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變故
說來這事還是封延卿倒黴,原先他從黃雲昌那取了東西, 沒想要那撞見他們行事的無辜婦孺性命便阻了下, 卻沒想到那婦人反手拔了簪子在他轉身之際捅了過來, 被随侍當場割喉血濺, 惹了動靜, 被一路追殺。
而更倒黴的是在鐵營衛掩護他後撤,他逃了出來後,明明已經看見了蘇北大營, 但卻因着天黑一腳栽了天坑, 直到被叢谵派出的人找到。
“這有整整七日, 你都待在坑底……”封晏聽完他概述, 覺得對四叔的耐扛能力以及倒黴程度有了新認知, 然眉宇之間卻是松快的,再沒有什麽比見到人好好站在面前更好的了。
仔細洗漱一番, 恢複以往清俊形象的封延卿幹咳了一聲,讪讪道, “不提也罷。”那幾日就靠着喝露水和掉下的野果子果腹, 也不知自己是怎麽捱過來的。
沈如意适時取了飯食來,擺在了桌上, 看着模樣清瘦許多的封延卿, 雖然是恢複氣度, 可之前那不開化野人的樣子實在太深入人心,唇角也是漾着一絲淺淺笑意,“四叔先用着, 還有幾個熱菜。”
“你坐下一道罷。”封晏拉住了她的手道。
封延卿的目光也随之落在那俊俏的‘小少年’身上,方才未仔細,當下一看哽着了,回頭看向封晏,看着二人周身漾着的氛圍,“呵呵侄媳婦扮挺俊啊……”夫唱婦随,他才沒有羨慕呢!
“嗯,擱家裏不放心我。”封晏淡淡道。
“……”
“……”
沈如意看着四叔捂住心窩子怒視某人的樣子,也不由羞赧瞪了一眼,便出去留了叔侄倆說話。
封延卿一直目送她身影消失營帳外,眸中漸漸零落笑意,一面伸手去夠桌另一邊的酒壺,卻沒夠着。
“你這幅樣子還想喝酒,不要命了。”封晏皺眉,将酒壺推得遠了去。
“幾日不沾,酒蟲子鬧的,就喝一些……”封延卿有些口幹道,這還是他方才讓叢谵去玲珑坊買的。
“嬌娘說不準碰酒。”封晏貫徹夫人的命令很徹底。
封延卿一噎,磨着牙根道,“你怕你夫人,關我什麽事兒?!”
“我擔心你。”封晏直直凝着他,眸中亦是誠實不掩。四叔這樣子,的确教他很擔心。
封延卿驀然默了下來,封晏會出現在這已出乎他的意料,畢竟他曾以為他此生都不會在踏足……卻是為他打破。而後者那赤誠之心更是熨帖他此刻冰冷徹骨的新心。
“我沒事。”封延卿頓了頓,“也該料到的。”不過就是在坑底的時候生了不該有的妄念,現下才會如此失望罷了。權勢與他,他向來列第二,只不過向來是并存的關系,未想過有朝一日成為被舍棄的一方。
他碰不了酒,斟了茶水自飲了一杯,像是能緩解似的,又眯了眯眼,“陸檩慣與我不對付,估摸是太想盼着我死了,竟是連查證都沒有這麽回京赴命……啧啧。”言語之間帶了涼薄的嗤諷,又似掩下不甘後的自嘲。
“四叔是說名單?”
封延卿将兩樣東西擺在了桌上,目光亦是凝向,為她做這一切都是自願的,包括這幾年來幾次出生入死,只是現下突然有些累了。
“除了名單,還有科舉舞弊的證據,從童試乃至會試,層層腐蝕,才有如今這亂象。江淮兩地富庶,以錢買官買名者尤甚,若不連根拔除,恐将來那些寒窗苦讀的有志學子心灰意冷,反教小人當道,危及大梁國體!”
封晏翻閱幾頁,與他已掌握的,足以治蕭承恩那些人的罪!複看向方才論及時眼裏有光的封延卿,“四叔不入仕途當真是可惜。”
封延卿聞言觑了一眼,“這話是當初我對你說的。”随後在他固執的目光中彎了嘴角弧度,“你是我一手帶出來的。”
“這就由你來辦罷。”
……
另一頂營帳裏,沈如意正是煎藥,不過似乎沒控制好火候,有些煙熏火燎的。入了裏頭的封晏将她手裏的扇子接過,“我來。”
沈如意有些讪讪退到了一旁,“你怎的這麽快回來了,四叔呢?”
“剛剛離了險境,精神乏力歇下了。”
沈如意點點頭,頓了片刻,又道,“……他還好罷?”
封晏聞言神情有些冷,四叔再灑脫卻困在了情字上,奈何……
“四叔把搜集到的證據與名單賬簿一道交給了我,讓我回京。”封晏得了他的囑咐,成全那人,他卻沒那麽大的度量。
“嗯?”沈如意眨了眨眼,“四叔不跟我們一道回?”
封晏低低哼應了聲,“四叔……還要在這待上一陣,說是會會舊時朋友。”
“唔。”沈如意聞言心思轉了轉,卻是主動環住他的腰身,“既是難得來一趟,再晚一日回去可好?”
封晏當她是想留下游玩,嘴角含笑,“一日可夠?單是蘇州恐要花上好幾日看盡風景的。”
“夠的夠的,我就是随便轉轉。”沈如意聽出他言語裏的準許之意,眸中現了狡黠。
“我陪你。”
“不用,你留着陪陪四叔就好,我帶上鐵營衛你且放心。”沈如意飛快道。更何況,蕭承恩沒了封延卿作籌碼,惹怒了封家,此時已叫叢谵找上,加上封晏手裏頭的證據,恐是自顧不暇,朝不保夕了。
“也對。”封晏自是曉得她的體貼之處,忽而起了促狹,“四叔聽說蕭若棠下體受了重傷系你所為,甚是欽佩,夫人上街也該是旁個擔心。”
沈如意一怔,吶吶道,“那蕭若棠……”
“蕭家絕後算是報應。”封晏莞爾,甚是嘉許地親了親她額頭。
“……”沈如意恍然那日蕭承恩的目光,默默捶了意味明顯的某人一拳。
翌日,教兩列鐵營衛妥當護衛的沈如意甚是無言地摸去了蘇府,憑着記憶找去了前門,這次不同上次是拜會,便站了門前叩了叩有些鏽跡斑駁的銅環,只是那動靜沒教裏面的來應門,反而惹得周邊的鄰裏探頭張望議論。
“嗳,那不是蘇府,那姑娘又是哪個啦?”
“是哪個就伐曉得了,倒是蠻水靈的。”
“能上那家去的,誰知道是哪兒來的野種……”
那道聲音一出,周遭的議論驀地停了一下,卻是很快恢複一輪隐秘且興奮的議論來,說話的是個刻薄的小婦人,得意地望着這一幕。
沈如意卻是只甩了她一個漠然背影,在大門打開之際徑直入了裏面。
開門的還是那天的老婆婆,見着沈如意換回女裝卻是認不出,好了好久詢問道。“姑娘是……”
“婆婆,我是前兒個與封二少爺一道的。”沈如意大大方方讓婆婆看。
“這是封家的二少奶奶。”鐵營衛中有人說道。
婆婆聞聲驀地側目,面上極是驚詫,“成……成親了,是,是那天晚上的……”一壁連忙往她身後探去,除了一群人高馬大的護衛并未瞧見自己想看到的那個,反倒聽見外頭的閑言碎語,猛地甩了門去。
“姑……少奶奶請。”
“婆婆是蘇家的……”沈如意隐作猜測,便聽婆婆承認她是蘇家的下人。
沈如意環視四周,與那日夜裏看的又是不一的感受,青瓦黛牆,亭臺樓閣假山流水,門廊随處可見的字畫,書香世家的底蘊一覽無遺,典雅氣派的格局與裏面蕭敗景象作比,甚是反差凄涼。
“這府裏為何……會是這樣子?”還是處在繁華街上,可怪是異樣。
“小姐沒了,老爺老夫人受不住打擊也跟着去了,蘇家也就垮了。底下那群混賬就拿了府裏的東西跑了。剩下這孤零零的宅院,老婆子念着以前的好時候,舍不得老夫人在底下受委屈,從鄉下來祭拜幾位主子。”老婆婆說着便抹起了眼淚,這院子從那時候起就空了,而又因為京城裏那位的緣故就這麽保留了下來。
蘇氏是蘇家獨女,老兩口本就舍不得遠嫁,原都作好了打算将在府裏當差的遠方表侄招贅,都是在身邊知根知底長大的,卻不料意外殺出個封将軍,讓老兩口的主意落了空。
卻沒想到一朝回門,竟會出那麽大的變故……
沈如意順着婆婆的目光看向空置的庭院,天井裏種的唯有一株木槿頑強活着,餘下便是缺口或是碎了的花盆幾個歪斜在一道,依稀留着當年的景象。
“婆婆……”
老婆婆回神便拉着沈如意往裏面去,她住在原來的下人苑子,每年來的這些時日就給幾位主子的居所打掃打掃,上上香,燒些金箔紙的,旁的年紀大了也累不動身子了。
“二少奶奶走當心點,莫沾晦氣了。”老婆婆愣是帶她繞了遠路,避開了那院子,神情還不掩強烈厭惡。
“什麽晦氣……?”
“因為蘇愈就是在那被處置。”随着熟悉清冷的聲音響起,封晏的身影出現在院子口,與她們隔了一段路,恰好遙遙對上目光,盡是一股陌生肅冷。
作者有話要說: 四叔掉天坑了2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莫名就是想不厚道笑!
一到放假感覺人跟廢了一樣,根本提不起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