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Chapter42 宣戰
刀在月光下閃著銀色金屬光澤, 隔得那樣遠, 都能感覺鋒芒的銳利,莊清研慢慢拿起,對準了陸澹白的胸口。
她知道這種做法很蠢,現在根本不是動手的時機, 殺了他,她也出不了這個屋子,但她就是拿起了刀, 或許痛到極點, 她已經亂了心智。
陸澹白靜靜地躺在那。只要她的手輕按下去,這個欺騙自己、折磨自己、甚至想要殺了自己的男人,就不複存在。
手緩緩往下壓,在即将觸到他的睡袍一霎, 她的手控制不住的抖起來。
就在此時,他突然動了一下,她的心猛地提起來。
然而他并沒有醒, 他轉過身來, 面對她, 仍是睡的, 手卻在睡夢中無意識伸過來, 拉了一下被角, 似乎怕她後背著涼。
只這一個動作,莊清研握刀的手一頓。
那一瞬間,無數過往在眼前浮現, 他飙車帶她甩開張建名的爪牙,他在酒莊紫藤下将她護在胸口,他溫聲喊她小東西,而半小時前,在這張彼此最深擁有的床上,他還擁抱她撫摸她親吻她,輕輕将她額上的汗拭去。
這些虛情假意逢場作戲,可彼此肌膚上的觸碰卻如此實在,起碼這一刻的他,那麽暖。
黑暗中,她拼命抑制著聲音,眼中淚又開始止不住往下流,握刀的手在靜止不前中崩得指節發白。
末了,那柄匕首緩緩地、緩緩地、放了回去。
※
翌日清晨,像往常一樣,陸澹白先起床而莊清研随後。
莊清研看著他在立鏡前穿襯衣,表情平靜,像昨晚任何事都沒發生過。陸澹白亦是專注地穿衣服,昨晚的生死驚魂也似全然不知,他甚至還招招手對莊清研說:“小東西,過來。”
莊清研慢騰騰走過去,見陸澹白提起領帶示意讓她給他系,她搖頭:“你自己來吧,我不會。”
陸澹白一笑,點了她額頭一下,“不會給自家男人系領帶,你還理直氣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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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不由分說抓起了她的手,拿起領帶,一步步教她系。
他的大手握著她的小手,掌心一片很暖,而他剛才那句“自家男人”,那樣親昵的口氣,若是放在從前,她多半得甜上大半天。
可現在一切都變了,她不再有感動,內心滿滿地都是悲涼。
末了,她裝作平靜的跟他學了,心裏那個計劃,經過一夜醞釀,更加堅定。
※
一刻鐘後,陸澹白出了門,去了公司。
莊清研沒讓他送,說是有個商務會談,跟陸澹白公司方向相反,就不讓陸澹白太麻煩了,她自己去就好,陸澹白沒起疑,叮囑她多帶幾個保镖,注意安全。
莊清研答應了,等陸澹白一出門,她随之出發。
她帶了保镖,卻不是陸澹白的,陸澹白的人跟在身邊,會更全面的監視她。她找正當理由将他們打發了,帶上了莊氏的人。
一路驅車,來到了距離商圈遠遠的城郊,停在某個小區旁。
她下了車,左右打探無人,進了小區旁的藥店,買了幾粒安定片。
沒有處方,醫生不肯開,最後她将自己的失眠症狀說得格外嚴重,醫生于心不忍才賣了兩粒。
也只是幾粒,不足以致人重度昏睡。
她繼續驅車,往前走,過了幾個小區,看到藥店,再買了幾顆。
如此依法炮制,她驅車一上午,終于攢夠了能讓人陷入重度昏迷的劑量。
沒錯,她既然動不了刀,那就換個途徑,不論如何,先下手為強。
※
從最後一家藥店走出來時,莊清研緊了緊兜裏的小藥瓶,不讓任何人看到。
正要上車,卻意外看到一個身影。
沉碧如。
也不知沉碧如來這做什麽,見了莊清研她彎唇一笑,斂住眸裏暗潮洶湧,依舊是平日繼母的作态,“呀,研研,你怎麽在這啊。”
莊清研不動聲色将藥瓶塞進包內,“拜訪一個客戶。”
沉碧如笑盈盈地瞧她,卻突然轉了話題,“據說你這陣子常往北京跑,怎麽,業務開拓到那去了?”
莊清研腳步一頓,沉碧如這是……套她的話?
她扭頭看向沉碧如,道:“如姨平日裏這麽忙,還有空關心我去了哪?真是讓人感動。”
“感動什麽,這不都是我該為你做的!”
“是啊。”莊清研颔首,唇角淡淡的笑,“您為我做的一切,我都記在心裏,這一生沒齒難忘。”
呵,當真是沒齒難忘,等她控制了陸澹白,下面便輪到沉碧如楊立張建名,這一次她手中鐵證如山,一旦送到最高檢,自然加倍回報沉碧如。屆時這些作惡多端的人,在劫難逃。
不想再兜圈子,她轉身要走,沉碧如卻攔住她,她似乎發現了莊清研的情緒,她臉上是笑著,眼神卻含著冷意,透出些警告之意,“小丫頭,難得咱今兒見了面,如姨給你一句話,就算是我這後母的給你的奉勸。”
“嗯?”
“你還年輕,還不懂一個道理。”沉碧如話裏有話,一字一頓:“姜——總是老的辣。”
莊清研扭頭看她,這是兩個女人在莊家出事後首次對視,褪去外人面前的虛僞與客套,彼此面上再無任何做戲的笑意。
這是沉碧如要主動挑破表面那層關系,正式向她宣戰嗎?
好,既然遲早都有一戰,那就讓暴風雨來臨吧。
笑了笑,莊清研道:“我不懂什麽姜,我只知道,邪不勝正。”
……
莊清研走後,沉碧如若有所思站在原地。
其實方才她就想喊人把莊清研拿下,難得這小丫頭落單,可她還未開口下令,四周就冒出黑壓壓五六個保镖,再加上這大白天的,周圍人來人往,她的确不好動手。
她又站了會,想起莊清研最後一個離去的目光。
表情很淡然,好像跟之前沒什麽區別,但又好像淡然的外表下,有什麽危機在發酵。
正思量著,包內一陣震動,手機鈴聲響起,是楊立的電話。
“碧如,大事不好了,我終于知道那丫頭總往北京跑是為了什麽了。”
他聲音急促,沉碧如不由挑眉,“什麽?”
“我收到消息,莊清研最近跟北京的檢察院的人聯系頻繁。”
“檢察院?”
“對,恐怕是那丫頭掌握了咱們什麽罪證,準備往檢察院捅咱去了。”
怕周圍人聽見,沉碧如快步走出派對大廳,才問:“她能怎麽捅咱?咱們平日做事都謹慎的很。”
楊立急道:“這節骨眼上你還不相信啊,我能騙你嗎!你別以為莊家的人死絕了,莊清研就翻不起什麽浪,莊家還有別人呢。”
沉碧如很快反應過來,“莊寧?這老婆子不是病重麽?”默了默又道:“也是,病重又不是病死。老婆子出國前就在國內很有人脈,高管政界裏認識不少人,沒準就是她介紹檢察院的人脈給莊清研!”
楊立道:“不排除這個可能。”
沉碧如冷笑,“那我還真是疏忽了她,原以為她都半截入土了,沒想到還能出來蹦跶。”
楊立這回是真急了,鬧到最高檢絕不是鬧著玩的,“別說那老婆子了,趕緊想想怎麽辦,這丫頭要是真掌握了證據送到中央的檢察院,就沒人能保我們了!”
正說著話,楊立手機那邊傳來都都的聲音,有其他電話切了進來,楊立接了一會後再撥沉碧如電話,語氣已然變了。沉碧如問他:“怎麽了?誰的?”
“張建名。”
“他說什麽了,你怎麽這個口氣?”
“他說……大發現,讓我們立馬過去!”
※
天色漸暮,城西郊某酒吧。
燈紅酒綠中,楊立看著攤在沙發上爛醉如泥的女人,“老張,這誰啊?你新瞧上的鈕?”
張建名白了楊立一眼。沉碧如眼睛卻亮了起來,“這人是……我見過她,上個月她曾出現在陸宅。”
衆人口中的女人歪靠在沙發上,懷裏還抱著伏特加瓶子,在爛醉中呢喃,“陸澹白王八蛋,竟然不見我……”
這人自然是張心艾。
昨天她跟莊清研攤牌以後,滿以為莊清研會痛苦震驚,跟陸澹白就此決裂,她就等著兩人大打出手分離崩析,卻沒想到陸宅裏風平浪靜像什麽都沒發生過。
她按捺不住,下午去了陸澹白公司,想探探陸澹白的反應,結果陸澹白一聽是她,竟然閉門不見。
搭檔近二十年,即便不談男女之情,也算是生死之交,在沒有遇到莊清研之前,她一直認為自己與陸澹白的關系牢不可摧,此番為了一個第三者卻被拒之門外,她心下不免又是惱怒又是不甘,渾渾噩噩來到了酒吧,不想借酒消愁愁更愁,喝癱在了沙發上。
沙發旁楊立看著爛醉如泥的女人問:“她是陸澹白的下屬?”
張建名搖頭,“下屬敢這麽罵陸澹白?再說這麽簡單,我有必要叫你們來嗎?”說著一笑,“你們不是一直想知道陸澹白真正的身份嗎?抛去光大董事背後,他隐藏得更深的身份。”
沉碧如楊立一怔。
張建名指著沙發上的張心艾道:“我從她身上搜到了這個。”說著将一個打火機放到桌上,火機金屬的外殼底下,刻著一個小小的匕首印記。
沉碧如楊立雲裏霧裏,他們并不了解這個。
張建名是三個人裏最見多識廣的,他說:“這是A.G的标志。”
沉碧如登時臉色微變,雖然不認識這個符號,但AG還是聽過的,這些年在黑道風雲裏傳得神乎其神,可怕又的确存在的強大組織。她喃喃道:“這個女人是AG的人?那個劫匪組織?她跟陸澹白是一夥的,那陸澹白豈不是也是AG!難怪他也打畫的主意!”
楊立亦是震驚,“AG!世上還真有那種組織!就是那個專門為文物下手的組織?”
見張建名面色凝重地點頭,楊立又問:“那這陸澹白跟我們結盟,其實是想拿到畫再幹掉我們吧。”
張建名鄙夷:“當然!事情到了這份上,你才清楚嗎!”
“娘的!就知道這陸澹白不是好東西!”楊立憤惱咒罵,但他是個貪財又怕死的性子,罵了片刻後又開始不安,“我聽說那組織心狠手辣!要不咱算了,畫不要了吧!不然真幹起來,咱未必是對手啊!”
張建名一貫膽大,“不行!咱都為畫籌謀多久了!現在撒手,老子可不幹!”
沉碧如在最初的震驚後冷靜下來,“對,餓死膽小的,撐死膽大的!”
楊立還在躊躇,“可萬一咱畫搶不過人家,錢再重要也沒命重要啊!”
張建名橫他一眼,“怕什麽!這是咱中國的地盤,又不是任它橫著走的國外,再說張爺我還在這呢,咱仨聯手,不一定沒有勝算!”
沉碧如跟著冷笑,“老楊,你別忘了,就算我們不要畫,也逃不過這一劫。小丫頭要對我們下手了,咱再不動手,仨人都等著進牢吃子彈吧!”
她的話音不高,卻滿滿都是危機。
楊立默了默,猛一跺腳,“娘的,逼上梁山了,不是她死就是我死!”
三人對視一眼,面色決絕,“那就這麽定了,搶在陸澹白之前,殺人奪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