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青龍之死

夜心在院子裏來來回回走着,焦躁不安。她時不時望一眼周圍,像是期盼誰來,又像是提防誰來。當褚衣一出現在院子裏,她便如臨大赦般迎上前。

褚衣有些驚訝:“夜心姑娘?你怎麽在這裏?”

夜心在她耳畔小聲說了什麽,褚衣更加驚訝,低聲說道:“進去再說。”

我和小眉也尾随她們進了屋裏。

褚衣請夜心坐下,可夜心心神不寧,剛坐下又站了起來,幾番欲言又止。

褚衣道:“夜心姑娘,有話不妨直說,如果你不願意說,我也不想浪費時間。”

夜心深吸了口氣,問道:“烈炎大哥他,他身體可有不适?”如此一問,我和褚衣一樣,都是吃驚不小。我想起在廣陵時,葉柄說烈炎的身體之前就已受到了損害,不禁更為驚訝,隐隐有不好的預感。

褚衣道:“青龍使在衛都時,可都是夜心姑娘常伴身側,何故有此一問?”

夜心低下頭,聲音小如蚊吟:“是啊,正因為我常常陪着他,才有機會下手。”

褚衣大驚失色:“你這是何意?”

默了會兒,夜心似乎下定了決心,擡眸緩緩說道:“烈炎大哥中了蟲花劇毒,是我日積月累,在他飯食裏下的毒。為了不被他察覺,我每次下的量都極少,可累積得多了,他雖然感覺不到什麽異常,但是元氣漸漸消損,終有一天會被拖垮。”

聽完,褚衣半晌說不出話來,還是杜衡推門而入将褚衣從驚愕的狀态中拉了回來。夜心見了杜衡,臉色愈發難看,終于忍不住哽咽道:“都是我的錯,我……”

杜衡黑着臉,他雖不能說話,但全身散發的戾氣已将他的驚怒展露無遺。

褚衣喝道:“你為何這麽做?”

夜心盯着自己的腳尖,表情有些木讷:“從一開始哥哥讓我接近烈炎大哥,就沒安好心。我之所以遠離家鄉,陪在烈炎大哥身邊,就是為了下毒,就是為了害他有一天法力盡失。”說到這她突然凄婉一笑,“我就快做到了。”

褚衣氣得臉色鐵青:“你哥哥敖勝?好啊,青龍使對水妖一族有恩,待你們兄妹不薄,你們就是這麽回報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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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的!”夜心慌忙辯駁,“哥哥本不是忘恩負義之徒,若不是……若不是受了白虎使的脅迫,他也不會這麽做的!”

白虎使?我腦中嗡嗡響着,一時間轉過無數個念頭。

褚衣和杜衡倒抽一口涼氣,褚衣迫不及待地追問道:“此事與白虎使何幹?事關青龍使安危,你既然來與我們坦白,就莫要再藏着掖着,你到底知道些什麽,一點一滴都告訴我們!”

夜心咬牙道:“白虎使以全族的性命脅迫哥哥,讓他将我安插到烈炎大哥身邊,然後教我如何下毒,如何用量。我本以為四大魔使同為魔尊所器重,其中又以青龍、白虎二使最為位高權重,是以白虎使想用下毒的法子制住烈炎大哥,以鞏固他自己獨大的地位。有一次我去見白虎使,無意間偷聽到他說什麽玄蜂和九嬰,說什麽‘血契盟約’,當時我并未在意,直到後來朱雀使和玄武使相繼出了事,我才又想起來,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麽更大的陰謀……”

褚衣和杜衡面面相觑,褚衣嗓音有些喑啞:“你真的聽見白虎使說的是‘血契’?”

夜心肯定地點點頭,褚衣卻似恍然大悟般喃喃說道:“原來如此,難怪白虎使會勸魔尊将墨丘的囚犯押往王城……”

她沒再往下說,但我已然明了:難怪墨丘的妖将會在半路遭到玄蜂伏擊,難怪玄蜂會出爾反爾對他們痛下殺手,難怪螣蛇一族的首領荀奕會突然來王城,難怪只有辛蘿才能令那株三色堇開花,原來這一切,都是因為有一只手在背後暗暗操縱!壑川是蓄謀已久!

褚衣冷笑不止:“好一個白虎使,他可真是用心良苦!為了排除異己,滅掉其他三位魔使,連‘血契’這種絕對禁忌之術都敢用!與玄蜂和荀奕訂立‘血契盟約’,他就不怕萬劫不複嗎?”

“不是。”

“什麽不是?”

夜心道:“要讓玄蜂和荀奕拱手聽命,白虎使還不至于動用‘血契’這種禁術。”

褚衣詫異:“那你說的‘血契’是?”她突然抿着唇不說了,臉上僅有的一絲血色也消弭殆盡,她試圖用眼神讓夜心否認她此刻心裏想到的那種可能,可惜未能如願。

“你猜的不錯,與白虎使訂立‘血契盟約’的,是四大兇獸之二的梼杌與窮奇。”

褚衣失聲叫道:“他是不是瘋了?與四大兇獸訂立‘血契盟約’,代價有多大,他不知道嗎?”

夜心緊緊咬着自己的下唇,神色凄苦:“梼杌與窮奇助他登上魔尊之位,但要黑河地洞所有關押的囚犯以及魔界從長風途徑環宇山脈到衛都,包括荒原、若水在內的近三分之一的土地。”

褚衣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白虎使竟然答應了?黑河地洞關押的囚犯,不僅僅是仙凡兩界抓來的戰俘,還有魔族啊!連朱雀使和玄武使也關押在裏面!他還要把魔界最遼闊富饒、群妖聚集的地方也讓給梼杌和窮奇?讓二獸統治,無異于将我們的兄弟姐妹置身于水生火熱之中!他怎麽忍心?”

“因為一旦統一了三界,仙凡二界都是白虎使的領地,劃給梼杌和窮奇的那片土地,在他眼中又算得上什麽?”

這時,杜衡忽向褚衣打了個手勢,褚衣便與他手掌相握。兩手分開時褚衣已換上一副諱莫如深的表情,她打量着夜心,就像從未見過她一般:“白虎使這麽重要的秘密,就算是無意間偷聽到,你也不可能知道得這麽一清二楚。既然白虎使以水妖一族全族的性命相要挾,你又怎會将下毒之事告知我們?你不是夜心,那你到底是誰?”

這下反倒是夜心吃了一驚,她躲閃着褚衣和杜衡逼視的目光,心裏的恐懼和慌亂都寫在了臉上。

褚衣冷笑了一聲:“白虎使最重要的秘密你都告訴了我們,難不成你的真實身份是比這還要重要的秘密?”

夜心嘆息着道:“白虎使壑川是我的哥哥。”

褚衣和杜衡對視一眼,狐疑道:“白虎使确實有一個小妹,但是很早就死了。”

夜心輕輕搖了搖頭:“你們以為我死了,其實我并沒有死。我就是夜心,只是不是敖勝的妹妹,而是壑川的妹妹。”

夜心這麽一說,我細細看來,她的眉眼确實和壑川有幾分相似,怎麽以前就沒發現呢?

杜衡神情複雜,褚衣則頗有嫌惡之色,問道:“你方才說梼杌和窮奇要助白虎使登上魔尊之位,你可知白虎使的計劃?”

夜心肯告訴褚衣和杜衡這麽多已是難能可貴,怎麽可能還将壑川如此重要的計劃透露?果然,夜心有些尴尬地低下頭,并不回答。

褚衣亦覺察到自己這麽問有些魯莽,遂放輕語氣道:“等青龍使從松霞殿和魔尊議事回來,我自會告訴他一切。不過你放心,只要你不再幫着你哥哥害青龍使,我暫時不會将你的真實身份說出來。”

“和魔尊議事?”夜心有些迷茫,“你說魔尊召烈炎大哥去了松霞殿議事?”

褚衣譏诮道:“是啊,還有你親愛的哥哥。”

沉默了會兒,夜心突然從位子上跳起來,拽住褚衣的胳膊,急道:“魔尊已經被哥哥軟禁起來了,哪裏會召烈炎大哥去松霞殿議事?”

褚衣和杜衡大驚,褚衣扣住夜心的手腕,眼裏寒光一閃:“你說什麽?白虎使軟禁了魔尊?”

可夜心臉色煞白地站在那裏,對褚衣的話充耳不聞,褚衣又問了一遍,夜心猛然驚醒:“一定是哥哥要對烈炎大哥下手了,我們快趕去松霞殿!烈炎大哥身中劇毒,根本不是哥哥的對手!”

褚衣和杜衡根本來不及多想,立刻動身趕去松霞殿。夜心本來也要一同前去,可硬是被褚衣強制留了下來。這個時候不該暴露夜心的“叛徒”身份,或許以後,還需要她“通風報信”呢?

我和小眉跟着褚衣、杜衡趕到松霞殿,可殿內靜悄悄一片,哪有烈炎的影子?問了幾個小妖,才有一個說是聽到青龍使和白虎使去了旋天門。

旋天門位于王城近郊的西銘山內,是推選歷任新魔尊的比試之地。但見濃黑暮色裏一座巨大的漢白玉牌坊,刻有“旋天門”三個黑色大字,牌坊後有一開闊平地,像是硬生生在山裏挖出來似的。平地中央築有一處高臺,高臺四邊還插着五色彩旗。

繞過高臺,卻見地上橫七豎八地躺着十來個黑影。鮮血浸濕了他們身下的土地,只有兩三個還在痛苦地掙紮着。褚衣和杜衡奔過去,褚衣扶起其中一個,問道:“青龍使呢?”

他只來得及吐出一個“青”字,身子便一陣抽搐,再不能言。褚衣又扶起第二個,他的五官已痛苦地扭曲在一起,伸出一根手指,斷斷續續地說道:“在那邊……懸崖下面……”

我幻化成人形,站在懸崖邊往下望,只見一片茫茫迷霧,看不清崖底。

身後傳來褚衣驚訝的喊聲,我回過頭,截住她的話,道:“待會再向你們解釋,我們先趕緊下去。”

來到崖底,越過低矮的灌木,我一眼便看到烈炎靜靜地躺在地上,半邊身子已被血水染成了黑色。我只覺耳邊嗡嗡直響,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烈炎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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