髒了。”

“去拿抹布擦一下再玩吧。”

女孩經過江陵身邊，對她笑了一下，用布擦了下髒球，然後跑開去玩了。

“你和誰的孩子？”

“以前高中時候我們班一個同學。”

聊了幾句，竟不知道聊些什麽。

時間沖刷得她們都迷惘。

“周瑾延他們都還好麽？”

只見趙洛筠沉思了一下，開口道：

“她？在你離開那天晚上，走了。”

“去了……哪裏？”

趙洛筠望望天空，一切一些舊傷疤讓她不好說出口，說的太明了，自己也會痛。

江陵捂住嘴，完全不敢相信：“假的吧？”

“沒必要騙你。”

她給江陵講了那夜發生的許多事。江陵眼淚盛滿了什麽液體。

她後悔自己沒有與她們在一起。

“我那日後，相信了你的那句話。他，确實不是我的良人……也不是她的。我們都錯了。”

死亡就這麽近得出現在自己身邊，她不敢相信那個遭罪的人是自己的朋友。

年輕時候的她們，總在抱怨時間太慢，現在卻怕着時間太快，還沒忘記曾經人的面容，卻早已過去。長長的時間，活在回憶與遺忘的痛苦輪回中。

再後來，她們好像再也沒有遇見過。

各走各的人生，忙碌只是借口，只是怕看見對方的臉，卻揭開陳舊的傷疤。

忽然想起一句話，誰的青春沒有傷疤。

江陵塞着耳機，躺在床上，放着《一次就好》，眼淚忽然流了下來。

這樣的青春，一次就好。

太多的撕心裂肺的回憶，留給以後就好。

現在只要留下讓我們能在以後遺忘的回憶。

青春你好，青春再見。

讓我們湮沒在回憶的潮流。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