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1-39長寧與她 (22)

得緊緊的,就像抱着他的落水浮木,“長寧,我不是他,我永遠不可能像他那樣!”

“長寧,長寧,”他一疊聲的叫她,終于從那個下午的絕望與夢靥中脫離,整個人都暖和起來,“長寧,我不會是那個蠢貨,你信我。”

顏書語心底嘆息一聲,閉上了眼睛,“我信你。”

她除了信他,也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

軍師坐在外院廊柱旁邊的石凳上,賊眉鼠眼的朝着內院的方向探頭探腦。

裴六剛和人收拾好行李進門,就看到他這副模樣,嘴賤的來了一句,“您這是做賊呢還是偷看人洗澡呢?”

軍師一顆花生扔到人額頭上,盛氣淩人的白了他一眼,“蠢貨,我這是替少将軍操心婚事!”

聽到婚事兩個字,裴六來了興趣,湊過來說小話,“婚事怎麽了?陛下不是已經賜婚了嗎,現在少将軍官位也有了,只等找個好日子和慶州那邊通通氣,早些娶主母過門。”

“你們這些沒腦子的蠢貨,”軍師手指戳了下小跟班的腦袋,滿眼嘲笑,“把事情想得太好了!”

裴六本有些不滿,但聽軍師的意思好似婚事還有波折,瞬間一顆心提起來,神情也有些緊張,“怎麽回事?少将軍和主母不成了?這不能夠啊,禦賜婚姻,他們也沒什麽問題,怎麽可能不成呢?”

“之前我也是這麽想的,”軍師吃了顆花生,搖頭嘆息,“進門前你也看到了,少将軍和主母好得很,但從進門之後,這感覺就不對了。”

“少将軍沒讓我跟着進內院,但我剛才偷摸着瞧了一眼,”軍師神色不妙,啧啧感嘆,“你是沒看見,那倆人之間的氣氛,那神情,那臉色,”他苦大仇深的嘆氣,“我告訴你,要是一年之內咱們少将軍能成婚,從此以後我給你提鞋當小跟班!”

軍師說得斬釘截鐵,裴六此刻也顧不上他的那點兒賭注,心思全放在了自家少将軍的婚事上,“什麽意思?您是說,少将軍和主母不能成了?”

“分倒是不會分開,但我瞧這婚事,”軍師嘆息,“估摸着一兩年之內都不能成。”

裴六啞然,随後急得抓耳撓腮,“那怎麽辦?少将軍不把主母娶回來,這該怎麽辦?”

軍師繼續優哉游哉的吃花生,沒了剛才的苦大仇深,瞧着外面進進出出的人笑了笑,“行了,你也別這麽擔心,該怎麽辦就怎麽辦,無非是晚兩年成婚,總歸,咱們少将軍不會打一輩子光棍兒。”

“您老的心還真寬。”裴六翻了個白眼,心情還是有些不痛快。

原本以為回了西北過不久就能喝到少将軍的喜酒,誰知道臨了卻可能沒了希望,這怎麽不讓人郁悶。

不過,還好事情沒到最壞的地步,主母仍舊是他們家的主母,不會被別人家搶走,但無論如何,這憋屈的心情沒減上一分,“少将軍可要抓好主母啊,可千萬別讓人搶走了。”

軍師瞟了小跟班一眼,陰森一笑,“這蠢貨就是蠢貨,豬嘴裏吐不出虎牙來。”

裴六原本想氣勢十足的回瞪一眼,可惜軍師露着白牙的陰森笑容着實讓他肝兒顫,膽氣還沒湧上來心裏就發起了怯,哼哼兩聲腿腳利落的跑遠了。

惹不起他還躲不起嗎?有能耐來追他!

考慮到軍師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柔弱體質,他笑了兩聲便跑回了同伴身邊,只等着看自家少将軍婚事的進展。

最好別像卑鄙軍師說得那樣,他在心裏祈禱。

作者有話要說: 又揭了一個伏筆和細節=。=

努力更新,現在除了更文基本上沒心情上線了,等月底,我下個榜單就是完結榜單了

開國元後那篇吧,我想想暫時還是不碼了,直到這篇更完,我都不會動筆,因為這個故事我最後一定會自圓其說,只有全部寫出來,打上完結兩個字,我從這篇文裏汲取到的一切才能更好的傳遞到下一篇文裏

其實也是因為這篇還有伏筆和劇情沒寫出來,大家還沒真正看完我這個故事,對開國元後那篇的期待也會減少很多,等我徹底寫完這個,大家對于亂世開國的元後重生應該就會很期待了,那篇比這篇要難寫的多,伏筆懸念也多,考驗筆力也考驗謀篇布局,有這篇完結的圓滿文打底,我覺得應該會對我有信心的

感覺我好像特別喜歡寫長長的感情線,而且喜歡倒敘設懸念開篇,總覺得以後這習慣都改不了蛤蛤蛤

等元後重生完結之後,是一篇換未婚夫的古言文,靈感和大綱和這兩篇是同一時期的

重生文最多寫這兩篇,畢竟真的不好寫,以後應該還是會按照我靈感的順序寫,雖然我也想開現代文或者仙俠啦啥的,但強迫症擺在這裏,不按照順序寫完難受,因此,會一直寫到新年過後吧,等明年會換新工作,下半年就徹底滿足我的碼字之心吧

☆、3-36陪伴相守

在裴郁寧期待眼神中, 顏書語最終仍是住進了主院正房,他作為将軍府的主人,自己卻搬去了西廂房, 讓家裏這些人看得很是摸不着頭腦。

不過鑒于他晚上每次都是同她一起睡的,這實際上到底住哪兒也就無所謂了。

顏書語本打算抓緊時間處理昌州事宜, 她這次來時帶的幫手不多,羅德文在豐盧城處理糧市後續,手上能用的大部分人也已派遣出去,為了不耽誤生意,最近她都忙得厲害。

她帶着的幾個二管事縱然人還不錯, 但昌州這攤生意幹系重大,除了自己,她不放心任何人插手,尤其是窯場那邊,更要慎之又慎。

這天她又忙到下午才停下來歇息, 西北這邊天色黑得早,她不喜在燈下理事費神費眼,自然選擇早些停止。

裴郁寧剛回栾城,手上同樣有不少事需要交接,每日裏軍營與将軍府來回跑, 時不時還要去隔壁同太守府中人打交道,一時也顧不上來煩她,讓顏書語總算得了幾天清靜。

龍鱗虎符一出,她就知道他打算做些什麽了, 這塊虎符最令人垂涎的就是帝王曾經賦予它的獨立領兵權,雖說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但有了這塊虎符作保,一切又都不太一樣。

由開國太.祖親賜裴家的龍鱗虎符,到了裴郁寧手裏,真正能做到他裴家先祖那樣,獨立領兵。

不受帝王轄制的權力,裴郁寧想要的就是這個,尤其是當皇位上坐着延昭帝時。

等陳昑登基時,他會像前世一樣交回龍鱗虎符,不過,那時候的交不意味着他放棄權力,只代表時機已經成熟,他能一言定鼎西北。

任何時候,手裏掌控兵權的人說話都會比別人多幾成分量,尤其這說話的人無數功勳在身,深得将士信賴與愛戴。

顏書語看得很清楚,包括陳昑也是,裴郁寧其實是個沒什麽太大野心的人,雖然他戰場浴血舍命拼殺,但卻是為了他裴家榮光,血洗祖父與父親之恥,但真要說他眷戀權力挾勢弄權,卻是完全沒有的。

他努力奮進,為的是他心中的信念與目标,權財美色于他,誘.惑不大。

她也是花了許多年才看清他這點秉性,從前因他功勞日盛,她不免擔心功高震主兔死狗烹,開西北商道,最初确實是為了繁榮西北,支持他征戰西戎,但後來那麽多年她費心竭力,何嘗不是為了日後給他功成身退謀一條活路。

她相信陳昑是明主,也相信他對裴郁寧賦予的信任,但人不會永遠不變,尤其是坐上了天底下最誘人的皇位之後,醒掌天下權醉卧美人膝的暢快,很少有人能一直把持住。

她賭不起陳昑未來不會變的心性,就只能未雨綢缪,不過,沒想到這活命的退路最後卻被她親手交了出去,為的卻不是他。

半生心血,說起來其實也有些可笑了。

顏書語扶着額頭,閉目養神,熟悉的指尖揉上她太陽穴時,她沒動,任由對方按.揉。

最近思慮過甚,确實有些累,每天被他這麽按一會兒,比她喝安神湯管用。

“豐收節,今晚一起去?”見她臉色比剛才好看許多,裴郁寧低聲問。

在望京時,他們還每日呆在一起,結果回來西北這個家之後反而要分開,若非等着他做的都是正事,他其實半刻都不想離開。

在他的想象中,那天将真.相攤開在她面前,他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準備,但出乎意料,那之後風平浪靜,一切安然如常。

雖然他知道未來想要将她娶回家比之前更難了些,但這些波折是他應得的,就結果而言,甘之如饴。

顏書語沉默了下,眼睛裏映出窗外天際絢爛晚霞,答應下來,“好。”

答應他的,總要做到。

于是,月亮升起時,滿天繁星下,兩人一起出了門。

從安靜的威武将軍府到人聲鼎沸的街市,顏書語有種耳目一新的感覺。

她近日忙于正事,已許久沒見過這種充滿煙火氣的俗世喧嚣,街道兩旁挂滿了形态各異充滿趣味的各色燈籠,五彩缤紛,很是有趣。

栾城的豐收節是前朝傳下來的習俗,雖然世道已變,但人心對于美好的向往卻依舊如故。

顏書語被裴郁寧護在身邊,跟他走在有些異地風情的街道上,眼睛忙碌。

街上張燈結彩,有邊塞歌聲,有競賽花燈,有燈謎會,也有百戲與花燈鼓樂,她看得心情甚好,白日裏忙碌的疲憊也消減了許多。

“我帶你去吃東西。”喧嚣人聲中,裴郁寧在她耳邊低聲道了一句。

他們兩個晚上确實沒用晚飯,她是沒胃口,裴郁寧看來是早有打算,想帶她出門,顏書語同他循着燈光走到聚攏了不少小吃的巷子口,伴着寒風冷意而來的,是熱氣騰騰的馄饨香氣。

那種熟悉的香味,瞬間讓她想起了烏安縣那裏的老馄饨,也是在那天夜裏,她和他今生再度相遇。

同樣的畫面,心情卻是天差地別,那時候下定決心要走新路的自己,如今居然和裴郁寧一起在千裏之外的昌州栾城逛燈市。

“我想吃馄饨。”她側頭看他。

裴郁寧眼睛映着燈光,隐有異彩,他摩挲兩下她掌心,笑着應下,“好。”

粗瓷大海碗中,豬骨熬的湯頭香味四溢,元寶似的馄饨浮在湯中晃晃悠悠,配着點點綠色很是吸引人。

顏書語同裴郁寧坐在角落裏,享用着這碗熱氣騰騰香氣四溢的熱湯馄饨。

雖然不是她熟悉的味道,但也很好吃。

夜風帶着寒意、香氣與熱鬧喧嚣穿過這片寂靜的角落,顏書語低着頭,認真的吃着面前這碗馄饨,就像那是萬金難買的山珍海味。

裴郁寧坐在旁邊,照舊比她吃得多些,馄饨、烙餅、白切肉以及隔壁店家的烤肉,零零散散擺滿了半張桌子,他一邊吃一邊将覺得不錯的分她一些,顏書語每一種都給面子的吃兩口,完了,将自己吃了一半的馄饨推給他。

同從前一樣吃完她那半碗馄饨,裴郁寧在她有些奇怪的眼神中停下了動作,“怎麽了?”

顏書語搖頭,只默不作聲的看他。

裴郁寧看不明白,也就放棄,等她想說的時候應該就會說,他還是早些吃完東西帶她去轉一轉的好。

難得能一起出來,總要珍惜機會。

看着裴郁寧總要分神看她的模樣,顏書語想起了過去,只要他在家,他們總是一起吃飯的,最初她并不習慣他吃她吃過的東西,後來日子長了,慢慢也就習慣了。

畢竟,那個家裏,總是只有他們兩個人一起吃飯。

等他人離家去西北的時候,吃飯的人也就只剩了她。

每到那個時候,她總是最想他的。

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守在一起,在飯桌旁吃一頓家常便飯,就是她覺得最幸福的滋味了。

孩子不能陪在她身邊的時候,他盡己所能的陪着她,縱然現在想起來覺得他那時候做得不對,做得自私,但他一直陪着她是不争的事實。

前世今生,最想陪着她的都是他,一直陪着她的也是他。

等顏書語意識到的時候,她看着坐在身旁的人,無聲無息的流了眼淚。

裴郁寧從她落淚開始,就借着披風的遮掩坐了過去,将人攬在懷裏安撫,“沒事,我在這裏。”

他盡量壓低聲音溫柔的安撫她,在喧嚣又寒冷的秋夜裏,盡己所能的給她溫暖與依靠。

如果不是因為她看起來既不傷心也不痛苦,他無論如何都不會像現在這麽冷靜。

她的眼淚于他而言,比劃在身上的刀鋒都讓他戰栗。

顏書語說不上自己為什麽會哭,但或許只是單純的想要流淚,她靠在他懷裏,眼淚落在他衣襟上,沉默又無聲。

等眼眶發澀不再有淚水的時候,她拽了拽他的衣襟,“回去吧。”

街上早已不複出門時的喧嚣熱鬧,慢慢冷寂下來,她伏在他背上,兩人在月色下一路走回了将軍府。

臨睡前,縱然他欲言又止,顏書語也沒打算解釋,只好好的洗漱了一番,敷了下眼睛就安睡過去。

接下來的日子還同之前一樣,她重點見了窯場的那位老師傅,前世他主動求見,想讓侯府給家鄉百姓們尋條活路,靠着自己一手燒窯的手藝,顏書語找人尋訪許久,才最終定下了昌州這邊的楊樹縣,靠着這裏的特殊土質燒出了令人驚豔的瓷器。

今生她主動尋人,為了給家鄉百姓們尋一條活路,他仍舊來了。

有些人,就是這麽執着如一,她見了人,深談一番,定下明年的行.事章程之後,人也到了回去慶州的日子。

這次出門她離家快兩個月,父親他們只怕早已等急了,況且,慶州那邊離不開她,她早該回去。

裴郁寧本以為一切如常,日子就會這麽過下去,卻不料在他出門巡視昌州邊防的那三天裏,她帶着人就回了慶州。

等他再度回到家的時候,人早已離開,府裏只剩初冬的寂冷。

站在正房門外,他腳步怎麽都邁不開。

軍師在旁邊看得不忍心,低聲将主母走之前留下的那句話說給他聽,“主母說,天下無不散之筵席。”

裴郁寧聽完,看他一眼,邁步入了房內。

昏暗房間裏,還留着她身上的香味,卻不如之前溫暖,他坐在床邊,撫着手下柔軟的床褥,勉強勾了勾嘴角,無奈,怎麽都笑不出來。

确實,天下無不散之筵席,可他們是家宴,這怎麽能一樣呢?

顏書語穿着白狐皮鬥篷,站在船頭看向栾城所在的方向,從前每一次都是他離開,她看着他的背影,如今反過來,離開的反而成了她,或許冥冥之中,一切真的自有定數吧。

她同他之間,現如今什麽都不需要,只需要漫長的時間。

等時間足以消弭一切的時候,或許她會回去他身邊。

不過,那也只是或許,她看得清自己未來要走的路,卻看不清和他的未來将要走向何方。

“大概,一切只能聽從天意了。”她回頭,攏好披風,看向慶州。

腳下江水湍急,奔湧着去往南地,風聲水聲中,所有一切慢慢沉入心底。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更

因為我不小心刷帖子誤了時間,所以過了十二點,原本該趕在零點之前的

寫到現在,終于有種快要完結的感覺了,好像暑假作業快要寫完一樣【捂臉】從前每次開學作業都是一片白板,心情微妙……

雖然我不喜歡寫作業,但以人格保證我是個好學生=。=就是懶癌晚期而已

☆、3-37林家好女

她回到慶州的時候, 照舊是一家人等在碼頭來接她,雖然故作鎮靜極力壓抑喜意,但終歸過快的腳步與發亮的眼神出賣了所有。

看着父親、繼母還有朝她揮着雙手的弟弟以及冷風中依舊風度翩翩的黎先生, 顏書語笑了下。

無論如何,每次她回到這些人身邊時, 心裏都是滿足且安寧的。

比起昌州初冬的寒意入骨,慶州這裏仍舊留着幾分暖意,她的院子裏,一叢叢的金黃.菊.花與鮮妍豔.麗的木芙蓉仍舊盛放,入眼的亮色終于讓她有了回家的實感。

李媽媽和秋玲前陣子回了烏安縣探親, 替自家姑娘操持秋玲在家鄉的婚事,顏書語雖說沒見到人有些失落,但只要想起無需面對奶媽媽的苦口婆心與擔憂,這心裏總歸輕松了兩分。

別的還好說,這種情深意切的擔憂她最是難以承受, 因為她現在和以後的日子注定了這離別與遠行只會越來越多。

慶州這邊在她離開的日子裏确實積壓了不少事情,最嚴重的一件要屬朱家在生絲與布匹生意上的自作主張,顏書語離開之前就猜測朱家或許會同高家聯手,但沒想到雙方之間的合作遠比她以為得要深入。

如今,高家一倒, 朱家瞬間被拖累,如果不是時間緣故這還未來得及壓上全部籌碼,只怕經此波折慶州商市又要動蕩。

所以,朱家那位主事人遞帖子上門來求見拜訪時, 她毫不意外。

“你出外的這段日子,我拒了不少次,”顏三老爺坐在旁邊喝着新茶,神情擔憂,“他們家今年栽了大跟頭,這為了再起來肯定是無所不用其極,若是他好言相求還好,但若是想要走歪門邪道,你也得防着點兒。”

雖說女兒的聰明與出衆他早已知悉,但該提點還是要提點的,畢竟,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他們自家做事清正,卻不能保證這世上所有人都同他們一樣。

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亦不可無。

顏書語點點頭,微微一笑,應下父親的擔心與教導,“父親說的,女兒都記在心裏。”

顏三老爺嘆口氣,眉間褶皺松了些許,女兒聽話又乖巧,但同時又格外有主意,每當他想着要拘束她一兩分別那麽辛苦的時候,這心裏又舍不得。

她是如此喜愛她正在做的這些事情,每次忙碌起來時,一雙眼睛閃閃發亮,他不忍拘束她,也不忍讓她只能困在內院。

這世間的人千姿百态,每個人都是不同的,就如同他,喜歡良田良種多過財貨金銀,周氏喜好安靜,只願在家中做賢妻良母,小兒子讀書上進展慢,但書畫上別有天分,只是一家人就有如此諸多不同,更遑論這偌大的人世。

在望京得了皇帝陛下的禦賜婚姻,他心裏為女兒的将來安穩兩分,聖旨賜婚,比之平常婚約總多了些分量,不管未來她和裴郁寧走到哪種地步,有這麽份賜婚聖旨在,她最壞也能保住她身為嫡妻的尊嚴。

縱然他希望女兒姻緣順遂,福澤深厚,但世間男兒多薄幸,他不能将她的未來全賭在裴郁寧的承諾上,這也是為何他現在不拘着她行商的原因,多這麽一分底氣,她日後嫁了他,總能讓自己多兩分活路。

在顏三老爺以為女兒出門去見了朱家那位主事人時,卻不料她坐着馬車帶人去了城中的如意樓。

作為城中常年生意不錯的酒樓,如意樓的背後是江州林家,當年,她和林家的生意也是在這裏開始,在荊州商市談成的。

三樓雅間中,顏書語正欣賞着牆上的寒梅圖,門就被人敲響。

“顏姑娘,許久不見。”那站在門口的一男一女,容貌雙生,一個英姿飒爽一個潇灑文雅,正是許久不見的林家雙生子姐弟林玉丹與林玉麟。

“兩位,許久不見,”顏書語笑着同人見禮,“此次出海平安歸來,值得慶賀。”

“比起場面話,我更喜歡你送來的那批新瓷。”林玉丹笑容爽朗,身上還帶着遠途歸來的海風味道,“聽說是你送過來的賀禮,我這裏先謝過了。”

或許是常年和弟弟一起在外跑船的緣故,比起女子之禮,林玉丹更慣于男子做派,那拱手一禮的寫意縱然是男子也少有企及的潇灑,比起有些沉默安靜的弟弟,她似乎更像一個哥哥。

顏書語請人入座,笑着道喜,“聽說林姑娘明年成親,難得這次能見到,我怎麽都要給一份添妝禮,若能得姑娘喜愛是再好不過了。”

林玉丹啧啧感嘆,臉上帶着幾分不羁笑意,“你說你還是老樣子,裝模作樣的,送這麽份大禮,我家裏老頭子美得都快走不動路了,天天抱着那新瓷傻樂,要是你說用錢買,天知道他會給你送上多少錢,只怕我們外面跑一趟生意還不夠那幾個碗碟瓶罐的。”

林玉麟無奈的看了自家姐姐一眼,出言警告,“姐姐,不可失禮。”

“行了,我們女人說話,有你小子什麽事兒,”林玉丹推推弟弟,滿臉嫌棄,“你要是有空就下去給我整治一桌好菜,好久沒回來,嘴裏都快淡出鳥來了。”

雖說早已習慣了自家姐姐的葷素不忌,但在外人面前這麽失禮總歸不好,不過鑒于顏家姑娘早已習慣了姐姐這副樣子,林玉麟抱歉一笑,起身離開,将雅間留給兩個女人。

“我這個弟弟,”林玉丹撇嘴,“從小就這麽副老成樣子,以後也不知道誰家姑娘那麽倒黴嫁給他,只是想想,我就覺得那姑娘可憐,天天要對着一個悶葫蘆。”

顏書語給人倒了一杯茶,笑而不語。

一家人,自己再嫌棄都是有道理的,但若別人說上一句不好,這心裏就不爽快,作為雙生子中的姐姐,林玉丹這個毛病比別人更嚴重,所以顏書語從不搭話。

自己唠了兩句覺得沒意思,林玉丹對她擠眉弄眼,嘴角一點壞笑,“我來這邊的時候,聽說你和西北那個未婚夫被賜婚了?說吧,什麽時候成親,我這次回來帶了不少好東西,收拾出來幾件給你做賀禮。”

“我們暫時不會成親,”顏書語實話實說,“時機還不到。”

林曉丹的驚訝只是一瞬,随後直問關鍵,“你不想還是他不願?”

顏書語看着這姑娘躍躍欲試的神情,不免失笑,如果她說一句裴郁寧不願意,下一刻這姑娘就能給她介紹林家的公子,她秉性如此,以前到現在,她也習慣了。

所以,對于她的問題,她照舊答得誠實,“我不想。”

“有志氣!”林玉丹豎了大拇指,一臉羨慕。

比起其他人,她的反應是顏書語覺得最好笑的,果不其然,說完之後這姑娘就擺出了一副向往神色,“如果不是我家老頭子以死相逼,誰想嫁人啊。”

“不是說青梅竹馬,感情深厚?”林玉丹那個未婚夫顏書語是知道一些的,聽說和林家是通家之好,和林玉丹從小一起長大的,娃娃親,感情上深厚得很。

她如今二十二歲,這年紀已經拖得太大,所以林老爺子也是沒辦法才“以死相逼”逼着女兒嫁人。

同樣,也是因為那家的公子等了太久,這家裏催得厲害,若是他們再不成親,家裏就要給他另尋親事,他不想娶她人,為此這才催着成親。

林玉丹提起她那樁婚事,就一臉頭疼,“如果不是他死拖着不解除婚約,老頭子也不會這麽逼我,畢竟,不嫁人的老姑娘我林家還養得起,但是他在家裏那麽一鬧,我不嫁也得嫁。”

“為了兩家的情誼,為了林家的臉面,我得嫁。”她說得輕描淡寫,卻全程不提感情。

顏書語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難得的有些好奇,“你不喜歡他?”

林玉丹翻了個白眼,似是對這個問題覺得好笑,“要是喜歡他,你覺得我能拖到現在?”

她神情似是有些惆悵與苦惱,“比起那什麽見鬼的男人,我更願意在海上飄着,外面的世界那麽大那麽美,誰願意拘在後院裏和一幫女人争一個男人,過的日子裏只有生兒育女和争寵鬥豔。”

林玉丹的心情,顏書語多少能了解,就像她現在,只願意做自己喜歡的事情,沒有人能逼她,她也不會讓任何人有機會逼.迫她,她說過要讓自己過得好,就一定會盡力讓自己過得舒心痛快。

“以這種心情出嫁,你的未來會很糟糕。”顏書語不是預測,只是指出事實。

林玉丹點頭,“我想象不出自己被關在後院裏過日子的模樣,也懶得理會那些家長裏短,我想做的就是去外面跑船,看很多風景,找很多好東西。”

“當年,我能上船,吃了很多苦,就這麽讓我放棄,我不甘心。”女人是不能上船的,林玉丹從小就知道,但卻不甘心,所以努力這麽多年,舍棄太多東西,終于換來如此的自由,她不舍得也不能放棄。

顏書語給她斟了一杯茶,笑着搖頭,“原本見你們,是想和你談談讓林家入駐慶州商市的事,不過現在看來,你志不在此。”

聽了她的話,林玉丹來了點兒興趣,“朱家的事我也有所耳聞,你這是打算踢他們出局,找新幫手?”

顏書語點頭,“他們家負累太多,從前能合作是因為我讓步讓利,如今我起勢,這格局本就應該變上一變,高家的事只是适逢其會。”

“說的也是,他們家從前确實貪了些。”林玉丹認可,“不過,你和我談商市的事,确定沒搞錯?我還以為這種事情你只會和我弟弟談。”

“和林家合作是為了大局,至于和你談,”顏書語笑笑,“我自然有我的用意。”

“你看中了我?”林玉丹好奇,“怎麽回事,說來聽聽。”

“慶州商市是我的根基,為了日後走好我另一條路,這根基必須穩,”顏書語說得輕描淡寫,“未來幾年內,我的重心都會放在西北,慶州這邊必須有人幫我看着。”

“所以你找我?”林玉丹指着自己,神情怪異,“你手底下那麽多人,結果你找我一個外人幫忙?”

“不行,老頭子不會同意的。”她連連搖頭。

顏書語輕笑出聲,指尖點了小姑娘額頭一下,在她的年紀面前,二十二歲的林玉丹也只是個還未長成有些任性的小姑娘罷了,但品行不錯,未來可期。

“我找你不是讓你賣.身給我做事,只是希望你能代表林家入駐慶州商市,和我聯手,等你慢慢上手之後,我再去西北就放心得多了。”她實話實說。

林玉丹神情狐疑的看了她幾眼,似是在思考,不過眼神中卻毫無抗拒,顯然也是覺得這提議有趣。

最後,她提出了最大的疑問,“你為什麽覺得我會答應?”

顏書語看人一眼,慢慢品了口茶,說出實話,“或許你以為你喜歡跑船,但在我看來,并不是,”她神情安然,沒有戳破別人心事的不安與顧慮,“你只是不喜歡被關在內院的命運,只要給你一個向外的機會,你總會選擇反抗,選擇抓.住。”

“現在,我給你這個機會。”

林玉丹神情肅然,眼中沒了之前的輕松自在,神情認真的看着面前坐着的人許久,緩緩開口,“你好像認定你說的是事實。”

顏書語只笑看着眼前這個小姑娘,認真問她,“不管是不是事實,我只問你,如果我給你這個機會,你舍得放棄嗎?”

林玉丹幾乎是立刻聽到了自己心底的聲音,不舍得!

她不舍得放棄這個機會!就算不是出外跑船也好,只要能獲得自由,能在外面看到更廣闊更多姿多彩的世界,她就願意答應!

“如果你不想被家裏推出去,就做好選擇,”顏書語放下茶盞,拍了拍小姑娘的手背,“只有你自己有足夠的價值,別人才不舍得放棄你。”

“慶州這邊,林家若來主事人,我只屬意你,你可以這麽告訴你父親,至于之後的事,你自己解決。”

她起身,理了理衣擺,笑看向眼神凝重的林玉丹,“若是你下定決心要做,冬至前給我回複,這樣我也好安排你同其他人見一見,尤其是霍家,日後你們要一起合作的機會多得很,總歸要熟絡兩分。”

“霍玉郎?”聽到霍家兩個字,林玉丹的第一反應就是那位荊州美玉郎。

“霍家是我在荊州的合作者,慶州這裏,是你代表的林家,”顏書語擡腳朝外走,“這是我的誠意,希望你不會讓我失望。”

見人快要出門,林玉丹忍不住出言阻止,“等等,我還有一件事要你幫忙。”

聽了小姑娘那句話,顏書語知道,她心中已有主意,果然痛快果決,她眼光不錯。

于是,她也舍得轉身看她,“說來聽聽,我能幫就幫。”

“家裏的那樁婚事我不想要怎麽辦?”這是林玉丹心底最犯愁的事情,如果兩家之間沒有情誼,不是通家之好,她也不必如此煩惱,只管輪番手段上陣逼人退親或者自己退婚即可,但人不是一般人,這手段自然不能用,否則老頭子肯定打斷她的腿。

顏書語認真的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姑娘,那過于認真的審視眼神,少見的讓林玉丹起了幾分羞澀與扭捏,“怎麽了?這麽看我?”

“林姑娘是不是忘了一件事?”顏書語臉上多了兩分笑意,“你是個姑娘家,不想成親的話,這能使的手段多得是,一哭二鬧三上吊,撒潑耍賴打滾,端看你喜歡用哪種,不過只要能達到目的,全部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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