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Chapter 5 被邀請是甜蜜的負擔

李奧尼斯·多恩的成年禮成為了虛摩提上最紅火的話題。

但凡稍有點頭臉的家族都在攀比自己收到了多少份的邀請,停機坪又被規劃在了哪個區——是離主會場更近的A區,還是遠在邊緣的D區;是只得到了宴會場的邀請卷,還是得到了上層貴賓房的通行證,諸如此類。

只是被邀請也是一種甜蜜的負擔,縱觀整個宴會,與其說賓客是受邀享樂,不如說是受邀成為主人娛樂的一部分。作為賓客,你會接觸不計其數的服務人員——自家的侍從也就罷了,在這種高端晚宴上大手筆的小費也是表演的一環,整場宴會下來,一個賓客估計得要支付承辦宴會十分之一價格的小費,于是去生日宴上做侍應生也成為了最炙手可熱的工作。

盛宴造成的熱切效應影響的遠遠不止參會的人,與宴會無緣的三大主島居民多少也直接或間接參與其中——要舉辦一個此等規模的聚會,所包含的食物酒水供應、娛樂表演項目和場地布置工作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産業鏈,為一個人或一個家族熊熊轉動着。

這場空前浮誇的盛宴并沒有辦在地心大廈,而是在主島上空拼了三艘巨型航空艇,叫人一仰頭就能看見。主會場設在維多利亞號——一艘曾是世界上面積最大的浮空游艇,雖然後來被日蝕號超過而屈居第二,但九萬七千馬力的她仍是速度最快的巨型航空艇。

這座空中巨人由呈梯形的上下七層組成,自帶無數宴會廳、舞池、酒吧、餐廳、泳池、桑拿間、娛樂室和暗室。頂層的娛樂室通常是指定賓客才能上桌的豪賭現場,而私密性極強的暗室更是項目豐富又無處不在。和私人的小型循環艇不同,維多利亞號這樣超級航空艇根本不可能自我循環自給自足,相反,其每年的運營成本直逼造價。

與之相連接的常青藤號成為了巨大的後勤中心,服務人員在此就緒,新鮮的魚類和海鮮從主城各地的鹹水養殖場空運而來——甚至還有少量十分罕見的蔬果和肉類,大量廚師在恒溫的廚房準備食材,再運至維多利亞號進行最後一步的加工,保證食物能夠以最準确最完美的狀态呈現在賓客面前。

另一頭的瑪利亞號則全部騰空變成了停機坪——這本就是比對航空母艦的設計建造的,也即将成為所有最新豪華小型艇的攀比現場。前來參加宴會的飛艇懸繞在維多利亞號的外圍,形成了一圈閃耀的大氣層,只有十大家族的受邀人可以直降維多利亞號,再由侍從把航空艇開走。

作為李奧尼斯的半個管家,以及其長子唯一的貼身特別助理,夜願首次落得清閑——他從第一天就被多恩告知“不用你管”。

小少爺終于知道壟斷專屬自己的人脈關系了——夜願幾乎有點欣慰。

他此刻站在地心大廈的頂樓,幫晝司選出一套參加晚宴的禮服——這工作本不該他來做的,只是從本宅帶出來的侍從全都因為宴會而被抽調走了,其他人別說不适合貼身起居的工作,壓根兒就沒有頂層房間的進入權限。

在過去的幾年裏,夜願的工作性質雖然在慢慢轉變,但他其實并不讨厭這些瑣碎的起居事宜。

他先是調低了遮光簾——雖然所有的玻璃都添加了紫外線過濾,但再過半個小時陽光就會晃到晝司桌上的屏幕了。

随後他沏了一杯維他命水擱在桌上,并且鬼迷心竅地選擇了番石榴味,

再然後,他把晝司頭天夜裏看了一半丢在茶幾上和沙發邊的所有文件分類整理,标記好進度,再按照緊急和重要程度依次擺回辦公桌上。

晝司從頭到尾都靠坐在辦公桌後,一心二用地一邊開遠程會議一邊處理事務,偶爾應付下屬申請批準和權限的請求,直到午飯時間才歇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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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奧尼斯家族牽涉整個虛摩提從重到輕無數工業産鏈中的大量環節,所有高層指示都要他來簽署——已經很長時間沒有遇過需要他父親定奪的事項了。

他的祖父是第一批乘上諾亞方舟的新世界創世神,他的父親是見證了虛摩提黃金發展五十年的神子,他要維護這輛只手遮天的壟斷巨輪平穩向前,他的弟弟卻是點石成金只為一個生日宴會的愚蠢少年。

比起他同父異母的親弟弟來說,更像他弟弟的是……

晝司端起水杯喝了一口,酸甜的回味叫他有些訝異地揚了揚眉毛,擡起頭來,不遠處的夜願正在仔細挂燙一套銀灰色的禮服,旁邊挂着勃艮第紅的領帶。

“顏色太亮了吧。”晝司說。

夜願回過頭來,又回頭去看看禮服,把襯衫和方巾舉起來搭配給他看顏色,說:“好看,而且……”

晝司又喝了一口這口味有些幼稚的維他命水:“而且?”

“不管主人穿什麽,反正大家都看您。”夜願笑着說。

視頻會議的邀請又響起來了,晝司看了一眼并沒有理睬——這是他十五分鐘的休息時間。他站起身來活動了一下胳膊,走到窗邊的挂燙機面前。夜願動了一下機關,整排書櫃在數個旋轉機關的驅使下滑開,露出後面的卧室和衣帽間。

他走上前去拉開一排抽屜,取出其中一只磚棕色皮帶的機械表,晝司只看了一眼就說:“那只太重了。”

夜願只得把它放回去,開始在石英表的抽屜裏打量。

“別管那個了,”晝司說:“你穿什麽?”

“我?”夜願回過頭來——他還沒想過這個問題,“我就随便……”

晝司一聽“随便”立馬皺起眉頭,顯然是想起了他過去壞品味的黑歷史。

作為一個家宅清潔工的兒子,夜願小時候根本連袖扣是什麽東西都不曉得,全是晝司一點一點教出來的,但這也只是環境所需,他本人對此毫無興趣。

“走,去看看。”晝司擡腿就要出門。

夜願大驚失色,結巴道:“去,去哪?”

晝司指着樓上,說:“去看看你衣櫃,好久沒檢查過了,反正現在沒事。”

沒事?夜願遙遙看了眼已經要爆炸的視頻會議邀請,連忙說:“不,不用了吧,我會好好穿的。”

晝司看着他——白金色的睫毛下是一雙無比真誠透徹的灰藍色雙眼。

這家夥從小就這樣,夜願不知道晝司心裏是這樣想的——瞞事兒的時候就刻意把眼睛瞪得特別大。

“主人晚上幾點去會場?”夜願此地無銀地轉移話題。

晝司又看了他一眼,還是順着他問:“幾點開始?”

夜願說:“七點。”

“那就九點到。”晝司走回到桌邊,戴上眼鏡,随手滑開通訊邀請,簡短道:“說。”

夜願不動聲色地松了一口氣,又轉身專心挑選手表去了。

日頭緩緩西去,暴曬的熱氣稍緩,地心大廈前草坪上的噴水器也終于停了下來。比起提前三個小時開始準備的其餘賓客來說,晝司直到最後一刻還在和他的財務長讨論本月的資金賬目表。他站在桌前,面前展開着一排屏幕,身體卻側向另外一邊,由夜願打整禮服的細節。

他站得如此近,幾乎完全被對方強勢的氣息所籠罩。

他明明已經長大,手中握着大量資源和權勢,但卻好像一直是那個一無所有的卑賤少年。

夜願一邊整理,一邊跟着看屏幕上的數字————晝司有查看李奧尼斯旗下所有賬面概貌的權限,其中一支現金流呈現了巨大的赤字,正是本次宏大生日宴會的巨額支出,全部挂靠在李奧尼斯主宅也就是日蝕號的運營成本上。

財務長和三位財務顧問挂掉了語音,夜願才說:“植物園那邊運營得很好,可以還一些主宅的貸款。”

在整個廢土大陸分崩離析、國家機器停止運轉的時候,虛摩提卻有效地複制了文明社會的一切基本要素,這是超級富豪帶着他們的稅務顧問和藝術收藏家打造出的新世界,比起由灰燼中重生的廢土,這裏更像是什麽資本主義避稅天堂。

晝司一揮手,把所有屏幕全關了,順手将夜願臉邊散落的一縷金發塞回到耳後,說:“不管他,沒錢了自己想辦法。”

夜願費了很大勁才叫自己不擡起手來去摸剛才被碰過的地方。

晝司已經走開了,站在窗邊眺望腳下的風景,忽然問:“前段時間你去廢土了?”

“是的,”夜願說:“按照您吩咐的,一共招募了四百四十六人,都是準A級或以上的雇傭獵人,戰鬥經驗豐富,應急能力強,缺點是大多都是個人雇傭兵,沒什麽協同團隊意識。”

“太少了。”晝司說。

夜願贊同地點了點頭:“廢土上還有無數松散的賞金獵人團,但不注冊在雇傭公會的話很難通知管理。”

晝司問:“那個什麽集市沒有公會嗎?”

夜願答:“廢土的四大集市其中距離虛摩提最近的是番城集市,我調查過了,沒有正規組織的雇傭公會,但有固定的任務發放地點。”

晝司沉吟不答,夜願遲疑道:“多恩少爺是真的想要……”

“不是他,”晝司說:“他有什麽用,範修連恩家的野心連自己都吃不下,專門搞這麽大的生日宴會是做什麽,不就是想探探各族的口風嗎?再暗示一下今後做主的是誰,提醒各位該站隊了。”

夜願點點頭——範修連恩正是多恩母親所在的家族:“聽說夫人最近和曼德家走得也很近。”

晝司只哼了一聲,道:“都什麽年代了,還想搞武裝壓迫,幼稚。”

夜願知道晝司雖然嘴上這麽說,但不得不承認暴力的确是古老而萬能的解決方法,尤其在虛摩提這種“平衡即是一切,制約即是正義”的新城上,大規模殺傷性武器是最高禁忌,任何一點失誤都可能導致伊甸園的坍塌。

夜願戴上象征貼身侍從的白色金邊手套,兩人走下電梯來到一百六十二層的停機坪。邁出電梯的時候,晝司先行一步,他跟在身後一米的距離,保持着一個主仆有別的距離。

頭頂懸停的維多利亞號投下一大片陰影,籠罩在新世界的頂點上。

作者有話說

下一章會出現很多人名,好怕你們說記不住誰是誰233

算了只要記得主人和夜願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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