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揚城很熱鬧,不止是走街串巷的小販來來回回的吆喝,城中聚了好些個武林中人,這些人都是來葉家參加婚禮的。其中有一些是帶着真心前來祝賀,還有一些純粹是來湊熱鬧,也許,還有小小的一部分是抱着看熱鬧的心情來的。呂天一自然是第一種人。

他仍是穿着一襲白衣,帶着小猴兒走在揚城的街上,那柄折扇不停在他右手打轉。

小猴兒猶豫了又猶豫,還是湊上前去,扯了扯呂天一的衣袖,道:“少爺,您還是聽夫人的話,回客棧換件喜慶點兒的衣裳,人家是成親,又不是……”他忙住了口,沒說下去。

“又不是什麽?”呂天一豎起折扇,輕輕敲了下小猴兒的腦門,道:“你家少爺我就是喜歡穿白色的衣裳。他葉紫墨要是嫌棄我這身衣裳,有本事別收我呂家的禮,別準我呂天一進他葉家大門。”

“我可沒這個本事!”呂天一身後傳來一把較為渾厚的男聲,一只修長的手随即拍在他肩上,道:“呂兄,好久不見。”

呂天一暗暗動了動肩膀,果然被這個該/死的葉紫墨按住了。

他笑着道:“多日不見,葉兄內功見長。”

在旁人眼中,他二人只不過是老友相見,互相寒暄。只有他們自己清楚,這是內功的較量。一時間,兩人誰也不肯相讓。

“呂天一、葉紫墨!”一個身穿青衫的白面小生輕飄飄落在他二人身前。右手抓在葉紫墨左腕上,卻無論如何也擡不起。他翻了個白眼,松了手,道:“我說呂天一,人家葉紫墨過兩日就成婚了,你就不能給人家留個面子?讓他一讓?”

“我會讓他?”

“我不需要!”

他二人幾乎同時脫口而出。

那青衫小生突然平伸出雙臂,左掌拍在葉紫墨胸口,右掌拍在呂天一胸口。他二人疾向後躍了兩丈。

三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笑了。

葉紫墨伸出右手食指指着那青衫小生,道:“史舟濟,你啊,就會耍詐!”

“我耍什麽?”史舟濟故意聽不清,扒拉着耳朵,道:“最近這耳朵不太好用。”

呂天一叉着雙臂,道:“功夫越是不濟,越會耍小聰明。我看啊,是史伯父舍不得,他那條金鞭抽的次數太少,抽的太輕。”

史舟濟狠狠白了他一眼,道:“呂天一你等着,看我在嬸娘面前怎麽告你的狀!”

呂天一戲谑道:“哎呀我可真怕!”他朗聲大笑,道:“史舟濟你丢不丢人!還當你是幾歲的孩子麽?還告狀?”

史舟濟的臉‘騰’的一下紅了,他反手握住挂在腰間的九節鞭鞭把,眼瞅着就要抽将出來。

呂天一告了饒,雙手抱拳,一拱手,道:“你也說了,人家葉紫墨過兩日就要成婚了,咱們兩個無論是誰挂了彩,總歸不好看。”

史舟濟這才松了手。他看向葉紫墨,問道:“你家簫晴雨呢?不出來迎接遠客?難不成一代俠女嫁為人妻前,不練功夫改繡花了?”

葉紫墨笑道:“你這張嘴啊,欠打!”

遠處,穆夕頭戴鬥笠,騎在一匹高頭大馬上,遠遠看着這三人嬉笑打鬧着走進葉家大門。黑紗下面,她苦澀一笑,握緊了手中寶劍,撥轉馬頭,向客棧的方向去了。

夜深,月半。

穆夕坐在客房裏的木椅上,右手握了只小巧的古瓷杯。她看着杯中的狀元紅,苦澀一笑。

這一次,她有些緊張,緊張到忘記回蘇城一趟,去取她自己親手釀的酒。可是,她不喝酒,這漫漫長夜就很難度過,睜眼待天明的日子,她真的再也忍受不下去,只好買來酒樓裏的狀元紅湊數。那老板拍着胸脯向她保證,她買走的這一壇真的是陳年老酒,可是喝在穆夕嘴裏,仍是沒什麽味道。

她輕輕嘆了口氣,竟會覺得,那個陰魂不散的呂天一突然出現在她眼前,陪她喝酒,真的是一件不錯的事。

“沒有呂家少爺陪你喝酒,我行不行?”白展順着支起的窗子跳了進來,坐在穆夕對面。

穆夕笑道:“這麽快?書聖那邊有消息了?”

白展嘆了口氣,拎起酒壇,倒滿身前的茶杯,喝了一口,而後道:“你真當書聖是神仙?他總要花些時間,在他能想到的一些人中做個比對。”

穆夕點了點頭,轉着手中的酒杯,道:“我還真的好奇,那信上到底寫了什麽。對了……”她突然揚起頭,看着白展,道:“你到揚城來做什麽?總不會也是來參加葉紫墨的婚禮吧?”

“我可沒那個興趣。”他挑了挑眉毛,道:“我啊,我是來看你殺人的。”

穆夕搖了搖頭:“你更沒那個興趣。”她一雙秀眉漸漸蹙了起來,道:“你是怕,那群人還會出手?”

“真是聰明!”白展幾乎要拍手:“也怪你偏偏要選這麽個日子動手。葉家現在聚了多少有頭有臉有名望的武林中人,到時候喝的爛醉,盡皆死于非命,你這罪過可不小。”他頓了頓,又道:“要是沒有我在,你那個呂天一,恐怕也會只剩下一具屍體。”

穆夕橫了他一眼,道:“你真的覺得自己無所不能麽?”她的目光中透着猶豫:“如果你說的是真的,我倒是可以……”

“想變主意了?”白展正色道:“這個機會很難得才能碰到。對于你來說,很危險,卻也是機會。”

穆夕點了點頭。

白展又道:“你盡管放心,只要我不想死,這世上,恐怕還沒有人能有那個讓我去死的本事。不論他武功有多高。”他低垂了眼睑,道:“當然,我也會保你的呂天一平安。”

“白展!”穆夕将手中古瓷杯重重放在桌上,目光中滿是怒意。

白展道:“方才你難道沒有想過呂天一?你們女人,總是口是心非。尤其愛在別人說破你們心事的時候,翻臉不認人。”

穆夕眼波流轉,壓低了聲音,湊上前去,問道:“白大哥,你是遇見喜歡的姑娘了?”

白展聳了聳肩,道:“我見過的女人可不止你一個。我想,你們大抵想的也該差不多。”

穆夕笑道:“這世上又哪裏有兩個完全相同的人。更何況是女人。”

白展不得不點頭:“猜破不說破,朋友才好做。以後在你面前,我盡量少提起呂天一這三個字。”

穆夕拎起酒壇,倒滿了他身前的茶杯,道:“這三個字的主人,遲早會對我刀劍相向。我們,做不成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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