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秘密
砰的一聲,茶盞被大力摔在桌上的響動回蕩在曲亦閣內,茶水四濺。一頭精神白發的沈老夫人滿面怒容地瞪視着底下站着的美婦人。
“哭哭哭,你還有臉上我這兒哭,也不知你平日裏頭都教了些個什麽,竟讓她做出這麽不知羞的事!”
趙姨娘眼眶紅紅,來之前又在老爺那吃了閉門羹,這兩日可謂是煎熬得很,卻還不得不為闌兒奔波,“老夫人,闌兒她是一時魔障,完全想不到當時發生了什麽,做了什麽,才叫人有可趁之機的啊老夫人,求老夫人明鑒吶!”
沈老夫人不由轉深了眸色,凝着憔悴的趙姨娘,皺起眉心,“我看闌兒是魔障了,自個做錯了事還要誣陷旁個,你倒說說,嬌娘好好的有什麽理由要在這事上害她!”想到婆子回禀的,沈闌被關在苑兒裏頭可一點都不覺得自個錯,相反還咬着嬌娘各種陰謀論調,着實是讓人心寒。
趙姨娘被問得哽住,心裏明白這一切都是沈如意報複而為,偏又不能反駁,生生堵了一口氣在胸口。“老夫人……”
沈老夫人掃過趙姨娘那哭啼啼的臉,也生了厭煩,為着沈闌這樁心裏頭也糟得很。“你也莫跟我說旁的了,眼下嬌娘成親的日子在即,你們就少折騰些幺蛾子,等嬌娘出嫁後,就照伯仲的意思過些時候把闌兒和你那外甥的日子定了。”
“老夫人,這使不得!”趙姨娘當下眼兒瞪得溜圓陡喝,心中徹底慌了神,她的闌兒,她的闌兒怎麽能嫁給孫守義那沒用廢物!
“姑娘家的閨譽都毀在人手裏了,還如何使不使得,朝華閣的少東家你女兒自個挑的眼光,你若是悔,就悔你不好好教!”沈老夫人沒好氣道。想到之前還苦心為其張羅,結果瞧瞧這都什麽事兒!
趙姨娘垂淚哭求:“老夫人,闌兒平日裏乖順得很,這當中一定有貓膩,懇請老夫人莫要這麽早下論斷,請老夫人明察啊!”
這話帶着就不由深意多了,沈老夫人仔細打量她,如此……沈闌咬着嬌娘就有跡可循了。
趙姨娘看老夫人不言語當是有所緩和,連忙将當日可疑全都道了出來,暗指闌兒是被人下藥所致,只是最後話音未落,就叫老夫人砸了茶盞在身上,碎在她膝蓋邊上。
“怎的,你還要扯上哪個,嬌娘還是沈顧氏,是哪個礙着闌兒出嫁了?!”沈老夫人生生給氣樂了,哼聲冷笑過後徹底陰沉了臉,“闌兒和嬌娘原來感情好,嬌娘性子是嬌蠻了些,可向來都直來直去的不會耍什麽彎繞心思,倒是你,不知給闌兒灌輸的什麽,也不瞧瞧打嬌娘落水後她一勁兒作的什麽!”
說來都是叫趙姨娘給帶偏的,如今鬧這收場她也是懶得說了,見不得趙姨娘耍心機,便道這事沒有轉圜餘地,喚了崔林氏送客。
趙姨娘被趕出曲亦閣,得虧身邊丫鬟扶了一把才不至于摔了,而她卻杵在原地走了神,老夫人說是老爺的意思,可老爺明明先前答應要親自替闌兒物色,思及前兩回她求見不得的情形,卻是曉得沈顧氏與老爺親近,這主意……趙姨娘站在曲亦閣外攥緊了手心裏的帕子,生生要摳進掌心裏去似的,臉色慘白。
“姨娘……”丫鬟擔憂地喚了一聲。
趙姨娘面容沉沉,心中着急如焚,老爺那見不得,老夫人又是這般強硬态度,難道真要叫她看着闌兒嫁給孫守義,趙姨娘捏緊着拳頭咯咯作響,正要張口說什麽卻兀的噴出一口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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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娘!”丫鬟又驚又怕忙是攙扶住。
趙姨娘借由丫鬟穩住了身子,像是吐出了心中窒悶郁氣,顫巍巍地捏着帕子拭了拭嘴角,一抹鮮紅刺了眼睛,倏然化作猙獰,臨昏過去前腦中只有一個念頭——
沈顧氏,沈如意,這倆個一個毀了她的一輩子,一個毀了她女兒的,她趙瑧發誓要讓那兩人都得不到好下場!
八月初三,寶雀樓的大師傅送來了趕工特制的嫁衣,雲錦描金勾勒正紅宛若流霞,搭配極柔極薄的緋色鲛紗,最上面擱着的喜帕則在邊緣綴了米粒兒大小的滾圓南珠,叫宛桃和紅隙兩個摸上去都小心翼翼的。
“小姐,當真不換上試試麽?”要是不合适也還能改。紅隙都怕自己手兒糙勾絲兒,一壁望向小姐道。
沈如意搖頭,并沒有多大興致,要說起來在她還是林瑤的時候已經試穿過一回,那時還有點姑娘家的念想,反而如今挂懷的事情多了,對這一樁淡了想法。嫁的人都無所謂了,何況嫁衣。
宛桃和紅隙都覺着有些可惜,不過想想也就差沒幾天的功夫,到時還是能看到就釋然了。她兩人被沈顧氏點了作沈如意的陪嫁丫鬟,興奮勁頭都還沒過,巴望着把小姐弄得跟天仙兒似的震傻旁個,甩那些別有用心的庶妹們好幾條街。
這廂沈如意正拿着卷書看,并不知底下兩個丫鬟心思,只是臨了想起問道,“趙姨娘那事可辦妥了?”
“妥了的,趙姨娘因為二小姐的事郁火攻心纏綿病榻正好是個機會。”宛桃答道。
“什麽……機會啊?”紅隙傻傻問道。
宛桃瞟了她一眼,識趣地閉嘴不言,吶,這才是真單純,像二小姐那樣的分明就是黑心肝兒扮純良,惡心人得很。而趙姨娘……比二小姐更甚,成日裏算計來去,時常坑夫人,也得虧小姐變機靈,這回更是先下手為強。那幾副‘涼藥’下去,趙姨娘就是想靠着子嗣翻身的希望也沒了。
沈如意擱下手中書卷,看向紅隙笑了笑。“紅隙,我想吃綠豆冰糕。”
紅隙正眨着好奇大眼看,被小姐一看立馬接口,“奴婢這就去。”麻溜地往廚房走。
宛桃目送她離開,不由掩嘴暗笑,都侍候那麽久了,還是半點定力都沒有。回頭便瞧見小姐若有所思的模樣,趁着只有二人的機會道,“趙姨娘想讓老爺和老夫人回轉心意,可謂是無所不用其極,可惜她越是這樣就越惹老爺厭煩,也是她平日營造的形象所致,如今老爺和老夫人那都覺着是她帶壞了二小姐,都不待見了。”
“這話也沒錯。”否則以沈闌那腦子只怕早就受教訓,就是因為她闖禍有趙姨娘收拾,才會在作死的路上越走越遠,自食惡果也不為過。
正這時候有丫鬟進來通禀道是徐放求見,宛桃的眼睛亮了亮,“可是小姐打聽的事有消息了?”
徐放跟着丫鬟進門,見着二人都把目光放了自己身上,粗壯漢子騰起一股無措,等沈如意撤了丫鬟讓他直說後,才把交代打聽的事情道了出來。
“小的照小姐吩咐查那二人一直查不到關聯,直到今個撞着一名老婦,送她回家時聽她說道,發現似乎與所查的事情有關。”徐放頓了頓道,“吳姨娘原先是熙春苑的歌姬,但是個淸倌兒,在熙春園打聽來去都說是淪落風塵的可憐女子,不過沒磋磨兩年就給贖身實屬運氣。”
“那婦人雖然隐去了她的身份,可還是頗有指向的,她道那吳姨娘在熙春苑八面玲珑長袖善舞,很能讨客人和媽媽歡心,什麽好事都是由着她先,占盡了好處,就拿黃老爺來說,原本相中的是另一個卻讓她搶了機會。”
“吳姨娘那麽厲害……”紅隙從外面端着點心回來吶吶。
沈如意挑了挑眉,不甚意外,示意徐放繼續。
“小的便裝作孫守義的兄弟說起吳姨娘的不義這才套出話來,吳姨娘是清倌可卻是名義上的,聽婦人說曾有人一擲千金就為求一夜,那人就是孫守義,只不過這些內幕都叫她打點妥了,就是老爺查只怕一時半會兒也只能查個清白結果。”
“難怪吳姨娘當時是那副神情……”宛桃咋舌。
紅隙這下也聽明白了,瞧了瞧人高馬大的徐放又看了看小姐,大抵明白這不是自己能插嘴的事兒就穩當給小姐弄冰糕吃。
沈如意嘗了一口入口沁涼,眯了眯眼,“我要實質的證據。”
徐放的臉紅了紅,不知是為沈如意還是為他後來拿出來的東西,“這,這是小的從那婦人家裏偷出來的,小的想她估摸是存着借此敲詐吳姨娘的念頭。”是塊落紅布。
沈如意早早擱下勺子,瞥了一眼那泛黃的舊布包,甚是滿意點頭,命宛桃尋個地方收好後大方給了賞。至于剩下的,只消仔細查,沒有什麽是查不到的。
徐放收到那鼓囊錢袋臉上欣喜,自從給小姐辦事以來,他的老婆本愈發豐厚了,再三謝了大小姐後方出去。臨到門口朝來人喚了一聲“夫人”,恭敬退下。
沈顧氏對其約莫有些印象,似乎是府裏人,“嬌娘,那人……”
“院子裏那樹擋了陽光了,讓修剪來的。”沈如意笑笑道,“母親,思娘,你們怎麽一道過來了?”
“夫人熬夜把你的霞帔繡好了,喏,給你送過來了!”沈思将手裏疊得仔細的紅霞帔遞上,言語雖然還是一貫不待見的調調,可眉眼卻是彎彎,比以前要親近多了。
沈如意擰眉,“哪需得母親這樣勞累身子的,倒是嬌娘不孝了。”
還是宛桃将沈思手裏的霞帔小心翼翼地接過來,笑着替小姐收到了一塊,“夫人的繡活兒就是沒話說,這手藝都快趕上寶雀樓的師傅了!”
沈顧氏拍了拍被嬌娘拉着的手,“左右是睡不着,這才想着消磨的,思娘慣喜歡拿話堵你,莫需在意。”
沈思聞言哼哼了兩聲表示不滿,轉而跟着宛桃去瞧看沈如意的嫁衣去了。這廂紅隙瞅着時辰,便先告退摸去了廚房去。
沈顧氏看着這一幕發笑,手被嬌娘握着,連心頭都是軟乎乎的,正要說些什麽,忽的鼻端嗅到空氣彌漫開的一股味道。
紅隙手裏端着木漆方盤進來,“夫人,四小姐。”她朝二人微微福身行禮,神情興奮地示意了方盤上的大碗飄着的紅色之物,“小姐說想吃辣的,奴婢特意做了家鄉菜,剁椒魚頭,包管你們吃了——”
不料話還沒說完,旁邊的沈顧氏卻兀的捂嘴幹嘔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馬上要成親辣~(≧▽≦)/~想不想看醬醬釀釀,應該先來個小劇場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