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緣是孽
宋哀帝愣神的時候，林蓁便立刻反應過來了，她收斂了臉上的笑，起身向他行了一禮：“臣婦拜見陛下，願陛下萬福金安。”
林蓁的聲音清泠泠的，如同山間的一溪流水，宋哀帝當即回神，笑着說：“玉侯夫人何必多禮，快快請起。”
林蓁本就是做個樣子罷了，如今宋哀帝既然免了她的禮數，她也不會自己找不痛快。卻不想，林蓁起身時，宋哀帝竟然彎腰擡手去扶她，這一下子吓到了林蓁。林蓁本就會武，雖如今有孕在身，但到底比尋常女子的身形要靈巧些。
林蓁往一邊輕邁了一步，裙擺飄動之間恍若一朵綻放的蓮花，林蓁避開了宋哀帝。宋哀帝面上不顯，心裏還是有些不悅的，只覺得這女子着實不識擡舉。林蓁自然也是想到了這點，只是她不願意靠近他罷了。
但是，得罪了宋哀帝到底是不好的。林蓁又是素常在外人面前那副柔弱可憐的姿态，怯怯道：“多謝陛下，臣婦感激不盡。只是臣婦到底是有孕之身，別污了陛下才好。”
林蓁若是裝可憐裝柔弱，自然是裝得的，畢竟她對外就是這樣的。只是，這話說的她自己心裏一陣惡寒，實在是太做作了。
宋哀帝就算是心裏有幾分不悅，但林蓁這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哪裏還忍心責怪呢！
宋哀帝在這裏了，這禦花園是呆不下去了，林蓁本想借着由頭離開的，可是宋哀帝卻出言留住了她。皇命不可違，衆目睽睽之下，林蓁也不好做的太過，皇帝的面子豈能不給？
“既然陛下到這禦花園中，想是操勞國事，來散心的。臣婦也不好打擾陛下的雅興，這便告退了。”林蓁巴不得趕緊離開。
“玉侯夫人說的哪裏話，朕豈是這般蠻橫無理之人。朕見夫人方才賞花正在興頭上，若是因着朕的緣故，擾了夫人的好興致，豈不是不美？夫人不若坐下，與朕同賞這禦花園之景，如何？”宋哀帝是大宋國的皇帝，雖然言辭委婉，可那股不可拒絕的意思也很明顯。
林蓁心裏看不上他，卻又不得不留下來。她心裏正嘀咕着呢，她一個外命婦和皇帝坐在一處賞花，怎麽看怎麽不對勁啊！
宋哀帝見林蓁溫婉低眉坐在一旁，端的是一副解語美人圖啊！這禦花園的百花，也不敵她一份笑顏。只是，林蓁剛一瞧見他，便收斂了笑容，冷冷清清的，也不開口。宋哀帝哪裏見過如此場面，哪個女子見了他不是上趕着的，就像是林萱那副清冷柔弱的樣子，不也是為了他的恩寵嗎？怎麽這林蓁卻不相同呢？
宋哀帝如此想法本沒有什麽不對的，只是他忘了一點，林蓁是玉明昭的妻子，一品诰命侯夫人，不是他後宮的妃嫔，也不需要像那些妃子一樣。很顯然，宋哀帝是因為玉明昭的問題再加上先前那道賜婚聖旨的事，以為林蓁也跟林萱一樣，他把她當作了他的女人。
“夫人何故一直低頭，這禦花園的美景難道入不得夫人之眼，想來夫人侯府之中有美景更勝？”宋哀帝看似随意說了一句話。
林蓁一聽，心裏一緊，就知道這皇帝沒打好主意。他這話，言外之意是說郎君有謀反之心吶！皇宮本就該是世間最好的地方，侯府如何能比，如是侯府比得上，那就遭了啊。
“陛下恕罪，臣婦不敢擡頭，着實是因為陛下龍威太勝，臣婦素來膽小罷了。侯府怎麽可能比得上陛下的皇宮呢？世人皆知陛下的皇宮乃是世間最美最好的地方啊！”林蓁依舊低眉順眼的，更是說盡了好話，就算是自貶也毫不手軟。但其中在林蓁心中，便是仙境也比不得侯府，那是她和郎君的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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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若是如此，夫人何妨擡頭呢？朕長得可不吓人吶！”宋哀帝語帶笑意，林蓁卻知道她推脫不得了，故而擡起了頭，雙眼只看到了宋哀帝的下巴便不再往上看了。
宋哀帝見林蓁如此，倒也沒有再出言，他一雙眼就這麽盯在了林蓁的臉上，仿佛能看出一朵花兒來。林蓁被他看的如同芒刺在背，若是尋常人這麽看她，她早就一拳打得他鼻青臉腫了。若是郎君在，郎君……
林蓁一個不留神就走了神，若是郎君在，必不會教她受人委屈的。林蓁心裏有些酸軟，不防宋哀帝親自遞了一杯茶過來放在她面前，卻不往桌上放，這分明是等她來接啊！林蓁着實不願意接這杯茶，可宋哀帝這持杯的手就這麽懸在空中等她。
就在林蓁頭疼，宋哀帝耐心将盡之際，青槿回來了。林蓁果斷接過了宋哀帝手裏的杯子，放在了桌上，然後就開始告罪要離開了。
“陛下賜茶本不該不喝，只是臣婦如今有孕在身，大夫囑咐不可飲茶，只好辜負陛下一片好意了。還望陛下見諒。這時辰不早了，臣婦先行告退了。”
林蓁雖然快速拿走了茶杯，但是宋哀帝的手還是蹭到了林蓁的手。林蓁的手白皙纖長，肌膚更是細膩柔軟，晶瑩如玉。宋哀帝無法不聯想到這一身缥缃色的衣裙下是怎樣一身冰肌玉膚，因而并沒有及時回答林蓁。
林蓁實在是呆不下去了，她害怕她一時沖動弑君，那就不好了。宋哀帝既然不出聲，那她就當他默認好了，先走了再說。
林蓁帶着花茵匆匆而去，待宋哀帝反應過來，只能瞧得見林蓁風姿綽約飄然遠去的身影了。宋哀帝拿起剛剛林蓁放下的那個茶杯放至鼻端，除了茶香之外還有一股似果香般甜蜜的香氣，想來是這位玉侯夫人身上的吧？
宋哀帝想着，眼裏不經意間露出了一絲陰霾，故而放下杯子的時候重了些。卻不想，這石桌突然沒有任何預兆的碎了一地，吓得他身邊的小太監大喊“有刺客，快來護駕！”。
宋哀帝也是一臉的驚疑，禦花園附近的守衛連忙趕來，整個皇宮都開始追查起了膽敢刺殺皇帝的刺客。殊不知，這所謂的刺客根本就不存在。那，是怎麽回事呢？
卻原來是林蓁幹的好事，她天生神力，一個不留神就能拍碎一張桌子，踩碎一塊青石板，這些事都簡單的很。因着這力量的原因，輕易不能被人看出個一二來，否則不是人人都能接受的。林蓁自小就開始學習如何運用力量，到現在林蓁早已對自己力量運用的爐火純青了。
林蓁借着将杯子放在桌上的機會，用力将石桌震了個空心兒，她也是算準了宋哀帝會生氣，只要他一用力，那桌子自然會給他好看。所以這桌子突然碎了一地，不是什麽刺客，而是林蓁故意為之。只是，任是誰也不會懷疑弱柳扶風楚楚可憐的玉侯夫人，她還挺着個大肚子呢！
林蓁自禦花園離開後，就去了林萱宮裏，不顧這母女倆的依依不舍，強行帶着何氏離開了。廢話，這地方再留下去就要出事了。果不其然，林蓁帶着何氏離開不久，宋哀帝就派人傳話說要來看看林萱。林萱知道了心裏甜蜜，卻不知道宋哀帝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林蓁到了宮門，就見宮門口侍衛神色匆忙，開始加強戒備了。不過，林蓁的馬車倒是沒有人敢攔下的。
坐在了回府的馬車裏，林蓁壞心的想着，這下子皇宮裏要戒嚴幾天了吧，說什麽也不會要她再入宮吧！
回了府，林蓁連帶着不想理何氏了，反正她随心慣了，直接回了自己院子。花茵早就準備好了午膳了，林蓁也早就餓了。不過，皇宮裏的東西，總也是不讓人放心的。
林蓁在家裏吃得開心，何氏還有皇宮裏的妃嫔們就開心不起來了。在這皇宮之中，什麽人的行蹤最不好打聽，是皇帝。但是，最方便打聽的也是皇帝。宋哀帝不顧帝王之尊，強行拉着林蓁這樣的外命婦賞花喝茶，真的很讓人沒眼看了。
衆妃嫔嫉妒不安的同時，也有那麽一些幸災樂禍。畢竟，林蓁是林萱的姐姐。她若是被宋哀帝看上了，臉上最不好的也是林萱了。
林萱面上嬌羞的聽着宋哀帝說話，他言辭中透露出的對林蓁的那麽點意思，卻讓林萱內心翻江倒海。
林蓁，從小什麽我都争不過你。可我都退讓到這個地步，你怎麽還是見不得我好呢？林萱心裏對宋哀帝的真心其實并不多，但是林蓁這時的出現，讓她迫切想要抓住屬于自己的。只是，林萱忘了，帝王從來都不屬于任何人。
宋哀帝陪林萱用了膳，就回了自己的寝宮，沒有召見任何一位妃嫔。禦書房裏挂着一副畫，上面平日裏都挂着一層厚重的簾子，任何人都不得打開。
今日，宋哀帝自己揭下了簾子，月光下這副畫的真實面目着實讓人驚訝。這幅畫是一張美人圖，畫卷紙張泛黃，還起了毛邊，顯然是年代久遠且經常被人拿出觀賞摩擦的結果。
這幅美人圖，沒什麽特別的。只一點，畫上的美人長的跟林蓁竟有九分相似。尤其是那氣質，清冷出塵卻又楚楚動人。
月光清冷朦胧，宋哀帝心神蕩漾，恍惚間又像是見到了林蓁粲然一笑。
