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這一晚，陸北做了一個夢。

天蒙蒙亮的時候，她從夢裏醒來，額角滲着細汗，吐了一口氣，她撐着胳膊從床上坐起來。

屋內光影昏暗，隔壁床的江小闵還沉沉睡着。

陸北瞥了她一眼，之後靠着床頭幹坐了半晌，直到窗簾處泛起白光。

江小闵迷迷糊糊睡醒，就見她坐那兒發呆，揉了一下眼睛，“怎麽不睡覺啊？”

“天亮了。”陸北歪了一下嘴角，示意她看窗戶的方向。

兩人起床，洗漱。

收拾完畢，對門江一舟還在悶頭大睡，江小闵走過去重重拍了幾下，片刻，江一舟穿着睡袍開了門，一臉沒睡醒的惺忪。

見她們已經整裝待發，打了個哈欠往回走，嘴裏還問着，“你們怎麽這麽早啊？”

江小闵跟着他進屋，嫌棄得不行，“你怎麽還在睡懶覺？讓女生等你，你真好意思！”

“我就好意思。”江一舟習慣性地跟她鬥嘴，江小闵跟他鬥起來。

陸北聽着，歪着身子靠在門邊，從兜裏摸出手機給莫庭發信息。

莫庭收到信息的時候，剛從公寓電梯出來，準備去學校。

來不及細思，把書包放進車簍裏，他回撥了一個電話，下一秒接通，他低笑問，“怎麽還沒睡？”

陸北瞥了一眼屋內鬥嘴的兩個人，歪着嘴角說，“已經醒了啊。”

他霎時明白過來，微詫異了一下，“你來這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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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你現在在哪兒？”

“曼徹斯特。”她報了地址，頓了頓說，“我是和江一舟小闵他們一起來看球賽的，順帶看看你，你看你哪天有空？”

“…”他說，“我給你訂火車票，你現在就過來。”

她悶笑，“你不用上課嗎？”微微站直了腰，她說，“我們在這邊會待幾天，等你周末的時候再去看你，現在快去上課吧，拜拜。”

她收了線，莫庭望着手機低笑了一聲，重新塞回兜裏，擡頭看了一眼，只覺得今天的天空格外湛藍。

玩兒了三天，陸北看了球賽，也逛了不少地方，打算去莫庭那裏看一看。她和江一舟說好，兩天之後彙合，然後一起回去。

江一舟興高采烈地将她送上火車，陸北瞧他那高興樣兒，忍不住歪了一下嘴角提醒他，“你未來岳父沒準兒提着八十米長刀在機場等你，你小心點兒。”

江一舟将她推上車，“快走吧你，老是用險惡的用心揣度我，着實讓我覺得很傷情。”

她不理他，轉而對江小闵揮揮手，“後天見。”

“路上小心。”江小闵揮手囑咐了一句。

兩個半小時的車程，她睡了一覺，下了車，随着人潮出了站，莫庭已經等在那裏。

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兩人一眼就望見了彼此，暮色中他向她走來。

陸北站在臺階上，等他過來，她從上面跳下來，歪了一下嘴角對他笑，“好久不見啊，莫庭同學。”

莫庭忍了忍，還是決定不忍了，一把攬過她的腰肢把人摁進懷裏親了過去。

車站人來人往，離別或者相聚的一幕幕随時展開，他們是普通的一對又是惹眼的一對，不少人笑着打量他們。

這裏顯然不是啥好地方，他很克制地吻了她兩下，随即把她松開，拎過她的包，在她腦袋上揉了一下，“走吧。”

他把她帶回住的地方，陸北好奇打量了一下，換着拖鞋問，“你一個人住在這裏嗎？”

“嗯。”漫不經心應了聲，他把包放到櫃子上，陸北剛換好鞋子，又重新被他收進了懷裏。

就這麽抱着她晃到了客廳正中央，他極其自然地偏頭再一次吻住她，由淺入深。親了很久，陸北拉着他的發根揪了一下。

“跟誰學的？”他把她的手拽下來，盯着她紅豔豔的唇不怎麽走心的道了句歉，“抱歉，只是太想你了。”

他說得一本正經，陸北笑了一下，擡手抱了抱他，“嗯，我也很想你。”

也一本正經的語氣，他輕笑，在她腦門上親了一口，“那你還拉我頭發？”

“來，你也拉一下。”她把頭湊到他面前。

莫庭哭笑不得，陸北這才有空打量一眼這屋子，面積不大，風格簡約，她随口問，“你怎麽不住在學校啊，一個人住不覺得無聊嗎？”

“不覺得。”

他去給她拿喝的，陸北在屋子裏晃了一會兒，兜裏電話響了，是江一舟打來問她到了沒有，又跟她說了後天回去的具體時間。

她‘嗯’了幾聲，表示自己知道了。

莫庭出來，擰開水喂到她嘴邊，“什麽時候回去？”

她真有點兒渴了，喝了口水，“後天下午三點和江一舟他們彙合，四點半的票。”

他點點頭水，看了一眼時間，問她，“餓了沒？”

“有點兒。”

他輕笑，帶她去吃飯。

吃完飯，夜幕降臨，華燈初上。

與H市不同，這裏的夜晚很安靜。

牽着手在街上漫步，來往的行人很少，陸北摳了摳他的掌心問，“你在這邊學習開不開心啊？”

“還好。”

她點點頭。

又走了一段距離，忽然的，她問他，“你說，如果我媽媽再婚，我和我姐姐是不是不要跟着她比較好？”

莫庭腳步頓住，似是詫異她的問題，她對着他微扯了一下嘴角，“我…可能要當姐姐了。”

陳冰懷孕了，快兩個月了。

她擡頭看了一眼月亮，嘲諷地扯了一下嘴角，“我以前希望我媽媽可以重新遇到一個愛她的人，現在，她遇到了，我卻沒有我想像的那樣開心，我是不是很自私？”

她繼續說着，“我媽…老陸很愛她，我也知道她很愛老陸，所以老陸走後，我希望她能淡忘他，又害怕她真的忘記他…如果老陸知道這件事，不知道他是開心還是難過。”

她抹了一把眼睛，莫庭伸手把她攬進懷裏，什麽都沒說，只是緊緊抱着她。

陸北小聲哭了起來，“老陸才走了一年，她怎麽能給別人生孩子呢…”語氣裏盡是委屈，替陸一林的，替她和陸南的。

過了會兒，抹了把眼淚又說，“而且她今年39，都快四十了，生孩子多危險…我都懷疑向東陽是不是真的愛她…他想要孩子找別人生啊，幹嘛找我媽媽…”

越說越孩子氣，又或許她本來就還沒長大，莫庭安慰她，“媽媽是不會被搶走的，她對你和陸南的愛也永遠不會改變。”

“那老陸呢？”她淚眼朦胧地問。

他稍稍頓了幾秒，“我想，她心裏永遠有他。”

陸北心裏好過了些，擦幹眼淚和他繼續往前走，只是滿心的悲涼一時還無法消散，再深的感情也敵不過歲月和現實的陪伴，她必須接受這個事實，她想。

回到家，她歪在沙發上玩兒手機，情緒不是很高的樣子，莫庭從她身邊經過，她嘆着氣問他，“你說，我媽媽帶着倆拖油瓶，向東陽家裏會不介意嗎？”

他走到沙發邊，俯身親了她一下，“如果有你這麽可愛的拖油瓶，給我來一打。”

“你眼神有問題。”她把手機甩到一邊，在他頭發上揉了一把，又揉了一把。莫庭直接把她抱起來往房間走，她蹬着腿瞪他，“你想幹啥？”

他魅惑地笑，“你說呢？”

知道他不會亂來，陸北由着他抱着，又問他，“如果我媽媽結婚了，我不想喊向東陽爸爸，叔叔我也不想叫，你說我叫他什麽好？”

“他在國外長大，你叫他英文名，我想他會覺得很合适。”他給出建議，把她放到床上，拉起被子替她蓋上，“現在很晚了，早點睡。”

俯身親了她一下，“晚安。”

“晚安。”

這一晚，她沒再做夢。

他在外面的沙發上窩了一夜。

第二天，陸北很歉疚地給他捶了半天的肩，嘻嘻笑說，“今晚沙發我睡。”

陪她瘋玩兒了不到兩天，他送她去和江一舟彙合。一直又送到機場，陸北親了他一下，對他笑着揮了揮手，“下次見，拜拜！”

他也揮揮手。

江一舟攬住江小闵，慶幸說，“你看他們那強顏歡笑的樣兒，異地戀真慘啊，還好我們不是。”

江小闵白了他一眼，卻伸手回抱住他。

回到H市，江小闵的爸爸果然等在機場，他開車把他們送回家。

已經很晚，陳冰還沒睡，陸北推門進屋後，她略不自然地從沙發上站起來，問她，“玩兒得還開心嗎？”

那模樣帶了點讨好和小心翼翼，陸北覺得心裏很不是滋味兒，她走過去将她抱住，“媽，不用覺得抱歉，不管你做什麽選擇，我都會支持你的。我姐那邊，等她回來了我會跟她說的。”

“不是這樣的。”陳冰搖搖頭，“媽媽不打算要這個孩子，也不會跟別人結婚，這件事你不要告訴你姐。”

陸北訝然。

那天她無意中看見她的檢查報告，心裏很委屈失望，她讓她給她時間接受，就跟江一舟一起跑出國了，現在聽她這麽說，似乎還有別的隐情。

果然，陳冰有些難堪地跟她解釋，“這件事是個意外，媽媽不是有心的，那天…我們喝醉了…所以…”

陳冰說不出口，陸北聽懂了。

酒後亂性。

“你不喜歡他嗎？”

知道她說的是向東陽，陳冰搓了一下臉頰，盡是疲憊，“我知道你可能不信，但是我心裏只有你爸。”

陸北沒有不信她，“他知道你懷孕的事兒嗎？”

陳冰搖搖頭。

陸北想了想，過了幾秒她說，“他畢竟是孩子的爸，我覺得你應該告訴他一下，看得出來他很喜歡你，你跟他有了孩子…也許…是緣分天意也說不定…”

她看着陳冰的肚子，“這也是你的孩子，怎麽能不要呢。”

“我…”

陸北歪了一下嘴角，推着她進房，“早點睡覺啊，身體最重要，有什麽事兒明天再說。”

她把陳冰摁到床上，又替她蓋上被子，關了燈，然後回到自己的房間，躺在床上發呆。

半晌，才想起來給莫庭報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