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01
四歲那年,周奕揚小朋友極不情願地背上小書包,被他媽媽送到幼兒園,開始了他的學生時代。
此時還是他好兄弟的莫庭同學很巧地和他分在了一個班。
還很巧地成了同桌。
這同桌一當就是兩年。
兩年後,周奕揚小朋友升入小學。
很巧地又和他的好兄弟分到一個班,又成了同桌。
這同桌一當就是三年。
四年級,他說什麽都不肯再和莫庭坐一起,在他的軟磨硬泡下,周媽媽答應他讓老師給他換個同桌。
于是他的同桌變成了跟莫庭一樣品學兼優的沈如風同學。
這一坐又是三年。
三年後,周奕揚同學升入初中。
他和莫庭也從兄弟變成了舅甥。
突然比好兄弟矮了一輩,讓他很崩潰,周媽媽為了安撫他,答應了他一個願望。
跟男孩兒做了八年同桌,周奕揚同學的願望很簡單:要個漂亮女孩兒一起坐。
周媽媽答應了他。
新學期,他早早到了教室,把班上漂亮的女同學挨個兒打量了一遍,興奮地問莫庭,“你覺得哪個會是我的同桌?”
莫庭語氣淡淡,“成績最好的那個。”
教室一角,陸南安靜地坐在那裏,恬淡的如同一株小雛菊。并不出衆的五官,讓周奕揚的目光壓根兒沒在她身上停留。
他模樣此時已經很出衆,那幫女生被他看得害羞,紛紛低下頭,周奕揚研究完,在教室就有些待不住,抱上籃球去隔壁找沈如風打球。
等他回來,同學們都已經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投影儀上映着座位表,周奕揚擡頭看了一眼。
和他名字并在一起的,叫陸南。
沒聽過。
他抱着球走到自己的位置邊,陸南正低頭用紙巾認真清理桌肚,看不清臉,只能瞧見一截雪白的後頸,和半張清秀白皙的臉頰。
周奕揚歪着腦袋打量她。
陸南感覺到面前有一片陰影落下,微微擡頭,正好對上他打量的目光。
相視一秒,她沒錯過他眼中一閃而過的嫌棄。
她低下頭,悶聲繼續清理。
周奕揚心裏很失望,這同桌離他對漂亮的定義相差了有十萬八。
抱着球,他敲了敲桌子,當她小丫鬟似地使喚,“新同桌,麻煩幫我的也擦擦。”
是以他給陸南的第一印象就是:讨厭!
都說第一印象很重要,做了一段時間同桌,周奕揚明顯感覺對方讨厭他。
她竟然敢讨厭他!
像所有幼稚的中二男,周奕揚逮着機會就欺負她,蟲子蟑螂耗子,他一樣一樣拿來吓她。
陸北經常玩兒這些,是以陸南根本不害怕。被他三番五次捉弄以後,陸南覺得他不僅讨厭!還幼稚!
冷冰冰的,她不再搭理他。
時間久了,周奕揚自己也覺得沒意思,轉身就把她抛到九霄雲外。每天不是跟外校學生鬥毆,就是在去鬥毆的路上。
中二期持久度堪比南孚電池。
成績自然是一落千丈。
不,是壓根兒就沒起來過。
反觀陸南,只用三次月考,就牢牢坐定了A中第一女學霸的位置不動搖。
作為同桌,兩人卻似乎沒有一點交集。
初二暑假,學校安排了一次夏令營。
地點:鄉下。
主題:親近大自然,參觀有機農場,學習生态可持續發展。
簡單地說,就是去體驗農村生活。
周奕揚對此很是不屑一顧,然而還是免不了被他爸揍了一頓後扔到去鄉下的大巴上。
車子颠颠簸簸開了許久,終于到達鄰市一個村落。大少爺沒坐過這麽久的車,颠了一路,脾氣都磨沒了。
整個人怏怏的,看不出一點神采。
青山綠水,怡人景色也沒什麽心情欣賞。到了宿舍,便躺到床上悶頭睡覺。
躺了沒多久,又被蚊子咬得很煩躁地爬起來。
耙了耙頭發,周奕揚從房間出來,迎面撞上了也正從房間出來的陸南。
他往左走,她也往左。
她往右走,他又往右。
相視一眼,陸南站定,給他讓行。
她讓他走,他還不走了!
雙臂環胸,周奕揚痞痞地擋在她身前,擺明了要找她茬兒。一段時間沒捉弄她,他都快把他親親同桌給忘了。
陸南左右走了兩步,都被他擋住,她微微擡頭看他,抿抿唇,“…你想怎樣?”
她個子小小的,矮了他有一頭,說話自是沒什麽氣勢,周奕揚覺得她是怕了他,心裏很得意,要求她,“說十遍你是豬。”
“哦”了一聲,陸南從谏如流,“你是豬你是豬你是豬——”
“停!”說到第三遍周奕揚打斷她,“我讓你說你自己是豬!”
陸南再次從谏如流,“你自己是豬你自己是——”
第二遍還沒說完,周奕揚打斷她,皺着濃眉,“故意的是不是?”
“無聊。”陸南推了他一把,面無表情走開。
周奕揚沒料到她竟然敢推他,兩步跟過去要給她點顏色瞧瞧。
陸南聽見腳步聲,拔腿就跑。
宿舍走道與院子長廊相通,剛跨出門檻,她撞上了一個人,顧白扶住她,有些好笑地問,“跑什麽?”
陸南道了聲歉,匆匆跑開,此時顧白也看見了追出來的周奕揚,了然他又要捉弄她。
他把他攔住,笑問,“你幹嘛老跟她過不去?”
周奕揚,“就是看她不順眼!”
在顧白的勸阻下,他沒能教訓成她。
陸南也學乖了,盡量躲着這個大魔王。
相安無事了兩天,卻還是免不了狹路相逢。
野外生存訓練課上,兩人被分到一組。
別的同學忙着安營紮寨,他倆拎着一堆食材去溪邊清洗。
準确地說是陸南一人拎着食材,周奕揚大爺似得在前面走着。
溪邊,流水潺潺,清可見底。
陸南蹲在那裏,把食材從袋子裏一樣一樣拿出來清洗。
周奕揚一會兒用石子打打水漂,一會兒去草叢裏捉螞蚱。完全沒意識這是他倆的共同任務,過來給她搭把手。
陸南覺得他不搞破壞就不錯了,也不指望他能幫忙。
她認真洗着,突然聽到他一聲哀嚎。
又作妖了!
猶豫了一下,她放下食材,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循聲去找他。
周奕揚捂着臉蹲在草叢裏,嘴裏不停地飙髒話。陸南走近些,輕聲詢問,“你沒事吧?”
“沒事!”他沒好氣,蹲在那裏一動不動。
“哦”了一聲,她轉身就走。
她還要洗食材。
這時,周奕揚突然叫住她,“喂,我被蜜蜂咬了。”
聽那聲音已經委屈得不行。
陸南腳步停下,轉身看他,少年好看的臉,有半邊已經腫了起來。
忍了一下沒忍住,她噗的一聲笑了出來。
陽光下,像一朵盛開的向日葵。
周奕揚看着,難得沒生氣,捂着半張臉蹲在那裏哀嚎。
陸南走過去,在他面前蹲下,看了看傷口說,“那你先回去吧,老師那裏應該有藥。”
“不回去!”他鬧別扭,“讓別人看見,我一世英名都毀了!”
果然很幼稚!
“那你的臉…”陸南換了個思路,“那我回去給你拿藥?”
周奕揚剛想答應,想了想說,“不行!老師知道,那誰都知道我被蜜蜂咬了!多丢臉!”
真難伺候。
陸南腹诽完,就聽他又說,“你去把藥給我偷出來。”
“…”她拒絕,“我不會。”
他剛想威脅她,陸南淡淡說,“你就不怕我把這事兒說出去嗎?”
周奕揚一怔,有些莫名于自己對她的信任,想着還有求于她,于是示弱委屈地說,“那我的臉怎麽辦?”
陸南也是個不計前嫌的小姑娘,沉思了一會兒,起身在草叢裏四處找了找,從某類荊條上摘了兩片葉子,洗幹淨,揉碎了敷在他臉上。
“這是什麽?”他要躲。
陸南把葉片貼到他臉上,“土方,管用的,等會我再回去給你拿點面堿,抹抹就沒事了。”
“真的嗎?”周奕揚半信半疑。
“真的。”陸南保證,“我妹妹也被蜜蜂蜇過,我爺爺就是用這種草給她敷的。至于面堿…中和反應課上不是學過嗎?”
學過嗎?
周奕揚沒什麽印象。
不過臉确實好像沒那麽疼了。
陸南走回溪邊撿起洗好的一半食材裝進袋子裏,周奕揚跟過來,她低頭淡淡囑咐,“你等會兒吧,我把東西送回去,順便給你帶點兒面堿。”
周奕揚老實地“哦”了一聲,像只小忠犬一樣乖乖等在那裏。
陸南回來,他已經洗好了剩下的一半食材。
只是,跟沒洗也沒什麽區別。
她在心裏搖搖頭,把面堿沾濕了塗在他臉上傷患處,周奕揚呆呆看着她。
突然覺得,她其實還挺漂亮。
抹完,陸南蹲在那裏,認真把食材又清洗了一遍。
陽光下,側臉專注而恬靜。
咚咚咚,心髒狠跳了三下。
周奕揚仿佛聽見它在擊鼓的聲音。
02
一期夏令營結束,周奕揚不再找他親親同桌的茬兒。
并且越看她越覺得順眼。
但也只是順眼。
他沒深思這其中感情的變化。
初三學業緊張而繁重,陸南學習很認真。
而他依然不是跟外校同學鬥毆,就是在去鬥毆的路上。
偶爾他回趟教室,就見顧白坐在他的位置上跟陸南交頭接耳。
他覺得很不爽!
為了避免‘雀占鸠巢’,他待在教室的時間漸漸多了起來。偶爾還拿本習題,裝模作樣地請教她。
關于學習方面的事,陸南從來都很有耐心,拿着筆很認真給他講解。
她嗓音軟,溫溫的像泉水一樣聽着很舒服,周奕揚聽不懂也聽得很認真。
只是認真也沒用,他的學習成績還是沒什麽提高。
不過他也不是真心想學習。
所以成績好賴他無所謂。
這種态度,陸南不贊同,但也不好說他什麽,畢竟他們只是同桌。
她學習比較紮實,一直有上競賽班。跟她一起的,還有顧白。每天放學後,兩人就一起去上課。
周奕揚以前沒注意,現在知道後,又開始不爽。甚至大言不慚地要跟他們一起去競賽班。
他這番古裏古怪,連隔壁班的沈如風都看出來了,歪着身子靠在籃球架上問他,“你是不是看上你那同桌妹妹了?”
籃球從手中滑落,彈跳了兩下滾到沈如風腳邊,周奕揚臉色幾變,半晌憋出一句,“你別胡說八道!”
沈如風拍起籃球,縱身一躍将球投進籃筐,“那你吃哪門子的醋?”
周奕揚怔在那裏。
笑了笑,沈如風抄起籃球走到他身邊,擡手勾住他的肩膀,“你現在每天一臉怨夫相,你都不照鏡子嗎?”
“你才怨夫!”周奕揚踹了他一腳,拎起包甩到肩上,頭也不回走了。
沈如風抱着球還在他身後喊,“喜歡就去追啊,學校裏惦記她的人不少呢!”
一句話說的周奕揚心煩意亂。
一個人在市中心晃了一圈,直到夜幕降臨,他到她家樓下等她。
遠遠的,他看見她和顧白并肩而來。
那一刻,他覺得沈如風可能說對了。
未經多想,他走到兩人面前,陸南詫異了一下,“你怎麽在這兒?”
“當然是有事。”他理直氣壯,眼神一直落在顧白身上。
顧白笑了笑,低頭對着陸南說,“那我先回去了,讓奕揚送你回家。”
陸南道了聲謝又道了句再見,顧白走後,問周奕揚,“什麽事啊?”
雙臂環在胸前,周奕揚歪着腦袋看她,“以後不許讓他送你回家,下了課我會去接你。”
“……”
陸南聽不懂就是傻瓜,靜了一秒,她扭開頭,“不用。”
言下之意就是拒絕他。
周奕揚生氣了,蠻不講理地說,“不用也得用!”
無賴!
她不理他。
他跟在她身後把她送到家。
第二天晚上,他還真去接她。
在他極有壓力的注視下,顧白先行一步。
周奕揚當起了護花使者,沒有別的話,只默默把她安全送回家。
學校裏,同學們都知道他喜歡她。就這樣安靜地守護她直到中考結束,他正式向她表白。然後…
陸南正式拒絕了他。
學校裏追他的女孩兒特別多,他都看不上,一門心思只喜歡她,她卻拒絕他,周奕揚覺得她不知道好歹,晾了她一個暑假。
只是外面玩兒的時候,心裏卻老想着她。他暗暗決定,開學後無論如何也要拿下她。
03
新學期伊始,他終于見到了她。
她卻比以往更加沉默冷淡。
早上的課結束,他把她拖到樓梯後又一次表白。
她冷淡地拒絕了他。
他問問什麽。
她說不喜歡他。
周奕揚那個心塞…
他快喜歡死她了,她竟然不喜歡他。
不喜歡就不喜歡,他喜歡她就行了。把她摁在牆上,他把自己的初吻獻給了她。
沒想到…被她妹妹當成流氓揍了一頓。
再後來,他得知她父親在暑假發生了意外。
他不敢在這個時候強迫她接受他。
每天一門心思的只想哄她開心。
但收效甚微。
她沉浸在學習裏。
那個世界他融入不進去。
他心裏煩悶,在外面惹了不少事兒。偶爾挂個彩來學校,她卻對他越發冷淡。
眼裏似乎真的一點也沒有他。
她對顧白卻不同,似乎心都朝着他打開。
他一直裝作不知。
沈如風生日那晚,他軟磨硬泡把她帶到了金色,卻無意中看到她和顧白在陽臺上抱在一起。
他再是忍不了。
打她他舍不得,于是把顧白狠狠揍了一頓。
沈如風把他們拉開。
這時她很認真對他說,“周奕揚,我們談談吧。”
也是那晚,他才清楚知道自己在她眼中是個什麽樣的存在。
他一直以為她對他是有感覺的,哪怕只有一點。卻原來他在她心目中一無是處,只是個會惹是生非的纨绔子。
她不僅不喜歡他,還看不起他。
心痛,還是羞憤,那時的感覺他已經分不清。
醉了一夜,酒醒以後,他覺得再跟她較勁下去,那才真是犯賤。
他把學校裏的校花挨個兒泡了一遍,就想讓她知道,不是她,他也還有很多選擇。
形同陌路了兩年。
卻讓他更清楚的知道,這些選擇都不是他想要的。
他想要的,依然只有她。
好吧,他就是犯賤。
高三畢業後,他主動找上她。
這之前,兩人有兩年沒有正眼瞧過對方。
周奕揚手抄在兜裏,歪着身子靠牆打量了她好一會兒,陸南被他看得不自在,抿了抿唇問,“…有事嗎?”
她竟然先搭腔。
周奕揚挑唇笑了笑,接話說,“有啊。”他從牆上起身,走到她面前,毫不猶豫地捧住她的臉,低頭親了過去。
陸南怔了一秒,立馬開始掙紮要把他推開,周奕揚空出一只手鉗住她的雙手反束到身後,之後,攬住她,傾盡全力地吻她。
相比初吻,他的技術娴熟了很多,陸南不知道他跟誰練出來的,只覺得心裏排斥得不行。等他親完,她難得失控地把他的臉撓花。
周奕揚看她生氣的樣子,竟然覺得十分愉悅,雙臂環在胸前,他低頭悠閑地說,“我要去部隊了,你不是嫌棄我沒用嗎,我會向你證明我不是你說的那樣一無是處。”
“與我無關。”她用力推了他一把,轉身就走。
周奕揚把她拉住,順帶扯進懷裏。陸南掙了一下,他從身後抱住她,低聲認真地說,“陸南,我愛你,所以我願意為你變成更好的我自己,”
她沒說話,他感覺到她在輕顫。
周奕揚把她又抱緊了些,“我不在的時候,你不要跟別人戀愛,給我一個機會…行嗎?”
陸南低着頭,“你不用這樣…我沒說你沒用…”
“一無是處跟沒用也沒差了。”他已經不在乎,把她轉了身,低頭看她,“能不能答應我?你不說話,我就當你答應了。”
然後,他真的去部隊了。
再相見,是一年半以後那次救災現場。
他仿佛真的變了一個人似得。
唯一沒變的,是他還愛她。
濱江那晚,他站在橋上,雨中,他痞痞地威脅她,“你再不答應我,我從橋上跳下去你信不信?”
“那你跳啊。”
他真跳了。
在零下的天氣。
瘋子!
那晚,她也跟他一起瘋了。
淩晨,他将她送回家,捏了捏她的手,他別扭地問,“我已經是你的人了,會對我負責嗎?”
裝什麽小白兔!
陸南無語。
周奕揚自己也笑了,低頭親了她一下,“陸南,我愛你。”
“嗯。”
追了六年,總算塵埃落定。
04
關系确定後,他更挂念她。
一有假期,他就跑到她學校看她。
每次都待不了多久,但他還是要去。
陸南覺得這樣奔波太累,不讓他來。
他就用他的方式讓她閉嘴。
甜蜜的時光,還是有的。
然而感情磨合的過程中,卻還是免不了要出問題。
莫毅的出現,折斷他們對彼此的最後一絲信任。
得知陸南跟他有過一段過往,這讓周奕揚無法接受。滿心都是被欺騙、背叛的憤怒和失望。
他不敢去問陸南,只是言語之間免不了多了幾分冷酷和敷衍。
陸南則覺得他厭煩了她。
最後一晚,他的粗暴以及冷酷的質問,讓她覺得他們或許本就不該開始。
分手,在所難免。
懷孕,意料之外。
她偶爾在新聞上看到他的花邊,便打消了把懷孕的事告訴他的念頭。
再後來,他要結婚了。
她更沒有告訴他的理由。
不知怎麽他還是知道了。
聽到他在電話裏說,如果早知道他不會讓她把孩子生下來。
她對隐瞞他的那點愧疚感也蕩然無存了。
是以,周奕揚再回頭,她對他已經完全沒有一絲情緒。
只是他畢竟是孩子的爸,她也不好做讓人骨肉分離的事。周奕揚抛開所有正事跟她在國外耗了一年,陸南覺得這也不是長久之計。
她打算回國。
正好她要工作,于是跟周奕揚商量,孩子一三五歸他,二四六日她來照顧。
周奕揚只能說好。
周媽媽終于抱到孫子,喜不自勝,愛不釋手,二四六日不肯把孩子還回去,周奕揚哄她,“孩子她生的她說了算,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等我把她搞定,你想抱多久都可以了。”
“你搞了一年都沒搞定!”周媽媽不信任他,蠻不講理地說,“你讓她識相點,不然別怪我用手段跟她搶!”
周奕揚總算知道自己這無賴的性子是遺傳誰了,頭大地說,“別扯我後腿了,你跟她搶,那我跟她真玩完兒了。”
“不是早就完了嗎?”周媽媽不甚在意,斜了他一眼,“我怎麽生了你這麽個沒出息的兒子,那麽多好姑娘你老盯着她做什麽?”
“那怪誰?”周奕揚把責任往她頭上一推,“要不是你把她弄成我同桌,我能栽她手裏?”
周媽媽竟無言以對。
周奕揚趁機把孩子抱走,還不忘再強調一句,“真的,都怪你!”
周媽媽陷入深深的自我反省。
抱着兒子出了門,周奕揚親了親小家夥兒的臉蛋兒,像是自言自語,“寶貝兒,你說該怎麽哄你媽…”
他是真沒辦法了。
嘆了口氣,他把孩子送回去。陸南接過兒子時随口問了句,“今天怎麽這麽晚?”
周奕揚刮了一下鼻尖,“我媽…多抱了一會兒。”
陸南“哦”了一聲,點點頭,然後對他說,“那你回去吧,路上小心。”
老婆孩子都在這兒,他去哪兒啊?
周奕揚不想走,又沒有留下來的理由。胡亂找話題問,“你工作做完了嗎?”
陸南實話說,“還差一點,等會兒做。”
“你現在做吧。”周奕揚見縫插針,從她手裏抱回兒子,“等你做完我再走也一樣,反正沒什麽事兒。”
正好那份翻譯比較急,陸南想了想,點頭,“那麻煩你了。”
周奕揚那個心塞啊…
抱着兒子晃了一圈,小家夥就在他懷裏睡着了。
小心翼翼把他放到床上,周奕揚還是覺得有些不真實,他竟然都有兒子了…
他和陸南竟然有了個兒子。
陸南做完工作出來,他正閉着眼睛靠在沙發上,像是睡着了。
她走過去,輕推了他一下。
周奕揚睜開眼,捏了捏鼻梁骨,“工作做完了嗎?”
“嗯。”陸南收回手,“不好意思,時間有點久。”
“不要緊。”他站起來,活動了一下肩膀,“那我走了。”
陸南把他送到門口。
手已經搭上扶手,周奕揚突然轉回身,“陸南…”
“嗯?”
“重新開始好不好?”他上前一步攬住她的腰,低聲求她,“重新開始好嗎?”
她別開臉,顯然是不願意。
他不放棄,繼續,“我知道你心裏有氣,氣多久都行,別不要我嗯?我想跟你還有兒子一起,我們一家三口一起好不好?”
陸南擡眼看他,半晌,她輕問,“如果沒有孩子,你會回頭嗎?”
她把他手推開,“我沒怪你,真的,只是重新開始我做不到。”
周奕揚慌了,“我不是真的想跟別人結婚,我只是想要你回來而已,我對你沒有變過,真的!”
陸南,“不信。”
她把他推出門外。
周奕揚拍門,“我說的都是真的啊!”
她不搭理他。
接下來幾次,都是周媽媽上門接孩子,不見周奕揚人影。
陸南也沒問。
周媽媽生氣了,“你這姑娘怎麽這麽無情?我兒子都為你要死了,你竟然連句關心都沒有!”
真要死了,當媽的能這麽淡定?
陸南“哦”了一聲,問,“他怎麽了?”
“在醫院呢,你自己去看看吧。”
周媽媽說完,抱着小孫子興高采烈地走了。
這一刻,陸南還真有點心疼起周奕揚。
聽說他在醫院,她還是去看了看。
胃穿孔,剛做完手術。
身邊竟然連個照顧他的人都沒有。
她皺眉,“你媽媽都不管你嗎?”
周奕揚臉色蒼白,十分虛弱的樣子,“她哪裏還顧得上我,反正孫子都有了。”
他這幅樣子,跟兒子病了的時候一模一樣,陸南心軟了軟,主動照顧了他兩天。
這一天,她拎着粥來看他。
還沒進門,她聽見一陣低泣。
門微微敞着,一個女人正靠在周奕揚懷裏悶聲哭着。
陸南駐足片刻,擡腳折了回去。
在他出院之前,再沒來過。
周奕揚等了她幾天都不見人影,匆匆出了院去找她。
她又恢複了以往的冷淡。
仿佛才稍稍拉近的距離,只是他的錯覺。
周奕揚不安,“你怎麽了?”
陸南靜了靜,擡眼看他,“我要結婚了。”
“跟誰?”
“Sam”
“做夢!”周奕揚氣笑,“想跟別人結婚等我死了再說吧。”
她懶得理他。
周奕揚跟在她身後,“美國佬有啥好啊,你審美不是很傳統嗎?婚姻是大事,你不能這麽草率!”
陸南淡淡,“我想清楚才答應他的。”
周奕揚那個心塞啊…
“你跟他結婚,那我怎麽辦?咱們兒子怎麽辦?”
陸南,“你也可以找人結婚。兒子還是我們的兒子,沒影響。”
“我就要你!”周奕揚怒了,把她壓到懷裏親,“不管你信不信,我上次說的都是真的!你再跟我這麽別扭下去,我就——”
“怎樣?”
周奕揚指着窗戶,“我從樓上跳下去你信不信?”
陸南氣死了,“你除了會威脅人還會什麽!”
“管用就行!”他直勾勾地看着窗戶,“你就說我跳還是不跳!”
“瘋子!”
“瘋就瘋吧。”他捧住她的臉親過去,“沒你活着也沒意思了。”
她甩了他一巴掌。
氣沖沖走開。
周奕揚舔唇笑了笑,跟在她身後,悠閑地說,“快打電話跟那個Sam說你反悔了。”
她不理他。
坐在沙發上生悶氣。
周奕揚走過去,蹲在她面前,“那你說要我怎麽做才好?我沒辦法了…陸南。”
他一雙眼睛紅了。
陸南也紅了眼,“我讓你走,是你自己不要走的。”
周奕揚低頭,把臉埋在她膝上,“你們都在這兒,讓我去哪兒?”
晚上,他終于名正言順留了下來。
她根本沒答應Sam的求婚,周奕揚問,“為什麽要騙我?”
陸南,“想讓你走!”
周奕揚,“我看你是想讓我跳樓!”
她不理他,回房悶頭睡覺。
周奕揚跟進去,厚着臉皮鑽進被窩,壓着她親。
她不願意,周奕揚道歉哄她,“那次是我不好,別生我氣嗯?”
“你不是覺得我跟莫毅有什麽嗎?”
她推他,不讓他碰。
“真沒什麽?”他一愣,狐疑問了一句。
“混蛋!”
陸南真氣了。
打了一架,周奕揚臉被徹底撓花,心情卻無比愉悅,“消氣了沒?”
陸南閉着眼,看都不看他。
“對不起嗯?”他真誠道歉,“我不該相信莫毅的話,胡亂懷疑你的。”
她還是不理他。
他試探着親她。
她扭頭躲開。
他把她臉掰正,“你就沒錯嗎?什麽都不說不解釋,說出國就出國,有一點點在乎我的感受嗎?”
陸南睜開眼,“所以我說我們不合适!”
周奕揚,“不合适兒子也有了。”
他吻她,在她身上胡亂點火。
她很抗拒。
不讓碰,還談什麽性福生活,周奕揚親她,“真打算這麽對我?”
她扭頭,用行動表明态度。
算了,來日方長。
和好之後,為避免夜長夢多,他着急忙慌拉着她把結婚證領了。
雖然結婚了,她的心卻始終跟他保持距離,不肯向他靠近。
他很生氣地問她,“你真的在乎我嗎?”
陸南低頭認真工作,語氣淡淡,“別無理取鬧。”
“我無理取鬧?”他指着報紙上他的花邊,“老公傳緋聞,你問都不問一句,這是老婆該有的态度嗎?”
“那是真的嗎?”她随口問。
周奕揚,“當然不是!”
她很無語,“那我為什麽要問?”
“不問你就是不在乎!”他真生氣了,抽掉她手裏的筆,“我跟前女友見面,你就這麽放心?”
陸南,“你跟前女友見面還有理了?”
周奕揚滿意了,解釋說,“不是特意見面,偶然碰到的,就被媒體亂寫了。”
陸南“哦”了一聲,接受了他的解釋,執筆繼續工作。
周奕揚心裏不是滋味兒,“你真的一點都不在意她嗎?”
陸南,“為什麽要在意她?”
周奕揚,“我差點跟她結婚啊!”
筆尖微頓,陸南瞥他,“不管你跟她有過什麽,都過去的事了不是嗎?”
周奕揚,“我跟她什麽也沒有!”
陸南笑了一聲,那含意意味不明。
周奕揚皺眉,“你什麽意思啊?”
“沒什麽意思。”
“那你笑什麽?”
陸南無語,“笑都不行?”
周奕揚嗤了一聲,“你心裏是覺得我跟她有什麽的吧?”
陸南,“真的沒有嗎?”
周奕揚,“你在意嗎?”
陸南,“不在意。”
他在她書桌踹了一腳。
然後跑去跟沈如風吐槽,“你說她算什麽老婆!”
沈如風不理解他的腦回路,“不在意好啊,要是在意了跟你鬧,那你才頭疼!”
“不是這樣的。”他已經半醉,“她不在乎我,她一點都不在乎我,結婚也是我威脅她的…”
這話聽着新鮮。
頭一次聽說有人被威脅結婚的。
他醉過去,沈如風把他送回家。
走前,不忘跟陸南複述了一遍周奕揚內心的明媚憂傷。
伺候他睡下,陸南坐在床邊看了他一會兒。
和十多年前初次見面一樣,她覺得他還是那麽讨厭。
笑了笑,她低頭親了他一下。
像童話故事裏一樣。
睡美人醒了。
“媳婦兒…”
“嗯?”
他喚了一聲,又阖上眼睛睡過去。
清晨醒來。
她靜靜窩在他懷裏睡着。
周奕揚閉了閉眼睛把她收緊,就聽到她說,“我也愛你,周奕揚。”
咚咚咚,心髒又狠跳了三下。
仿佛擊鼓的聲音。
這一次陸南聽得很清晰。
“傻瓜。”
她悶笑,擡頭吻住他。
時光荏苒,他還是他。
作者有話要說:
大外甥的番,寫的好累,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