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Chapter 21 依克力普斯

米奧被飛撲過來的安息撞得後退半步,安息扒拉在他身上,臉埋在他懷裏不清不楚地嚎:“嗚嗚嗚你終于來了,他們好可怕……”

米奧根本不吃他這套,語氣嫌棄道:“不要假哭!”但手臂仍緊緊摟着他的肩膀。

晝司擡起頭巡視了一圈——所有人都驚疑不定滿頭霧水,他提高音量道:“都該幹嘛幹嘛去,記住,不該說的廢話,不要多說。”

衆人低頭應聲退下去了,夜願暗自記住了幾個快速交換眼神的人,沒有吭聲。他轉過身來看着安息——對方一直在米奧肩膀上蹭臉,把他的襯衣都蹭皺了——道歉的話滾到嘴邊,他卻不知道怎麽啓齒。

安息注意到他,撒開米奧之後轉而張開雙臂熊抱住了他。

夜願:“!”

“夜願你也沒事啊,太好啦!”安息說,他像哄小孩子一樣拍了拍他的背,問:“這就是你以前住的那個船嗎?真的好大啊!難不成虛摩提比這個還要更大嗎?”

在米奧和晝司的雙重矚目下,夜願有點不自在地掙開一點,問:“你還沒去虛摩提嗎?”

安息搖了搖頭,指着東搖西晃地往這邊走的多恩說:“直接就被他抓到這裏來了!”

多恩雙手仍被綁在身後——這下倒是沒有人圍着他打轉了,所有侍從退了個幹幹淨淨,偌大的花園廣場只剩下這五個人。他踉踉跄跄地快步走到晝司面前,問:“你怎麽回來了?”

“怎麽說話呢?”晝司攤開一只手,夜願瞬間抽走米奧的短刀遞到他手中,晝司說:“轉過去。”

米奧:“喂!”

多恩不情不願地轉過身去,晝司刀尖一挑,割斷了繩子。

夜願接過刀還給米奧,被米奧瞪了一眼後塞回小腿邊收好了。

“你……您怎麽回來了?”多恩揉着手腕又問了一遍,同時狐疑地打量着另外幾人。

晝司比他高出将近一個頭,瞥了他一眼問:“就你一個人在家?”

Advertisement

多恩點點頭“嗯”了一聲——他還沒有發現信號屏蔽的事,一時間也拿不準他什麽意思。

晝司點頭道:“你先道個歉吧。”

其餘四人彼此互看了一眼,沒人說話。

“多恩,”晝司道:“說你呢。”

多恩眼睛睜得溜圓,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什麽?我道歉!為什麽是我道歉?”

晝司只輕飄飄地看着他,問:“你覺得呢?”

多恩惡狠狠地瞪着他,臉漲得通紅:“我為什麽要聽你的,你憑什麽管我?”

“快點,”晝司催促道,“你現在連綁架人的事情都做出來了,範修連恩家就是這麽教你的?還問我憑什麽管你?”

多恩咬着後牙槽,雙手握拳垂在身邊微微顫抖,一副又羞又氣的樣子。安息忙小聲勸道:“算啦算啦。”

不料這卻換來多恩更加兇狠的瞪視,他大聲吼道:“你閉嘴!”

安息被他吓了一跳,米奧當下就要沖上去揍他,多恩連退了兩步,差點摔一跤。安息抱着米奧的手臂探出腦袋,哄勸道:“你跟我道歉的話,我就原諒你哦。”

多恩的回答是重重地“哼”了一聲,并且別開了頭,晝司皺起了眉。

“好吧,”安息說,“在我以前的住的地方,像你這種不聽話的小孩子是要關禁閉的,你……”他看了一眼晝司,夜願小聲提示道:“哥哥。”

“你哥哥會把你關在地下室裏,每天跟變異蟑螂玩。”安息大聲說。

多恩哼笑了一聲:“神經病,做夢。”

晝司卻點了點頭道:“雖然沒有變異蟑螂,但是禁閉還是要關的。”

多恩不可置信地轉過頭來:“什麽?你憑什麽……”

“平時沒人管你,但你也都十八歲了,還成天這麽胡作非為,一點腦子都不長,”他豎起手指示意多恩不要說話,“你自己一個人好好想想,想通了再開口說話。”

米奧已經主動上前一把抓住多恩的胳膊,輕松把他抓起來夾在腋下,興致勃勃地問:“關在哪?”

安息也興致勃勃道:“我知道我知道!之前我就被關在那,我帶你去!”

在晝司和夜願無語的凝視中,兩人挾持了一個拼命大叫掙紮的多恩高興地走了。

夜願無奈地看了晝司一眼,兩人也跟着回到主宅裏。

夜願不久前才來過一趟,但晝司确實已經很久沒回到日蝕號上過了——他順着正廳中央的樓梯快步上行,走了一半忽然回過頭來,環顧整座大廳。

“怎麽了主人?”夜願問。

晝司皺着眉看了一會兒,問:“這兒原來就這麽黑的嗎?”

夜願笑說:“好像是。”

他不疾不徐地跟在晝司身後,鞋子在大理石的地磚上發出不重不輕的回響,牆壁上無數的李奧尼斯先祖家庭成員的照片和繪像漠然地俯視着他們——夜願不曾、也永遠不會出現在裏面任何一幅上。

晝司進了書房——他仍然擁有最高類別的權限,不過在斷網的情況下只能登入日蝕號的內網。他輕輕敲擊了幾下,桌子上方接連打開數十個窗口,從公共區域的監控錄像到最近半年府上的所有大小日程應有盡有。晝司輸入了幾個篩查指令,關掉了其中三分之二的內容,然後拉過凳子坐下開始依次查閱。

夜願看他忙起來了,便輕聲退出屋子關上門。他順着走廊來到晝司原本的卧室——這裏應該是有人定時打掃,幾乎見不到什麽灰塵,大件的家具也都擺在原位。他先是把床尾的腳凳收了起來——主人老嫌這東西擺在通道上十分礙事,然後把扶手椅挪到了窗邊的書櫃前,再支了一個落地的閱讀燈在旁邊。随後,夜願撤掉床上的所有用品,從衣櫃裏重新抱出新的被罩和床單鋪好,再定時了十五分鐘的紫外線燈,随即關上門退了出去。

在走廊上站了一會兒,他又來到盡頭拐角處自己原先的卧室——由儲物間改造的小房間顯然已經多日來沒人查看,一股陰冷的黴味,屋頂的角落大概是有些漏雨,黑了一片。他原來最喜歡的窗戶蒙上了厚厚的灰塵,夜願清了三次抹布才把窗戶擦幹淨。

擦淨窗戶後,他對屋裏其他破落的部件失去了興趣,只是呆滞地盯着牆角那個似乎在不斷擴大的黑色黴斑。

十五分鐘過去,室內殺菌結束了,夜願回到晝司的卧室裏。他打開空氣對流,插上放松精神的蒸汽熏香,複又調整了一下枕頭的位置,才滿意地叉腰環視了一圈整間屋子。

“主人,怎麽樣了?”回到書房裏時,晝司已靠在椅子裏捏着自己鼻梁。

晝司應道:“嗯,之前分析得沒錯,範修連恩那百分之五全部投進了目前泡沫最大的新能源技術産業,賬面價值膨脹了百分之七百,”他一邊說,一邊打了一個哈欠:“多恩的那百分之十沒有任何變動,仍然套在養殖場裏。”

夜願看他一臉困倦的樣子,幹脆幫他關掉了一衆屏幕,問:“主人要不要睡一會兒,卧室我給您整理好了,多恩少爺的話……等下我親自去見他,問問他……”

晝司卻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擺手道:“多恩先別管他,關幾個小時,晚飯的時候再叫他。”

說罷他便從桌子後方繞了出來,擡腿走回到了自己卧室裏——厚重的遮光天鵝絨窗簾已經拉上了,床頭的小燈暖黃黃地亮着,空氣中飄散着和其他房間都不同的清淡香氣,晝司又打了個哈欠,夜願自覺地上來幫他解開領結和衣扣。

夜願把襯衣和外套依次挂好,一轉過來,晝司已經把褲子踹到了地上。他張開膝蓋坐在床沿,看着夜願滿地撿衣服褲子,心頭微微一動,似乎回憶起了一些往事。

“你擔心嗎?”晝司忽然問,“萬一我爸妥協,範修連恩做了家主……”

夜願丢下手中的東西,湊到他腿邊問:“主人擔心嗎?”

晝司搖了搖頭,複又有些猶豫:“我本來是以為按照我爸的個性和能力而言,是決計不可能做出這麽重大失誤的判斷,更不可能被羅特·範修連恩這種貨色軟禁威脅,但現在看來……我已經不了解他了,他也許是真的老了,又也許……我從來沒有真正地了解過他,我甚至想不起來上次見他是什麽時候。”

夜願拉過他的手時才發現他手指有些冰涼,于是趕緊把他往被子裏塞,嘴上說:“暫時別想這些了,等您睡醒了我們再讨論。”

晝司看着他,沒多說什麽,老實地被塞進被窩裏。

夜願想了想,又輕聲說:“我的主人是您,不是什麽李奧尼斯的家主,所以我既替您擔心,又毫不擔心。”

晝司輕笑了一聲,閉着眼彎了彎嘴角。

夜願出門去倒了一杯水的功夫裏,晝司已經睡着了。

他輕手輕腳地湊到他枕邊跪下,虔誠地吻了吻他額頭,替他關上了燈。

夜願下樓後找尋了一圈,才在底樓的小會客廳裏發現米奧和安息,兩人正并排站在一面牆前,仰頭盯着滿牆的畫像發呆。

夜願左右看了看,問:“你們把多恩少爺關在哪了?”

米奧立刻回答:“不告訴你,他關了安息三天,至少要關他三個月才行。”

安息聽罷立刻笑起來,一邊戳他的胳膊一邊鬧他:“我不在了你是不是很擔心啊?哈哈哈?有沒有哭啊?”

米奧滿臉煩躁地躲了一下,冷笑道:“哭?你以為都像你?”

安息“啧”了一聲,随即拉過夜願問:“這是誰啊?”

夜願擡頭看去——牆上正中挂着許多年前的一張照片,意氣風發的神蒼和年紀稍長一點的馮老站在最中間,左右兩邊是兩位當時的夫人——如今都已經換人了,前頭站着兩位青年和一個小孩子。

夜願指着那個黑發黑眼的俊秀小孩兒說:“這是主人。”

米奧“切”了一聲道:“誰管他,而且這人怎麽從小就一副別人欠他筆芯的表情。”

安息大笑起來:“你怎麽好意思這麽說別人!”他又問:“旁邊的那個呢?”

夜願看了一眼——少年時期的五官馮德維恩和現在也沒太大變化,只是身型更加挺拔,面貌也更加成熟了。

夜願解釋道:“這是馮老的兩個兒子,也是虛摩提十大家族之一的成員,不過……這位長子在很多年前就消失不見了,現在的繼承人是旁邊的馮德維恩。”

安息和米奧交換了一個眼神,問:“消失了?”

夜願點點頭:“馮家是虛摩提上重工業産業的頭號玩家,百分之八十的造船廠都是他家旗下的,只是……似乎馮老的長子從小就對這些東西不感興趣,反而特別喜歡研究化學……還是制藥什麽的。聽說他家以前有個很大的化學實驗室,還因為實驗事故發生過好幾次爆炸。”

米奧挑起眉毛看安息:“這不就是你?”

“才不是呢!”安息揮舞拳頭:“我可是很有安全意識的!”

夜願接着說:“馮老本以為兒子的興趣愛好并無大礙,直到後來才發現他是真的根本沒有意思要繼承馮家,于是勃然大怒,不禁長子關了起來,實驗室也給全部毀掉了。”

“然後呢?”安息緊張地問。

“你別這麽興奮,這都是我道聽途說的……”看見安息的眼神,夜願只好繼續道:“後來,這位長子好像在自己侍衛的幫助下逃了出來,兩人直接坐船離開了虛摩提,下落不明,馮老沒有派人去找,大概是以為這位少爺根本在外面活不久,很快就會回家道歉吧。”

“只是這麽多年過去了,那位長子至今也沒有回來。”他想了想,笑道:“之前不是有人傳言你和米奧也是小少爺被侍衛拐帶私奔嗎?看來這是虛摩提喜愛的戲碼,也不用太過當真。”

說完這段話後,夜願才注意到面前二人的表情不太對勁,根本不像是覺得八卦有趣的樣子,狐疑道:“怎麽了?”

米奧忽然問:“有照片嗎?那個和長子出逃的侍衛,這裏有他的照片嗎?”

夜願下意識搖了搖頭,又被米奧瞪大的眼睛吓得連聲改口:“也許吧,這得去翻翻相冊……以前兩家人好像關系相當不錯,馮老經常帶着兒子到日蝕號上來玩,只不過……那時候的我還不是主人的侍從,也根本沒參與過這些事。”

安息和米奧又同時擡頭去看牆上的照片——青年時代的馮伊安五官其實也沒有什麽太大的變化,只是照片上的他和安息認識的醫生看起來很不一樣。

記憶中總是溫和笑着的灰色雙眼毫無表情,年少的他站在家人中間,穿着精致繁瑣的禮服,像一個沒有靈魂的漂亮娃娃。

作者有話說

順道交待一下前作裏醫生和廢土師傅的人物背景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