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Chapter 4 漁網

李奧尼斯一族既然是新世界的創世神之一,于是整個虛摩提都因為神子的誕辰而活潑起來,這宏大的慶典成了三大主城近日來唯一的談資,而安息和夜願正是在這樣一個氛圍下第二次見面。

安息彼時正将船降到海平面上,兩條腿搭在船沿外頭,身旁支着好幾根釣杆守羊待魚。

夜願看了有些好笑——這少年怎麽随時随地都這麽悠閑,他今天只乘了一艘小型艦艇,比安息的船大不了多少,降低高度後兩條船并在了一起。

安息瞧他來了之後很是驚喜,開心地丢下魚竿招呼道:“你來了!”

夜願輕車熟路地跳上他的船:“你在釣魚?”

安息點了點頭,給他看空蕩蕩的桶子——只有幾苗小家夥:“運氣還沒來。”

“給你發一支。”安息遞給他一根竿子,才發現魚餌早不知道在什麽時候被吃掉了。

安息手腳麻利地又挂上一小塊魚肉,叫他丢出去,手在褲子上擦了擦,問:“喝什麽?”

夜願連忙道:“我今天帶了喝的,給你嘗嘗?”

安息沖進廚房拿了兩個杯子——一個是上次的白羊陶杯,一個是沒見過的玻璃罐子。

“米奧說家裏的杯子不要給外人……給客人用,所以我準備了一個新杯子,”安息把兩個杯子放在桌上,又神神秘秘地在手裏捏了一把東西,“結果你真的來了!”

夜願上次就已經聽過一點這位叫做米奧的神秘同居人的事,随口問:“米……是叫米奧?他知道我來做客的事了?”

安息點點頭:“他把我罵了一頓,說我随随便便把陌生人放到家裏來,沒有安全意識。”

“你是挺沒安全意識的。”夜願贊同道。

安息不滿地鼓起腮幫子:“你你你,你到底幫哪邊兒的?”但轉瞬他又舒展開表情,賊兮兮道:“給你嘗個好吃的。”

夜願狐疑地伸出手,手心被放入了一顆棕色的小堅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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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叫章仁果,很好吃的,但是外殼很硬,米奧給我剝了好多。”安息獻寶似的得意洋洋笑。

夜願吃掉了果子,評價道:“好吃。”又想去安息手裏拿的時候,安息卻不給了。

“不行,你只能吃一個,這是米奧專門給我剝的。”

夜願又氣又好笑——這玩意兒別人平時送到他嘴巴他也不見得稀罕,況且眼前的果子品相和個頭都不算好。

但他忽然就饞起來了,哄道:“再給我吃一個,下次還給你。”看見安息糾結的樣子,他還認真保證道:“真的。”

安息想了一會兒,回屋捧了一堆堅硬的果子出來,說:“你可以吃這些,那些是米奧剝給我吃的。”

夜願哭笑不得,只得把釣竿固定在一邊,自己坐在小板凳上,十分不熟練地用一個榔頭敲章仁果吃。

敲了一會兒後他就累了,侍衛們又被自己留在了船上,所幸放棄果子,拎出一個銀色的保溫杯,給他和安息一人倒了一杯巧克力咖啡。

整個虛摩提只有兩顆可可樹和十株咖啡樹,但巧李奧尼斯最近也在經營植物園,夜願就帶了一些樣品出來。

“顏色好奇怪,不過好香啊。”安息認真觀察這棕色濃稠的液體,鼻尖動了動,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

“太,太好喝了吧!”他露出人生受到沖擊的表情,眼睛睜得圓溜溜的。

安息三兩下就喝光了自己那杯,眼巴巴地瞅着銀色的保溫瓶,夜願高傲地說:“拿剝好的果子來換。”

安息臉都糾結在一起,最後還是說:“那我給你剝吧。”

“你就給我吃剝好的,要吃的時候自己再剝不行嗎?”夜願問。

“那還是不一樣的。”安息說。

夜願看了看他,忽然有些懂了。

“算了,”夜願說:“逗你玩兒的,你喝吧,本來就是給你帶的。”

兩人并肩等了一會兒,魚竿完全沒有動靜,夜願忽然想起來,問道:“你之前說,你從小是在避難站長大的?”

安息“嗯”了一聲,夜願問:“地下的生活是什麽樣?”

安息回憶道:“挺平和的,每天按着時間表工作,吃飯,休息,偶爾能看看電影,雖然嚴格,但大家彼此都認識,像一家人。”

“真好,”夜願說,“我長大的家族裏雖然也有很多人,但卻分成了很多個等級,每個人面上假惺惺的,但其實背地裏總在算計,有看不順眼的人,也會專挑穿衣服看不見的地方揍。”

“虛摩提都是這樣的。”安息老氣橫秋地說,他看了看候命在夜願船上的一幹侍從,說:“你一定是你們家等級比較高的。”

“不不,我是最差的,”夜願随口說:“我爸是原來這家的仆人,我記事起就和他一起住在傭人房了。”他比劃了一個手勢:“那是一艘很大的航空艇,夾板往上是巨大的主宅,是上等人活動的地方,而夾板以下的底艙,就是我們住的地方。”

安息想象了一下,問:“底艙是不是也黑乎乎的,看不見太陽?”

夜願輕笑了一聲,說:“沒錯,只有通向甲板的樓梯上,有這——麽一個小圓窗。”

“見過太陽之後我就不想再回地下住了,”安息說:“你知道羅城集市嗎?是廢土上很大的一個集市,我和米奧在那裏住過兩天,在一個小房間裏,牆壁都是鐵皮,白天很熱,也沒有窗戶,但地上和地下的感覺就是不一樣。”

夜願自然聽過羅城集市的名號,只是他從未深入過廢土那麽遠,至多走到海岸線的獵人公會,那片茫茫的大陸于他而言陌生又危險。

安息還沒忘記聽故事,問:“後來呢,你爸爸呢?”

夜願本想再問問廢土上的事,只得先接着說:“長大一點後,我開始随着爸爸一起到上層的主宅裏幫忙打掃,我爸希望我快點學會幹活,能夠早點自己掙上飯吃。可惜沒多久後我爸就過世了,我那時才八歲,沒什麽用,賣也不好賣,只能被趕出虛摩提了。”

“然後呢?”安息緊張地問,“你被趕走了嗎?”

“沒有,我家主人把我留下了。”夜願說。

安息:“主人?”

“嗯,主人是家裏的大少爺,當時還是唯一的少爺,少爺什麽意思你明白嗎?”夜願在頭頂比劃了個手勢:“大概在這個等級。他偶然瞧見我後,問我唐尼去哪了。”

“唐尼是你爸爸?”安息問。

“嗯,”夜願接着說:“我說爸爸身體不好一陣子了,怕影響他們,就不到這邊來了。但是主人問,那唐尼現在在哪,我去看看他。”

“我只能告訴他,我爸已經去世了,我也要走了,謝謝他以前對我爸那麽好,以後也請他保重。”他看了眼安息,解釋道:“我那時不是在說客套話,主人對我和我爸是真的好,你有機會到了虛摩提就知道了,上位者能把一個下人當人看,有時候就已經是最大的尊敬。”

安息想了想從小被趕出避難站的廢土,說:“你當時要是被趕出虛摩提的話,才八歲……你能在廢土活下去嗎?”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夜願——從白金色的發梢到纖細的手指,再到一塵不染的衣擺,下結論道:“你看起來比我還要弱。”

夜願笑起來——以廢土生存的标準來看也許是,但在虛摩提的世界裏,力量的內涵大不相同。

他說:“是啊,所以主人看我弱弱的,就把我留下了,他雖然只比我大三歲,但已經懂得很多,他不但沒趕我走,還教我認字,教我禮儀,教我怎麽在這個世界生存下去”

說到“這個世界”的時候,他朝着遠方浮島的擡了擡下巴。

“你主人聽起來不錯。”安息評價道。

夜願忽然意識到自己似乎說了太多——面對這個毫無頭緒的少年,防備和戒心瓦解得不動聲色。

安息遙望着遠方的城市,注意力瞬間被轉移,又問:“那虛摩提最近有什麽好玩的嗎?”

“沒什麽好玩的,”夜願沒什麽興致地說,“哦,有個大人物要過生日了。”

安息迅速回過頭來:“是嗎?我也要過生日了,我後天要十八了!”

夜願有些驚訝地看向他,安息顯得十分興致勃勃:“米奧到時候也會在家,他會做很多好吃的,你想來參加我的生日會嗎?”

“生日會?”夜願問:“還有誰來參加嗎?”

安息指着他:“你,我,米奧,還有小羊。”

這算什麽生日會,夜願無奈地笑——跟多恩少爺相比,這兩個人雖然年紀相仿,境況卻大不相同——一個人的成年禮要整個虛摩提為之慶祝,另個人的成年禮只有一個人和一個虛拟寵物能夠見證。

“謝謝你,可我那天我有別的事不能來,”夜願真誠地說:“真遺憾,你的生日會聽起來有趣多了。”

安息笑起來:“是吧,到時候我會在這裏挂上氣球,也許還能買到真正的番石榴。”

夜願還要說些什麽,手上的魚竿卻驀然一沉,劇烈的彎曲了下去。

“魚!來魚了!”兩人大叫起來,手忙腳亂地往回收竿,魚的勁兒很大,圍着船尾來回繞圈掙紮,安息不敢收竿太快——繃緊的魚線已經發出了危險的顫抖。

百忙之中,安息喊道:“你!你知不知道有一個故事,叫老人與海!”

夜願也喊:“都什麽時候了,老什麽海!”

兩人經過一番搏鬥,終于把魚拉到了近在咫尺的距離,安息用漁網一撈——是個六只眼睛滿嘴尖牙的大家夥,一看就是污染變異的産物。

“不看臉的話……也許還能吃。”安息思索道。

夜願大驚失色:“不能吃不能吃!”

“好吧,算了。”安息把變異魚丢回海裏。

作者有話說

神祈=神子的祈願,不是人名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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