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Двадцать четвёртый (1)

看到屈亦可的第一眼,屈非厭有點恍惚。他想起小時候每次看到媽媽總是飛奔而去,被溫柔地圈在懷裏。

她瘦了挺多,臉色也不太好,只是人還是冷冷的,不說話,就在一側幹站着。

若愚和小宇在一側,若愚給了他一個“沒事兒”的眼神。

屈亦然夫妻二人也在,倒比屈亦可狀态好得多,看起來心情還不錯。

屈非厭看到老先生的一瞬間,像是回到了從前那個每次犯了錯又不好意思認的自己,可是他明明記得,以前從來沒這麽怯過。他恍惚着跪下來,“姥爺……”

屈非臣在旁邊跪下,“祖父。”

屈老先生颔首,“起來吧。這些日子奔波勞碌,辛苦了。”

屈非厭聽到這句,心裏驀地有些動容,家裏人其實知道他們在做什麽的。

“仁者愛人,這是你們小時候讀書我教的第一課。”屈老先生看向窗外,“你們啊,讀了這麽些年書,把最初的東西都還給我了。”

“記得我說過什麽,”屈老先生轉過身,“亦可當年發現有了非厭,怕我容不下你們母子差點半夜跳窗跑的時候,記得我說過什麽嗎?”

“我說,真正的國學,不是只有朱夫子那一套封建禮教,”屈老先生恨鐵不成鋼地說,“我說這孩子是條命,既然決定要生下來了,就沒有把一條人命活生生逼死的道理。到如今二十四五年有了吧?”

“我年紀大了,記性不好。如果我沒記錯,現在全世界有超過二十五個主權國家接受同性合法,”屈老先生坐回他的位置,一如既往地溫和儒雅,“而且這個數字還在持續增加。那你們告訴我,就為這麽點事,你們連父子母子的情分都不要了?你兒子不喜歡姑娘就連人權都沒了?”

屈亦可和屈亦然在臺下大氣都不敢出。

“倫理綱常啊,倫理綱常。”屈老先生連嘆兩聲,頗有些觸動地問,“讓他孤獨終老,和自己的兄弟老死不相往來你們就滿意了?還是讓他找個姑娘耽誤人家?”

“爸,”屈夫人也跟着嘆氣,“說句實話,非厭那孩子也是我看着長大的。要是我們在那些同性合法的地方也就算了,問題是我們不在啊。他們這樣會受到多少風言風語,會……”

“我屈某人這一輩子,可沒怕過風言風語啊,”屈老先生還是那慢悠悠、笑呵呵的語調,“你們都知道他們在社會上會經歷很大的阻力,但最大的阻力不就來自你們這些做父母的?”他笑着問,“別人能礙着他們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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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看若愚,再看看小宇。小宇從成名到現在,每天被多少人說三道四,你看他哼一聲嗎?”見衆人不語,屈老先生好似十分失望,“你們怎麽就,越活越不明白了呢。”

屈亦可終于說話了,“您什麽時候知道的?”

“你不讓他回來我就知道了,”屈老先生并不看她,“我當年可是沒舍得把你趕出家門。”

屈亦可跪下來,“女兒并不是容不下他,可他不能耽誤非臣,亦然……”

“我看亦然兩口子還沒你意見大呢,”屈老先生呵了聲,“人家亦然也沒把非臣趕出家門。對了,非臣态度明确得很,不讓非厭來就別指着他回來,對吧?”

屈非臣點頭,“是。”

“瞧瞧,”屈老先生捋胡須,“一晃小半年過去了,人家兩個就不低頭,你怎麽着?回頭若愚畢業了把工作室遷到帝都,人小哥倆跟着又走了。非臣給若愚打理工作室,非厭去古玩市場撿幾件漏。就你們仨,留守老人愛咋咋吧!哎我猜猜,按非臣的性格,他倆每個月還固定給你們打錢,諷刺吧?氣死你們。”

“您,您這……”屈亦然哭笑不得,怎麽他老人家還挺得意的。突然明白過來,“您是不是早就知道他倆不對勁?”

“得有個七八年了,那時候他們自己都沒覺得不對勁。”屈老先生看看非臣又看看非厭,“我只是覺得奇怪,這一個兩個的都對女娃沒興趣。偶爾有那麽一兩次,我說非厭是不是開竅了,結果觀察來觀察去,發現這小子,人家關注的是若愚。”

晏若愚:“……”

“我年輕的時候走南闖北,不是沒見過稀奇古怪的事情。再說這事兒現在也不是什麽要命的營生,沒什麽接受不了的。”屈老先生感慨,“去年我看着定下來了,還想找個機會跟非臣聊聊,沒想到啊沒想到,我這糟老頭子還沒要死要活的,你們倒先大義滅親起來了。”

從屈家出來,晏若愚一路上都用一種奇奇怪怪的眼神打量常望宇。常望宇被她看得心裏發毛,“你幹嘛?”

“我想起有個人提到過,屈家二十年前都沒把屈非厭母子趕出家門,時代新了,應該不會越活越回去,”晏若愚笑得無良,“其實小天王是個人精,只不過沒非臣哥那麽老到,也沒常先生那麽世故。可惜到了我面前,就一切修為盡數清空了。我可真是怕折壽啊。”

“別老常先生常先生的,”常望宇不爽,“我都管非厭哥叫哥,你叫我哥幹嘛這麽生分。”

“我可不覺得和男朋友的哥哥太親昵是什麽好事,”晏若愚輕飄飄地說,看到常望宇那難以言喻的表情後又急忙改口,“……那要不然以後就叫大哥吧。”

倒不是晏若愚慫,實在是上次那一個多月的懲罰效果太好了,小天王時不時就覺得晏若愚沒想和他走下去……他心裏裝了這麽個疙瘩,又不好總是像個小姑娘似的跟她提,但晏若愚不傻,怎麽能不明白。

她想起複明之後常望宇還問過她一次,“你那天為什麽會帶着戒指來醫院,你跟我說實話,你是不是從最開始就沒打算分手?你故意吓我的?”

晏若愚聞言搖頭,不全是。

“其實還是那句話,如果你一直不認錯,最後導致器官和器官深度接觸了,那一定不可能挽回了。”晏若愚說,“但你那麽難受的時候還在想着避開我,也說了不該提分手。你在每一個分叉口都選對了路,我們之間就遠遠沒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避開所有悲劇結局的,是你自己。

那個時候晏若愚沒覺得這個回答有什麽問題,畢竟也是實話實說。但現在想想,就不是那麽回事了。

常望宇一而再再而三地問她,目的就是想确認晏若愚的心意。可她說“遠遠沒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卻給了他一個心理暗示,告訴他“我們差點就不可挽回了”。

不怪他患得患失的。

是得解決這個問題。

五月十五日珠寶設計工作室“語”官博正式上線,艾特晏若愚官方微博,傳送了穆爺的首頁,同時還提到了已故設計師晏桓及生平。

晏若愚因為之前戀情被曝光的緣故,微博被衆營銷號時刻關注,再加上漢宮姬官博、姜祈個人微博、常望眉個人微博同時宣傳,相當于自帶營銷,一下子就抓住了廣大網友的眼球。

“話說,常望眉這是蓋章嫂子了嗎?”

“二十號要搞事情的節奏啊。”

第一批成型的作品都是晏桓當年留下來的設計稿,項鏈手镯戒指耳環頭冠,光成套的都有幾十套,更不要說單件首飾。常望宇看來看去,“我怎麽覺得晏叔叔畫了這麽多,都是留着給你陪嫁的?”

“是啊,”晏若愚瞥他一眼,“我還小,他也不急着做出來,就先一套一套畫,閑的時候就擺出來讓我自己挑。沒來得及挨個兒做出來呢,人就……”

“若愚,”常望宇捏住她的手腕,“別說了。”晏若愚伸手回握住他,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摩挲,“給我陪嫁的,說到底還不都是給你的。要送出去的東西……”晏若愚聲音漸小,湊過去跟他咬耳朵,“自然不能讓小天王的牌面比別人差。”

“……”

從十五號開始,官博每天放圖,既有晏桓的作品也有晏若愚的,由于熱度正高,反響還蠻不錯。相對而言,晏桓的作品數量最多,晏若愚的設計則由于更貼近女性需求而受衆更廣。可到了十九號,官博突然只發了一張設計圖,配文,“限量款,全球兩套。已出。”

這張設計紙上畫的就是高山流水龍鳳琴戒那一對。

常望宇微博過來點了個贊。

評論瞬間炸了鍋,吃瓜群主蜂擁而至,“額滴神這是實錘了啊!”

“小天王真的因為拱白菜才被撞的嗎!”

“我哭好大聲!”

官博:“買不到這一款傷心嗎?關注過百萬就告訴你們這一款背後的故事。保證都是你們想知道的。”

當然也有常望宇粉絲辟謠,“不是說送初戀的戒指會從約瑟夫先生那裏定制的嗎?和師妹商業互贊而已,別被利用了洗洗睡吧。”

“不是說送初戀的戒指會從約瑟夫先生那裏定制的嗎?和師妹商業互贊而已,別被利用了洗洗睡吧。擴擴擴。”

“不是說……”

好的好的,辟謠歸辟謠,但畢竟吃瓜的吸引力是無限的,工作室官博的粉絲量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路上漲。關注常望宇戀情的大多是女孩子,看到漂亮首飾又習慣性的腿軟,短短一周的時間就過了百萬粉。

五月二十七日,工作室官博更新了一篇長文。

“晏先生年輕的時候是位風流才子,閑來無事就喜歡帶着年歲不大的晏小姐四處游歷。那時候晏先生只設計了這一款作品,也就只打了一對兒銀戒。那一年晏小姐在冶海邊遇到了一個男孩子,晏先生翻遍全身也沒找到一件合适的臨別禮物,便将男戒留下來作信物。茫茫人海,如果再見時兩廂情願,便男婚女嫁。若有緣無分,便将信物歸還,不必強求。兜兜轉轉,多年後晏小姐再見到這枚男戒,便是在自家師兄身上。

而晏公子自幼長在外祖父膝下,受外祖言傳身教,養成了為人坦蕩、敢作敢當、無懼流言的君子品性。出櫃後與戀人共進退,為彼此争取到父母親人的理解并得到了親朋好友的一致祝福。君子如玉,便依樣琢了這對玉戒,作為定情之物。晏公子與其戀人自幼相伴、竹馬成雙,靈魂契合風雨同舟,也是世間難得的情義。

高山流水覓知音。知己難得,能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一位品性相同且心意相通的有緣人,何其有幸。不因外界的诋毀與誤解放棄所愛,是對愛情的尊重。這款對戒的名字,叫做‘和鳴’。”

這是反諷“大難臨頭各自飛”的意思了,琴瑟和鳴,歲月靜好。

這篇文字蘊含的信息量實在是大,既承認了晏若愚與常望宇的戀愛關系,又——這是什麽奇奇怪怪的發展?說好的小天王那個門當戶對的未婚妻會殺回來給名義上的的師妹正兒八經的女朋友一個回馬槍呢?

啧啧啧某些借着姓名的幾分相似炒作的小花吃相不要太難看喲。

等等,小天王的舅子哥還是個彎的!

一大波腐女正在趕來。

晏若愚無奈地瞥了屈非臣一眼,在後者這一波成功的零花費營銷下,她不得不認真考慮一下屈非厭在屈家的這些年到底有沒有受虐待這個問題了——要不然,吃着同樣的糧,怎麽就這個男人像峨眉山的猴子一樣成了精,而屈非厭就成長為了一個軟敷敷的肉包幾?

當然,說屈非厭是肉包子,那絕對是無端指控,屈非厭真的苗條得不得了。

屈非臣一邊安排常望宇工作室轉發一邊淡淡道:“他們不是說享受着明星的待遇就應該有被娛樂的覺悟麽,既然私生活已經被拿出來娛樂了,就該讓我們三小姐享受明星待遇。”

晏若愚聞言,僵硬地轉過頭看向屈非臣。

“怎麽?”

“我雖然知道你為我籌謀劃策是因為我哥,但偶爾還是會受寵若驚。像有不止一個哥哥似的。”晏若愚搖頭,“太不真實。”

“看來在下表達得不夠清楚,讓掌門姑娘誤解了,”屈非臣瞳色深了些,“我以為掌門姑娘知道我缺個妹妹。”

晏若愚:“……”

“不好意思非臣哥,”晏若愚真覺得不好意思,“我那個,我也不太敢想你真把我當自家人,我還以為……”

這可真是太驚喜了。

常望宇轉發微博并配文,“我有擁有愛情的權利,和你一樣。”

這句話是他第一次在采訪裏提到娃娃親的時候說的。

晏若愚緊接着轉發并配文,“喜歡一個人,不需要任何人批準。”

飛速趕來的腐女大軍在評論區問到屈非厭的微博傳送門,晏若愚回複,“目前我并不能确定這樣做不會給他帶來負面影響,還請諒解。”

繼續問,“這句話是表明和常望宇的關系,還是對你哥哥戀情的态度?”

“我喜歡常望宇不需要經過輿論同意,我哥喜歡他男朋友也不需要等待世俗理解。愛與被愛都是本能,無所謂對錯是非。”

追問,“那小宇說請約瑟夫先生為初戀設計的對戒是在您這裏嗎?”

……晏若愚決定不回複這個問題。

又提醒她!上次常望宇給她她沒接以後,就再沒提過這茬。後來“與卿”做出來以後,常望宇就滿腦子只剩下婚戒了。

她一直沒想起從常望宇那兒拿回來,這會兒才突然明朗,“與卿”是婚戒,雖然聽起來好像更重要,但既然他倆都沒到能扯證的年齡,那就毫無意義;“填白”是戀愛期間的情侶對戒,她不收就意味着……

也不至于就為個戒指她沒拿回來的事兒就心神不寧的吧?晏若愚正莫名其妙,腦海中驀地閃過常望宇上次參加舞蹈比賽時把“和鳴”挂在脖子上的畫面。“和鳴”送給他已經十年了,他居然還貼身帶着!難道,難道是因為……

她之前說“我是談男朋友又不是養兒子”這句話雖然是誅心,倒也算是暴露了他們的相處模式。盡管常望宇比她大幾個月,但事實上很多時候兩人都是一種“姐弟戀”的狀态——尤其是常望宇這種在外必須圓滑世故的職業,也只有在親人面前才能放下心裏防備,晏若愚私心裏也很樂意守護他的孩子氣。

可是仔細想想,常望宇私底下是個軟萌軟萌的性格,這一點是很像孩子,但卻又不像十來歲的男生在心愛之人面前壞兮兮的,倒是總被她惡作劇欺負——反倒是黏着她的那股勁兒有點依賴的意思?

晏若愚打了個寒顫。依賴,而且很明顯是對女性的依賴。如果是戀母情結,那應該是一刻都離不開母親,而常望宇小時候身體不好正可能的确是受姜祎照料會很多。既然他說四歲開始學舞蹈,那他被姜祈帶走時應該不會晚于四歲。小孩子最能察言觀色,姜祈又不是個心思細脾氣軟的人,常望宇幼年豈不是一直處在一種“為什麽爸爸媽媽都不要我”的情緒之中!

所以才會對各種各樣有象征意義的東西懷有執念。這個是哥哥送的,這個是望眉給的,這個是……若愚還回來的情侶對戒?

晏若愚感到一絲頭疼,行吧,哄孩子去吧。

晏若愚的工作室,設在白家酒店和故人居之間的一間複式房裏。十四五歲的小姑娘個個都想開咖啡廳,晏桓聞言就買了這套房。如果晏若愚大學畢業後想回蘭州,開咖啡廳也是個安穩選擇。現在晏若愚站在一樓的藝術展廳,看這裏一如咖啡廳的裝潢設計,竟不知道該說什麽。她、穆冶、屈非臣的辦公室都在二樓,穆爺最近還在研究那一沓子設計原理著作,老壇與秦腔就在一樓負責招呼。當然,晏若愚平日裏不在蘭州城,辦公室空着就空着。這幾個在蘭州的是半天輪班,時間正好能調開。屈非臣每天守在辦公室跟各路牛鬼蛇神打交道,心情愈發好起來。至于穆爺,等她什麽時候動手畫圖了,再來工作室上班也不遲。

這會兒常望宇本來在展廳裏東看看西看看,突然見晏若愚一臉嚴肅地說有事找他,只好跟着上樓。現在已經是晚上,晏若愚辦公室沒開燈。窗外的零星燈光透進來,常望宇心裏一陣悸動,“若愚。”

“哎,”晏若愚笑聲壓得低低地回答他,“在呢。”

“你,你幹嘛啊,”常望宇呼吸急促,“你不是說有事。”

“緊張什麽,”晏若愚還是笑着,抓着他的手親了親,“我有沒有跟你說過,你複明前的那一個月……”晏若愚見他猛的一僵,不由得心疼起來,她把自己挂在他脖子上,“沒事,我不走。我就跟你說說,那一個月我沒想過離開你,相反,我比任何時候都想要留下來。”

常望宇不知是不信還是沒反應過來,沒說話。

晏若愚繼續說,“那時候我覺得,如果我走了,大概這輩子都碰不上一個,我願意放在心尖兒上并且比任何人都在意我的離開,的男朋友。”

“那你後來就是故意吓我的?”你看,又是這個問題。晏若愚無奈地嘆了口氣,卻又沒忍住接踵而至的笑意。

“是啊,”晏若愚颔首,“你不知道我是故意的嗎?你每次蹙着眉面露惆悵地發呆,我都覺得非常開心。”

“你——”

耳垂處被一個叫做“牙齒”的東西來回擺弄,有人含含糊糊的聲音直擊靈魂深處,“師兄啊……知道我為什麽開心嗎?因為你對我的認真超乎我的想象。”

常望宇被激了一下,手指一把抓住晏若愚,“別,別碰。”

耳垂而已,至于嗎?

晏若愚想起當初那一點藥,整個人都不好了,“你是不是不知道,上次那膏藥,非南試了小半瓶都沒作用,才讓我拿來吓唬你的?”邪惡的想法攻占了她的大腦,“師兄啊師兄,我真是感到無比驚喜。”

常望宇臉色已經裏裏外外紅透好幾層,“非南才多大,試那個藥做什麽。”

“學習啊,”晏若愚正經且無辜地回答他,“非南跟着四爺學醫快十年了,高考就是拿個中醫院校的文憑而已。可不是前段時間正好試藥呢,跟我說那東西用上不影響……哎,我們怎麽知道某些人的敏感系數那麽高嘛。”

常望宇正要反駁,驚覺某只冰涼的爪子在他耳垂處捏了一下,旁邊那人驚嘆出聲,“燙的诶。”

常望宇:“……”

常望宇:“若愚……”

“嗯?”

“求求你可閉嘴吧。”

“哈哈哈哈哈……”晏若愚對師兄好一番調戲之後,終于從羞憤欲死的小天王手裏搶來了“填白”。常望宇思維短路片刻,不太敢信地問她,“你肯收了?”

這又是什麽反應。

晏若愚心虛了幾秒,理直氣壯地反咬一口,“我怎麽不肯收了,不是你要分手我才還你的嘛。”

“……”

哦。

很有道理的樣子呢。

傷了嗓子,常望宇借着這個機會又給自己好好放了一假。廢話,公司都是自家開的,憑什麽把我們小天王累死在通告裏。為着這貨在村裏賴着不走,晏若愚“迫不得已”在師父這兒住着。加上與室友不在同一個系,晏若愚回校這麽久都沒怎麽見過圓子和安令惟,以及……慕斯。

這天,得知常望宇有個通告要去,還不方便晏若愚知道,三小姐說那正好,她上完課回陸零叁去看看老朋友。結果剛進了教室門,就見到某張熟悉的臉。

筒子們在臺下笑得花枝亂顫。

晏若愚愣了下,“哪陣風把你吹來了?”

常望宇指窗外,“西北風。”

“哦,”晏若愚淡定地回自己座位,“有何貴幹啊?”

常望宇環視一周,眼尾一挑,狀似不好意思地說,“小姐姐,可以借你口紅用一下嘛。”

不等晏若愚拒絕,又補充了句,“唇釉也行的。”

晏若愚:“……”

對方不想說話并向你翻了個白眼。

這種一言不合就裝純的習慣真的是慣出來的!

晏若愚腹诽歸腹诽,但在諸位同學虎視眈眈地注視下還是從包裏取出唇釉,在他唇上點一點,“其實不塗也不影響,今天又不上臺。”

“要上臺的,”常望宇小聲說,“我不是來害你被圍觀的,是有個節目。我怕我不過來的話,不出一個小時就有傳言說咱倆分了。”

晏若愚拿紙把塗多出來的一點擦掉,“又沒怪你。”

常望宇要去準備上臺,臨走前眨着那雙小鹿一樣的濕漉漉的眼睛對晏若愚放電,“小姐姐,這管唇釉我用過了,給我留個紀念好不好呀。”

教室裏一片“喲”的聲音。

晏若愚聞言把唇釉蓋子一擰順手遞給他,“你拿着玩。快走吧這位小盆友,我要上課了。”

“哈哈哈……”

常望宇笑着一直走到教室門口,才恢複“小天王”的得體狀态,跟筒子們揮了揮手,邁開大長腿頭也不回地離開。

慕斯在後門口圍觀了全程,然後面無表情地回了自己教室。

其實,也沒有特別不舒服。

畢竟早就知道那不是自己的人。

可是……

還是會覺得心裏空落落的。

見到晏若愚,圓子的眼眶一下子紅了,“你怎麽……瘦了這麽多啊。”

“還好吧,”晏若愚低頭看看自己,“最近跑工作室是有點忙。過段時間就好了。”

安令惟吐槽,“不是我說,你說說你啊,不是讓你別招惹常望宇嗎!你看看這次這事兒,差點就——話說,你和常望宇小時候真見過?”

“見過。娃娃親也是真的。”晏若愚想了想,深感世事無常,“我那麽想他,居然都不知道他就是常望宇。”

安令惟一愣,“我說呢!常望宇上次就說什麽他和你認識沒幾年!你還說剛認識不久,你是失憶了啊還是斷片兒了?”

“我就是沒認出來,”晏若愚說不清心裏是什麽滋味,“我是真沒認出來。他說小時候回白銀看我就被我無視過。”

“你這臉盲得多重才能連娃娃親未婚夫都認不出來,對方還是一大明星啊,”安令惟不信,“逗呢嘛。”

“不是,”晏若愚也覺得這麽鬼畜的臉盲法說出去自己都不信,真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的,“他小時候穿藏袍,雖然沒有高原紅吧,但那髒辮一紮,我就沒仔細看過他五官和輪廓。而且小時候沒長開,眼睛啊嘴的,那時候眼睛充其量就是清澈,沒現在這麽勾人。”

“勾人,”安令惟的表情一言難盡,“啧。有對象的人,說話就是不一樣。”

“哦對,你們排長是不是今天回來?說今年國防生政策有變動,好像以後都是文職了吧。”

“我不知道啊,”晏若愚聳肩,“天地良心,我真的和排長沒什麽見不得人的私交。我把聯系方式給我哥以後就再沒問過。”

“你哥?”安令惟先愣怔了一會兒,“你是說白家的那個還是屈家的那個?”

“白家的,”晏若愚掰了塊巧克力,“圓子說我瘦了,那我補補。排長和我哥好像關系挺好的,也不知道為什麽後來鬧成那樣。”

慕斯進來,看見晏若愚時顯然有些意外,“你回來了?”

晏若愚“嗯”了聲,“你還好嗎。”

慕斯點頭,“我沒事。”

晏若愚停頓了片刻,“上次的事情,不好意思。害你被人肉,是我們太不嚴謹了。”

“談不上吧,”慕斯迅速地笑了一下,“也怪我,連累你們被爆出戀情,還讓他……”

“都是受害者,就別抱歉來抱歉去的了好嗎!”安令惟簡直不能理解這兩位,“我還以為你倆要掐一架呢。”

“我可不敢跟她掐,”慕斯看了安令惟一眼,“你是她那邊兒的,圓子是個老好人。二對一,我不僅不占便宜,還要被常望宇記恨。”

安令惟幹巴巴地“啊”了聲,心道有生之年居然能聽到慕斯說笑,真是活久見。

慕斯對晏若愚說,“我可跟你說清楚。你要是敢傷他,我不會放過你的。”

那個人可以不是我。但那個人不可以傷害你。

晏若愚卻沒在意她這句自我安慰大于威脅的話,她更在意的是另一個問題,“你的那個聯姻對象,最初是想定常家二少爺的。但常望宇的婚姻不在常家可以聯姻的範圍內,所以你家裏換了人。對吧。”

“不,不是,”慕斯轉過臉與她對視,“你以為常家真的不會拿常望宇的婚姻去聯姻嗎?只不過是晏先生捷足先登,而常望宇又對你情有獨鐘,沒給後來者任何機會而已。”

“對我來說,和誰結婚都是為了家裏,與其找一個我不認識的,不如找一個我喜歡的。”慕斯的笑容裏多少有點凄涼,“可惜啊。”

我小時候也在各種場合見過他。我家裏也夠資格和常家結親。所以會有些幻想又有什麽奇怪的呢?可惜啊,他在等傾心之人回頭看看自己的那些年裏,也從來沒回頭看一看背後站着的那個人。

癡男怨女,何其可悲。

“所以是一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故事嗎?”安令惟實在不想聽她倆繞着常望宇繼續糾結,她還是對排長更感興趣,“那你哥和排長到底什麽關系。”

晏若愚被她磨得沒辦法,只能給白涅打電話八卦一下,到底為什麽兩個互相在意的好兄弟會分道揚镳。

白涅:“嗯?怎麽想起來問這個了。”

白涅對她少有這樣嚴肅的語氣,“他跟你說什麽了。”

“誰,排長?”得到肯定的答複後,晏若愚有點懵,“他沒說什麽啊。我們好久都沒見過了。”

白涅沉吟片刻,“算了。也沒什麽不能說的。這事兒跟你也有關系。”他問道,“你記不記得,你初中那幾年,我挺渾的?”

“記得啊,”晏若愚想起來就好笑,“掌門少爺的威風不就是那幾年打架打出來的。”

“那你記不記得,那時候你總是攔着不讓我跟他們出去,有一次眼看着攔不住了,當着我的面一杯酒灌下去,搶救了半晚上?”白涅說到這兒苦笑了聲,“你啊,從小就是這麽個拿命搏的個性,真沒轍。”

“記得,”晏若愚說,“後來呢?”

“那時候我滿腦子都是你快沒命了,哪有心思管別的,”白涅說,“而且又不能讓爸媽知道我跟着他們混,所以就關機了。那天晚上,有人打了十幾個電話求救。”

“救誰?我們排長?”

“是他女朋友。”白涅說,“小姑娘家家的,大晚上跟別人去酒吧,碰上變态了,差點出事。那之後我們都沒再出去混過,但也越走越遠,他覺得我是個無情無義的貨色。”

晏若愚:“不是……是我太私心嗎?我怎麽覺得這不是你的鍋啊。”

“嗯哼,”白涅不置可否,“反正他就把這一筆記我頭上了呗。我知道他帶你軍訓的時候,差點一着急去給你辦免訓,他沒見過你,但見過那枚羊脂玉戒指。”

“所以你才在我軍訓的時候安排人來學校摸情況?”晏若愚問,“或者其實就是盯着,防止我被擠兌?”

“嗯,”白涅說,“還有你高中的時候,你不是一直特別無奈我給你立了個大姐大的人設。我人在蘭州,顧不上你,能吓退一個是一個。”

“不是……至于麽,”晏若愚哭笑不得,“我又不惹事。我很低調的好伐。”

“是啊,談個戀愛能被全國知道,”白涅咬牙切齒,“我們神獸白澤可真是低調啊。”

“……”

晏若愚:“別打岔,說我們排長。”

“大概是現在想起來也覺得當年傻缺了吧,”白涅啼笑皆非,“也可能是後悔失去了一個重要的兄弟。小江安排人帶他來找我的時候,兩個大老爺們哭得稀裏嘩啦的。”

“不怪你了?”晏若愚笑,“果然又紅又專。”

“本來啊,你想想,小蘿莉出去泡吧蹦迪碰上了怪大叔,錯在誰?那時候年紀小,現在該懂事了。”白涅無奈,“知道你身份以後,他對你的關注難免多一點,你同學會多想也不奇怪。”

“所以這麽些年,他女朋友還是當年那個啊?”晏若愚驚奇,“不容易。”

“有什麽不容易的,”白涅嗤之以鼻,“你算算小宇等了你多少年,你以為就很容易?慣的你。”

晏若愚:“……”

我這邊開的免提啊哥!

“不過他那個女朋友因為成績一般去學畫畫的,好像就是珠寶設計專業,你可以聯系一下。”

晏若愚應付了幾句就挂了電話,看看安令惟,又看看慕斯,長長地嘆了口氣。

安令惟:“小魚兒,你狠。”

慕斯:“你最好別把狠勁兒用在小宇身上。”

圓子:“不能喝酒就別喝了啊,居然為那麽點事就不要命了,若愚,你怎麽這麽不愛惜自己呢……”

晏若愚:“……”

我到底是哪根筋搭錯了要回來聽這幾個人的長篇大論!

晏若愚有點心虛,畢竟想起“報複”常望宇那事兒,雖然算不上狠,但這招也真是夠絕的。

……這不是重點,晏若愚腹诽,重點一定是圓子果真還是一如既往的唠叨!

常望宇工作室宣布常望宇将于近期回歸。

大半年了,無數人猜測這位年輕的王者将會就此隕落,以後只能憑借出衆的外貌以及不凡的家世活躍在綜藝節目或者影視作品裏,再也不能唱出那樣唯美的歌曲,也很難再将精美的舞技展現于衆人眼前。可是官方蓋了戳,二零一八年的演唱會将于十月底舉行。

而據不知名人士透露,日前,小天王常望宇與漢宮姬三小姐晏若愚一同出現在金鐘道政府合署底座三層,疑提交拟結婚通知書,不日将在港舉行婚禮亦即港式注冊禮。

此言一出,又引起軒然大波——小天王才多大?三小姐才多大!急什麽啊這是!就不能給大家一點遐想的空間嗎!

晏若愚自己也暈暈乎乎的。

那天她在窗下聽琴,泠泠兩三聲一斷、五六聲一歇,無端令人心煩意亂。琴聲驟停,這人急匆匆走進來,好像有什麽說不出口的難事,“若愚,我們結婚吧。”

好啊,晏若愚有些奇怪,她還不到十九歲,沒到能談論這個的時候。常望宇單膝跪地,将一個易拉罐拉環一樣的東西套在她手指上,“你是做珠寶設計的,外面的款式不一定入得了你的眼。這個樣式雖然簡單老套,但我想說,如果我身無分文只有一枚拉環戒指,我也希望這枚戒指的主人是你。”

戒指是完全仿着易拉罐拉環制作的,只不過換成了白金材質,嵌着通體透徹的一圈南非鑽,主鑽華彩炫目、熠熠生輝,美好得令人發指。

她怎麽也沒想到,因為沒到法定年齡,常望宇會猴急到帶着她去香港登記。真是……

不像這邊辦酒圖熱鬧,港式婚禮全程是安靜的,念誓詞、交換戒指、在結婚證上簽字,儀式就結束了。被堵在禮堂門口的常望眉表示,“嗯……就先領個證,對,因為我哥真的特別急,他一天都不想等了……”

常望宇牽着晏若愚從後門出了禮堂,“二十二歲的時候,這個證書經過公示,會在大陸生效。到時候我們會辦正式的婚禮,宴請賓客。而今天的婚禮是只屬于我們兩個人的,禮堂的儀式結束了,接下來是我給你的儀式。”

晏若愚不知道常望宇想帶她去一個什麽樣的地方,但應該出香港了。

這是一處別院。

常望宇微微俯身凝視她,一點一點靠近,靠近……

晏若愚突然不想閉上雙眼。這一刻,常望宇像一個尚不能通曉人事的妖孽,明明一副垂髫稚子不谙世事的樣,內裏卻是籌謀着要将她的魂兒都勾去的。

“抱你進去好不好?”

意料之中的,她就知道他不是要吻下來。這聲音輕輕軟軟,像纏綿無盡的春風,帶着點輕微的媚意,有意無意地在她心上晃蕩着,攝人心魄。晏若愚心說怪道是相思入骨,心裏揣上這樣一個人,哪裏還看得到那一江春水三分秋色,只那笑意落在眼中的一剎,便已看盡世間風景。

常望宇抱着她的時候,像是怕驚擾了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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